第152章:一個大陰謀
寧昊然的書房是古色古香的那種,他的書架上放了醫術,但並不全是,更多的反而是心理學上的書籍,我放眼瞭了一眼書房,很簡單的陳設,黑色的窗帘拉上,整個書房密不透風似的,我的手指緩緩地劃過書桌,書籍,最後撩開黑色窗帘的一個角,而窗戶正對着的是後園的雜物庫。
眼睛死死的盯着雜物庫,我明明沒有去過那個地方,心裏卻有一股異樣的熟悉感,腦海里忽然閃現一個穿着婚紗的女孩躺着的模糊畫面,鼻尖彷彿還有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一切都是模糊的,好不真實,待我再去想,再去聞。卻什麼也沒有了。
我將帘子放下,心裏卻在琢磨着剛才異樣的感覺,目光不經意間瞥見未完全關上的抽屜,我走過去徹底拉開它,裏面是一沓病人案例,病例單怎麼會放家裏?我心裏好奇,隨意翻了翻,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躍入我的眼睛,張大福,這不正是墜樓死的那名工人嗎?
我怕可能是同名,仔細看了病例上的信息,還真是墜樓的張大福,原來張大福患有癌症,還是晚期。
這樣一來,那張大福的墜樓就可能是變相自殺,死在工地,還能撈一筆賠償金。
我將張大福的病例單抽了出來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又接着拉開了所有書桌抽屜,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但我覺着總能發現點什麼,第一次做這種鬼鬼祟祟的事,整個書房安靜的要命,只有我翻動的聲音,還有我劇烈跳動的心跳。
我以為能發現點什麼,可翻遍了抽屜一無所獲,除了病人的病例單,就是一些醫學上的備註,我不免有些失落,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檀香木做的木椅上,目光隨意落在黑色窗帘。我剛才撩開的位置,手指有規律的敲着木椅,我想着若是窗帘拉開,目光正對着雜物庫,像寧昊然這麼有品位懂欣賞的男人,為什麼每天要看着一個雜物庫呢?
心裏有所猜測,那就是雜物庫里肯定有讓寧昊然重視的東西,放舊物的倉庫,能有什麼東西引起寧昊然的重視?
我想了想,沒有想出來,拍了拍椅子,擔心這寧昊然會回來,索性起身準備離開,可經過書架時,我卻停下了腳步,我緩緩側身,目光落在一本草本綱目與一本神農本草經之間,這兩本書都是那種很厚實的書籍,而就這兩本書之間有一個不到一厘米的縫隙,這書架上所以的書籍都是整齊放好,書與書之間都沒有縫隙,唯獨這個地方。
我將兩本書往兩側掰開,中間縫隙變大,一本很小很窄像是小學生用的黑色日記本掉了出來,目光盯着黑色的日記本,我的心忽然緊張了起來,以至於我在做了無數個深呼吸后才敢打開日記本,而果真如預感的那樣,我翻開的第一頁,第一排的一行字就將我嚇的心驟然一緊,那種腳趾頭都抓緊了似的。
活人實驗記錄。
僅僅六個字,嚇的我不敢往後看,而目光落在了頁面上,視線的範圍之內,不想看也看見了,而第一個活人實驗的時間竟然是三年前,我踏入寧昊然私人醫院的那天。
我忽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這種感覺很熟悉,好似在不久前我也見過這樣令我恐懼的事情,可我卻想不起來是什麼事,彷彿有一段記憶被刪去的那種感覺。
我的指尖發涼,顫抖着看完一個一個實驗記錄,我不知道寧昊然在做什麼實驗,上面醫學專業術語我不懂,而且他記錄的只是某些欠缺或下次哪裏需要改進,需要加多少,實驗目的我不懂,但上面卻寫明了是男性還是女性,寫明了時間,這個時間我再熟悉不過了,是我每個月定時去寧昊然私人醫院複查的日子。
當初我不知道寧昊然每個月只去一次私人醫院,後來寧蒙透露,說寧昊然一個月只去一次,而正是為我複查的那日。
實驗的時間是在我最後一次去複查的那天,也就是那天之後,寧昊然停止了他的實驗,這是為什麼?
他的實驗,為什麼會是在我複查的那天?
還是說,寧昊然需要我做什麼?
我捏着日記,手心一片冰冷,日記的最後一頁被撕去一半,有一半的字,完全看不出實驗是失敗還是成功,但我心裏忽然有了一種猜測,寧昊然利用我的目的,不僅僅只是去讓蕭凌痛苦。
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最後的半頁上,也因此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直到我手裏的日記本被一隻大手給搶去了,我才猛然反應過來,但同時我也嚇的差點魂飛魄散。後背全是冷汗。
我木訥的轉身,看清楚眼前的人,我的心稍微鬆了一點,因為面對寧世德,總比是寧昊然強。
寧世德翻了翻日記,臉色也是一陣精彩,詫異到震驚,眸子裏有失望,痛心,還有一抹極致隱藏的狂熱。那是一種像淘金者發現金子一樣的眼神,寧世德作為一名醫生,見到這樣的實驗研究,他懂上面的術語,他比我看的更懂,所以他體內對醫學痴迷的因子躁動了,但這研究是有悖倫理道德,是醫學上嚴令禁止的,寧世德只能壓下那份狂熱,因為這在醫學界上覺得正常。但在這些常人身上,覺得恐怖,覺得不是人。
寧世德將日記收了起來,他的態度與語氣也沒了之前的慈愛,透着一股命令:“小夏,這日記和剛才你看到的事情,統統忘記,一個字也不要提,你就當沒進過書房,知道嗎?”
寧世德知道我跟寧昊然的糾葛。他怕我說出去,毀了寧昊然,之前的醫療事故算什麼啊,只要這個日記本流出去,寧家立馬完蛋,寧昊然得坐一輩子的牢。
用活人做研究,寧昊然真的是太大膽了,也太喪心病狂。
“寧叔,你怕了。”我輕微扯了扯嘴角:“寧昊然用活人做實驗,你打算這樣包庇他?你維護得了他一時。難道能包庇一世嗎?”
寧世德臉緊繃著,第一次在我面前拿出了他的威嚴,說出了令我失望之極的話,他說:“小夏,我知道你跟昊然之間有誤會,可這日記關乎整個寧家,難道你要讓整個寧家為你的私心陪葬?”
“誤會?私心?”我笑着反駁道:“我的孩子,在肚子裏還未成型,寧昊然就讓人給我拿掉,我人跑了。卻被車撞,最後命被寧昊然救回來了,可他讓我這輩子都再難有第二個孩子了,私心,你知道什麼叫私心?私心就是在我成為他病人的那天,也成為了他的棋子,成為他復仇的工具,我之所以在夜場工作,淪為外圍女,也是敗你兒子所賜。你還不知道吧,那家國色天香,就是寧昊然開的,你別再跟我說他愛我,他愛的是欣雅,我現在甚至都在懷疑他這項實驗也是跟我有關係,你剛才也看見了上面的實驗時間,那正是我每個月去他私人醫院複查的日子,這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嗎?有可能我也是這項研究的小白鼠,一個是你的兒子,一個是你的女兒,你無法選擇,但我不會任由宰割。”
寧世德被我的話徹底懵了,他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唇瓣也不停抖着,最終他的身子只能靠着書桌才能支撐着他站着。
趁寧世德失神間,我將他收好的日記掏了過來,其實我拿這日記也不是真想毀了寧家,那樣殘忍的事,我做不來。畢竟我跟寧家還是有緣分的,不管是孽還是緣,毀掉全部,我做不到,但有這日記本在,寧昊然就無法再對蕭凌使絆子,我能拿捏住寧昊然,也能為我的孩子報仇。
我拿着日記本剛走到門口,寧世德回了神,立馬上來搶,這個時候我沒有什麼老子女兒的概念,這個日記本對寧世德很重要,同樣也對我很重要,就這樣,我跟寧世德互不相讓,甚至他開始軟了語氣求我,讓我看在他是我父親的份上,把日記本給他,可惜晚了。
我曾原諒過寧世德,然而在他剛才出口的話中,我的心已涼,其實寧世德平日對我的那些,只是在贖罪罷了,只是想求得良心上的心安,在沒有利益的衝突下,寧世德願意公開我的身份,可一旦牽扯到他真正在意的,就變了味,作為父親,他選擇了兒子,作為醫生,他選擇了對職業的‘忠誠’,他要這日記本,也是想要研究數據。
其實在當初毛麗跟我講訴母親與寧世德的糾葛時,我就不該對寧世德抱有幻想,像寧世德這樣的男人,我在會所見得還少嗎?
一邊瞞着家裏的老婆,一邊瞞着情人,等事發了,先跟老婆走,然後再回來穩住情人,這樣的男人,你指望他的心是真的?
有點奢望了。
我一直以為我不在乎寧世德的態度跟選擇,對父親沒有概念與期盼,可當他伸手來搶時,我還是在意了,以至於心有那麼一瞬疼了,失望透頂了。
我一把推開寧世德,在力氣上,我比他大那麼一點,我拉開門疾步走了出去,將日記本放進口袋了,合著那份病例一起,書房到樓梯口有一小段距離,正當我的腳踩在第一節台階時,寧世德沖了上來:“小夏,你不能那樣做,你會毀了寧家的。”
“就算毀了寧家,那也是你們欠我的。”我這句話有真心,也有賭氣的成分,可這句話說出來的後果就是將寧世德徹底刺激到了,他瞪着眸子,凶神惡煞的樣子跟平時和藹時簡直判若兩人,讓我有那麼一瞬間以為,寧家的人都有病,人格分裂症,不然怎麼能表面一套溫和,背地裏能露出讓人心顫的眼神來。
寧世德瞪着我,那手直接來掏日記本,我穿的是襯衫。和牛仔褲,日記本就在牛仔褲的口袋裏,緊貼着,不好搶,所以寧世德搶不到,我們兩人在走廊上爭執着,最後不知怎麼了,砰地一聲,寧世德的頭撞到欄杆上,然後整個人從二樓的樓梯上直接滾了下去。期間還撞了幾次台階,樓梯是那種環形的,我站在樓梯上,就這麼看着他滾下去,五十多歲的人了,這麼一摔,後果可見其嚴重,他的頭撞到的地方,留下血跡,然後白色的台階上染了一路的血色。我傻了,呆了,腳步挪不動,喉嚨乾澀的發不出聲音。
寧世德滿臉是血的躺在地上,他的眼睛瞪着我,費力的抬起手,顫抖的手指指着我,嘴角微動卻發不出聲音,但從口型可以知道,他是要我將日記本給他。
我回過神來。立馬掏出手機撥打120,打了電話之後,我匆匆下樓,想要將寧世德扶起來,可我又不敢亂動他,於是我就這樣慌急的站在寧世德旁邊,手伸着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我不知道寧家的傭人都死哪去了,我急的想罵人。看着寧世德痛苦的樣子,直到漸漸昏迷,我的內心被如潮水般的內疚覆蓋,眼眶一瞬間紅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我剛才就算心涼,見到寧世德這樣,而且還是被我推下去的,我的心也愧疚了。
看着寧世德昏迷,我慌了,當寧昊然回來,衝進大廳,將我推開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定了心神,寧昊然為寧世德做簡單的急救,這時寧蒙也從樓上下來,當時我跟寧世德爭執時,寧蒙戴着耳機在房間裏做瑜伽,寧蒙見到寧世德一臉是血,嚇的尖叫:“爸。你這是怎麼了?”
其實寧世德臉上的血都是蹭的,並不是看起來那麼重,但寧世德已經昏迷不省人事,寧蒙沖我大吼:“是不是你推我爸下來的,你的心怎麼這麼狠毒,我爸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這樣做,怎麼能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說完這句話,寧蒙看我的眼神,帶着根深蒂固的恨,直到多年之後我都無法忘記當時她看我的眼神,當寧蒙再次出國前去墓地看寧世德的時候,我在旁邊,聽着她說下那句‘我恨你,江夏’時,我才知道我將當初那個陽光女孩的陽光給弄沒了,她的頭頂永遠罩着陰霾,這是我的罪。
寧昊然沒看我一眼,但當我承認是我將寧世德推下樓時,我能感覺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冷氣跟停屍間裏的冷氣一樣的,我知道這樣比喻不好,可當時的寧昊然真的給了我一種死亡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