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親自掀開那塊傷疤

074:親自掀開那塊傷疤

兩個大蓋帽死死盯着我,審問要犯的眼神,此刻我不僅僅是緊張,還有羞恥,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接受眾人目光的奚落和指點,我杵在沙發上,開始慌張,莫名地伸手去抓衣角,但抓到的卻是喬江林的,等我反應過來,我立即丟開,那種失魂落魄的慌張我沒辦法用言語表述,就像一個隱姓埋名的人,好不容易披着新身份的外衣小心翼翼活了很多年,忽然有一天,有人解開他的過去,把那一段骯髒不堪的過去揭開,任人觀賞。

和杜威的那段恥辱,我從來沒主動提起過,即使當我知道喬江林和杜威往來密切,而他也已經把我們之間的種種都告訴喬江林,不,應該說在喬江林決定和我牽扯不清的時候,他早就調查過了,他心裏明鏡似的。只不過我一直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假裝不知道,照平常一樣生活相處。

我以為,只要我不說,我們心照不宣,我還能當做喬江林什麼都不知道。但這兩個警察忽然出現,問我當年是否被杜威強姦,我忽然說不出話來。我感到恥辱,無邊無際的恥辱。我緊張地交錯手指纏在膝蓋上,閃躲地看了警察一眼,撞上那雙深邃的世故的眼睛時。我清楚地意識到,他們全都知道了,現在是來拷問我的。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我沒有辦法說謊,或者顧左右而言他。

提問的警察察覺到我的閃躲,他等了幾秒鐘,但還是追着不放,再次問我,這一次的語氣更加的嚴厲,也可以說是警告。

“凌小姐,請你嚴肅對待我們的提問,這對我們的案情調查至關重要,我們既然找到你,那一定是有根據的,請你實話實說。”

“我......”我努力咽了口唾沫,強忍着心裏的羞恥心平氣和地看着警察說,“這件事沒什麼好說的。你們為什麼要調查我?你們調查的事情又跟從前有什麼關係?”

說到後面,我已經有點激動了,尤其是當喬江林伸手抱住我胳膊的時候,我下意識地躲開了,像只驚弓之鳥,我快速躲開了喬江林的擁抱,並且往旁邊挪了一些,和他保持距離。喬江林錯愕地看着我,但很快眼神就從驚訝變成了理解,他彷彿知道我心裏的慌張和害怕,尷尬地抽回手,安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在我膝蓋上輕輕拍了兩下,告訴我別怕,有他在。

我不是怕,我是覺得沒臉皮,恥辱。

警察無奈地看着我,面無表情的,兩個人對視了一下,商量接下來怎麼從我口中得到他們想要的信息。

“我想我們有權利知道你們在調查什麼,又憑什麼調查她。”喬江林坐端正了,認真嚴肅地對警察說,“現在的狀況似乎沒有談下去的必要,或者,請你們跟我的律師聯繫。”

警察看向喬江林,有些疑惑,但他根本不怕得罪喬江林,直接說,“喬先生,你和這位小姐是什麼關係,能代替她發聲?”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當然有權利。”喬江林冷靜表明立場。

“據我所知,你的太太並不是凌小姐。”老警察嘴角揚起一抹笑,嘲諷的意思,想必他們在來之前就已經調查好了我和喬江林的關係,不說喬江林在北城多牛逼多了不起,但多少有點關係的,想賣他面子的人不少。這兩個人能不顧喬江林的面子上門來,想必是不受公家約束的人才。

喬江林淡淡一笑,挑眉道,“這跟你沒關係。”

老警察被嗆了一嘴,無奈地笑笑,“是,是跟我們沒關係。但這次調查牽涉到一樁失蹤案,我們也只是例行公事。你大可現在安排律師,嗯,如果我們調查屬實的話。”

喬江林淡然地看着老警察,面無表情的,兩個人的氣場碰撞在一起,有點硝煙的味道。對峙了一會兒,兩人都不認輸,但是喬江林也沒有起身打電話找律師或是尋求任何人的幫助。我忽然明白過來,警察口中可能有他想要的信息。畢竟我們現在是瞎子摸燈,為什麼都不知道。

“失蹤案?什麼意思?”我捋着頭髮向後,大抵知道了,但不敢確認,“是杜威嗎?”

老警察見我開口說話打破尷尬,目光轉向我,點頭道,“是。我們接到報案,一名叫杜威的男子失蹤。報案人提供了一些線索,我們正在追查,所以,凌小姐,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好似諷刺似的,老警察補充說,“你不用緊張,我們只是逐步排查,如果這件事跟你沒關係,自然落不到你頭上。”

我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臉看喬江林,“你能先進卧室去嗎?我想和他們單獨聊聊。”

我這麼說,警察和喬江林都挺意外的,我請求地看着喬江林,要是他懂我,就能明白,我不想當著他的面回憶那一段過去。我說,“好嗎?”其實現在我應該是用哭喪的表情,但我笑了,給他擠出一個難看又勉強的笑容。

“好。有事情你再叫我。”喬江林終於說。

說畢,他起身拍了拍褲子,徑直往卧室去。他背影筆直頎長,像極了小區里種的青松,蒼勁有力,格外挺拔。

關上門的一剎那,我的心也塵埃落定,我抽回目光看着兩個拭目以待的警察,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看着他們倆說,“想問什麼,問吧。”

老警察抬眉點頭,重複方才的問題,“說說八年前你和杜威的恩怨。”

“回答你之前,我想問你,八年前的事情和他失蹤有關係嗎?我一定要回答這個問題嗎?如果這兩件事沒有必要的聯繫,我想我可以選擇拒絕回答。”

“有聯繫。杜威的失蹤,目前唯一的嫌疑人是你,凌小姐,我們的調查也是想幫你擺脫嫌疑,你要知道,法律不會冤枉好人,自然,也不能放過壞人。”警察如是說。

言下之意是,因為我和杜威多年前的恩怨,我懷恨在心,很可能杜威的失蹤就是我安排的,為了報復。

我冷笑了聲,開始說當年的事情。

“八年前和我男朋友坐火車來北城打工,投靠的朋友正是杜威,那時候杜威在郊區開一家地下賭場,經營賭場的同時,放高利貸。我男朋友叫宋志偉,當時被杜威安排在賭場當守門的保安,接待客人的同時,管理賭場的安保。我被安排給賭場的人煮飯。杜威對我有意思,幾次調戲不成。後來他設計讓宋志偉賭錢,欠下他一大筆高利貸,我們倆走投無路,被杜威逼得緊,寫了欠條后離開賭場。後來杜威生日,我們去還錢,他在酒里下藥,然後-在賓館客房裏強姦了我。”

我語氣平靜,但誰都不知道我手心裏捏了一把汗,說出的每一個字,心尖都在顫抖,一刀一刀的紮下去,扎刀的還是我自己。

記錄的警察寫寫停停,然後抬頭看我,老警察看着我若有所思,問我,後來呢。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在賓館房間裏,杜威在身邊。我用酒店燒開水的水壺燒了一大壺開水倒在他身上,用煙灰缸砸他腦袋,沒錯,我當時想殺了他。”我抬頭看着警察,冷冷說,他毀了我。

“你為什麼沒有報警?女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情,應該報警,我看你不像是膽小的女孩子,當時為什麼沒有選擇報警呢?”

我當然想,可他告訴我,葯不是他下的。是宋志偉。如果我報警,宋志偉就會坐牢。因為某些原因,我沒狠下心。你不用懷疑,事情就是這樣。

“那後來呢?”老警察盯着我,我估計早就有人把當年的事情說給他聽了,他現在審問我,只不過是在確認,我是否說實話,而那個人給他說的,又是否可信。

我凝眸看着警察,沒有半分猶豫,把當年我如何報復杜威的經過全都說了一遍。但我沒有提及當年的殺人案,我不敢妄言,因為我不知道報案的飄飄究竟說了多少當年的事情。事實上,我確信杜威這些年並沒有把殺人案的事實告訴飄飄。杜威不會告訴她,但當年一起坐牢的金城武的手下還活着,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所以,你恨杜威?當他出獄後來找你,攪亂你的生活,你想起當年的仇恨,心裏不舒服?”老警察試探我。

我冷眼瞪了他一下,慍怒道,“換做是你,你會不恨嗎?先生,你問這種白痴問題是想帶我入坑呢,不如直接問我,杜威的失蹤跟我有沒有關係。”

“你很聰明。”老警察難得地笑了笑,他往沙發靠背上傾斜了下,但是眼睛一直跟隨着我,問道,“出獄后,你和杜威曾發生過一次爭執,你帶了人去他在老街的住處,並且傷了他,有這回事嗎?”

我沒想到他們竟然調查到那裏去了,當時只有南源他們幾個,並沒有其他人知道,警察是如何得知的?我疑惑地看着警察,他揚眉,問我,“有這回事嗎?”

我沒說話。

警察嘆了口氣,說,我們在杜威家裏發現了醫院的診療記錄,去醫院取證了,杜偉當時因為失血過多住院,凌小姐,要我提醒你日期嗎?

“我是帶人去找過他!沒錯!我是去過!當你好不容易重新生活忘記過去的時候,那個毀了你的魔鬼重新出現在你面前企圖攪亂你的生活揭開你的傷疤,你能安之若素嗎?可我沒有殺他!我要是想對他動手,還用等到今天嗎!他失蹤了你們該去調查他失蹤的原因,憑什麼在這裏逼我掀開過去!你們警察都以此為樂嗎?還有,報案的人沒告訴你們,昨晚上我帶着人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人去樓空了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怒氣沖沖說。

兩個警察被我震住了,相互看了一眼對方,記錄的那個人說,“你先別激動,我們這是在走正常程序,如果事情跟你沒關係,調查結果一定是公正的。”

我舒了一口氣,老警察又問我,“說說你為什麼要帶人去杜威的住處?據我們調查得知,杜威和你已經很久不聯繫了。而且,你最近好像一直在找他,為什麼找他?”

“一個變態把房子租在我家對面,我能不害怕?”我反問警察。

其實我很想說,他是宏盛的員工,宏盛的老闆死了不久他就消失無蹤,你們不該去考慮這個原因嗎?追着我不放幹什麼。但我不敢說,我怕我對警察的引導,最終這把火會燒到喬江林身上。

“凌小姐,你認識葉琛嗎?”

“認識。”我警惕地看了警察一眼,說,“我們是朋友。”

“對葉琛和杜威的關係,你有什麼看法。”警察盯着我,一雙眼睛犀利。他們找到了杜威家裏的醫院簽單,上面是葉琛的名字,再順着線索查下去,不難發現杜威是被葉琛介紹進宏盛的。

我忽然感覺不安,原來就算我極力隱藏葉琛和杜威的關係,警察敏銳的嗅覺還是不可救藥地發現了葉琛和杜威,已經杜威和葉盛德之間的關係。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認識的,也沒有問過葉琛。我和杜威的恩怨,我沒告訴過葉琛,對誰我都不想提,包括喬江林。”我說。

“昨天晚上七點到九點,你人在哪裏。”警察強調說,“詳細的告訴我。”

“我去了一個酒會,一直跟葉琛在一起。在酒會上遇見了林茵,他是我和杜威共同認識的人,她告訴我杜威的地址,大約八點鐘的時候我和葉琛去湘江飯店用餐,然後他送我回家。之後就是我回家換衣服,帶人去杜威家,我到他家裏的時候,應該是九點半不到。”

“林茵給你地址是多久時間,記得嗎?”

“我找找,說條短訊。”我翻開手機短訊箱,確認了時間說,“是八點零五分。”

“好,我們的提問就到這裏。”老警察說完,記錄的人合上筆記本,兩人臉上的表情一刻都沒有鬆緩過,一副撲克臉,“謝謝你的配合,如果有問題,我們會再次登門。”

“好。”

我起身送兩人到門口,他們叫我留步,我猶豫了兩秒,我叫住警察問,“那個,我想問一下,你們現在有什麼發現嗎?他人是否還還活着。”

老警察看了我一眼,說,“目前沒發現屍體,很可能還活着。”

說完,兩人便離開了。

我靠在門框上,腳下沒力氣,腦袋一片空白,我忍不住去想此時此刻,杜威人在哪裏,是否安全。他會否為了保存性命,說出喬江林的秘密,成為葉琛的槍。準確無誤地對準喬江林的腦門。

他愛我,應該更恨我,說不定

想到這裏,我就心慌起來,手指插進頭髮里揉了揉,還是無法冷靜下來。我抓狂着轉身,發現喬江林正站在我面前兩三米的距離,一手插在褲袋裏,淺灰色的居家服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好似三十齣頭的男人,充滿張力。劍眉下深眸微沉,脈脈幽光掃遍我全身,輕抿的唇角和着目光,彷彿在說,在想什麼?

我垂下腦袋,長發散開,幾乎擋住我的臉。悄無聲息的,一雙筆直的腿悄然走到我跟前。我知道他來了,但我不敢抬頭,我怕一抬頭和他對視,就敗露了心跡。

薄荷香在這個早晨,成為我唯一追尋的依靠。

當他的手在我臉頰上輕輕滑動時,微涼的指尖劃過滾燙的肌膚,冰與火的交融,讓每一顆細胞都在顫抖。他輕輕捋開頭髮,幫我夾在耳邊,捏着我下巴輕輕摩挲,我忽然倍感哀傷,眼淚倏忽而下。

沒等他動作,我已經迫不及待衝進他懷裏,緊緊圈住他結實的腰肢,他沒有遲疑,同樣緊緊抱住我,一手放在我後背上,一手揉着我頭頂髮絲,把我腦袋摁在他胸口,嘴裏輕聲念叨着,沒事了,沒事了。

我很慶幸喬江林沒有問我關於過去。即使我知道,隔着房間的距離,並不足以消磨和我警察對話的聲音,靜謐的房間裏,他一定聽得到我的自述。其實把他支開,並不是因為欲蓋彌彰,而是我怕,我怕當著他的面,我沒有辦法鎮定自若的鑽進盔甲里,無法心平氣和的正視自己的懦弱和虛張聲勢的冷漠。

在最愛的人面前,無論多勇敢多堅強的女人,都是柔軟的,都需要被保護,被關愛,被心疼。

只是我的驕傲和自尊告訴我,即使這點可憐的驕傲和僅剩的自尊會成為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阻礙。但我一直記得某個電影裏的那句話,就算這自尊廉價,我也要拽着過一輩子。

凌寒什麼都沒有,除了這點驕傲和自尊。

那個不太美好的早晨,我在喬江林懷裏哭得放肆。

很久沒有哭得這麼酣暢淋漓了。哭累了,喬江林就抱我去睡覺,他沒有去公司,一直守在床邊等我睡着。

我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了全世界。

中午起床時,已經是兩點半,喬江林不會做飯,叫了飯店送外賣來,都是平時我喜歡的,我起床刷牙洗臉,浴室的小窗戶里偷跑進來明媚的陽光,我沒有開燈,叼着牙刷看那一團光亮里的明媚多彩。

我忽然想起,八年前,我住在十塊錢的小旅館裏,隔壁的小姐帶着客人咚咚咚下樓,木質的樓梯蹭蹭響,樓下的老闆娘有用方言和小姐討價還價,說她弄髒了棉被,還罵她作死的賤人。而我,穿着幾天沒換洗的衣服,抱着雙膝坐在窄小的床上,看着天窗里飛進來的陽光帶着塵埃的蹤跡,想着找一份工作,可以不用每天都吃饅頭,還只能吃一個。

那一段可憐又苦楚的日子,一晃,竟然過去這麼多年了。

然後我吐了,牙刷含在嘴裏長時間不動,泡沫在嘴裏越來越多,胃部開始抽搐,我趕緊低下腦袋,抱着水槽嘔吐,不停地灌水漱口,想要自己舒服點。但因為沒有吃早餐的關係,胃裏沒有東西可以吐,我甚至吐不出來醫生說,孕吐會經常乾嘔,而我嘔出來的只是一連串的酸水。

我抓緊了盥洗台的邊緣,冰冷的檯面被我抓熱,但我什麼都看不到,面前一陣黑暗,腳下無力,幾乎撲倒在盥洗台上。反胃的痛苦讓我忘記了隱藏聲音,我忘了客廳里還有等我吃飯的喬江林。

然而,等我反應過來時,喬江林已經站在洗手間門口。他傻愣愣地站着,我想他時有經驗的,不然怎麼會問我,是不是懷孕了。

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就選擇了隱瞞,因為他臉上的錯愕?因為他眼底的無奈?還是因為他語氣的質疑和不悅?

我不知道。

“大姨媽剛剛來,可能懷孕嗎?”

喬江林愣了一愣,我猜他在回憶我的生理期,等他算準了時間后,問我,“推遲了?”

你看,他比我記得清楚。

“嗯,最近休息不好,壓力大了。推遲一個星期左右,也是正常的。”

大約是我表現一如尋常,喬江林沒多說什麼,一面扶着我,一面拿毛巾給我擦嘴巴。我無力地笑一笑,違心的說了一句,謝謝啦。

最後那頓飯是我自己吃的,喬江林給我盛了粥,接到助理的電話,象徵性地吃了兩口然後快速換了正裝去公司。司機一直等在樓下。

臨走之前他跟我說,明天安排個空閑的時間,叫周舟陪我去看房子。

我說看什麼房子?

他雲淡風輕道,“斑竹灣新開盤別墅。這邊太小了,是時候換一個,你今年生日還沒送你禮物,就當後補了。”

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他記得,原來他記得。

我不動聲色地喝粥,沉默了兩秒,抬起頭時粲然一笑,“好啊,我叫上若棠一起去看看,周舟陪着我,她又不太愛說話,挺寂寞的。”

“那換了房子,給你請兩個保姆,不然房子大了。你更寂寞。”喬江林說。

我不知道他話里有沒有別的意思,但我理解了另外一層。

“不會寂寞的,有你在嘛。”我咧嘴笑。

喬江林愣了愣,對我笑了笑,但是沒回答我。誰知道他眼角的落寞,是不是因為我。

房門重重關上的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淚水,嘩啦啦淚水直下,我覺得自己挺噁心的額,看着碗裏的牛乳粥也挺噁心的,可我還是一勺又一勺的往嘴裏送,吃,怎麼不吃?不吃得白白胖胖的健健康康的,我怎麼生孩子?

我抹了淚水,喝光了一盆粥,最後再抱着馬桶吐。

接連着幾天,我吃什麼吐什麼。看房子之前,我和若棠約在環宇城的茶餐廳吃午餐,我盡量點清淡的,但還時吐,把若棠給嚇壞了,她追着我到洗手間,幫我順背,站在邊上不敢說話。

但她知道了。

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

吐乾淨了,吐得沒力氣了,我背靠在盥洗台上擦嘴角的水漬,若棠嘆氣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飛快地跑出去,沒過一會兒拿了瓶礦泉水回來給我漱口。我調侃說,這幾天看得最多的就是馬桶和水槽了。

若棠並不接我的話,凝重地看着我問,“你打算怎麼辦。”

我早就說過,若棠時多聰明的女人,看穿了我和喬江林的一切,都不問我喬江林是否知道。

“當然時生下來,我的孩子,我自己做主。”像是自我安慰,自我說服,我說,“誰也攔不住我。”

“無論如何,我站在你這邊。但是小寒姐,藏不住的,你要想好對策。”若棠上前來,握緊我的手。

我冷笑,看着若棠白皙小巧的臉蛋,“可不是?但那又如何,從我決定背着他要這個孩子開始,我就沒害怕過,人總是要散的,給自己留點念想也好,他攔不住我。他要時想攔住我,我寧願一刀砍死他。這人不能太貪心,想瀟瀟洒灑,又不給人自在。哪兒有這樣的好事。再說了,怎麼都是流着他的血,他要是對我下手,那他就是畜生。”

“大哥不至於這樣,小寒,興許他有自己的難處。有些人心裏時帶着遺憾和恐懼的,對婚姻和家庭,可能他有東西放不開。你要給他足夠的時間,我始終相信你們的感情時真的,這情真意切的事兒,你比我懂,你最能感受到。不要妄做決定,陸岩說過,大哥跟葉子儀,是不可能長久的。雖然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但這背後,肯定有大招。”

“別安慰我,自己肚子疼。只有自己知道。我看得開。”我笑。

“好。你是我的姐姐,我肯定站在你這邊,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要想着自己抗,你還有我不是?”

“知道。”我深吸氣,“走吧,看房子去。”

斑竹灣這邊靠近溫泉去,周圍有南山國際高爾夫球場,這一期開盤,只有二十三席,就算是有錢人也擠不進來,也只有喬江林這樣身段的人才有辦法拍到第一號,訓練有素的售樓小姐穿着開叉旗袍送來資料給我看,聲音軟軟的,甜糯的,那身段兒那臉蛋兒,放哪兒都是招惹遐想的小妖精,哪怕我時女人。也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最後選了我一棟,不是最大的,但是風景最好的,若棠和我都一致覺得不錯。但當售樓小姐報價的時候,我有點懵了,三千多萬,我有些悻悻然,這時站在一邊的周舟出來說話了,她站在我身後,躬身在我耳邊說,“喬總說,您喜歡,今天就買下來。”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座的人都聽得見。

若棠問我,“你喜歡嗎?大哥這麼安排,就是讓你選好喜歡的,這種號不是誰都能拿,最後進來的都時別人選剩下的。”

“既然他這麼悉心。那買吧。”我說。

這時售樓小姐的眼睛都亮了,對我笑得燦爛,我估計要我是個男人,她得撲上來。爾後周舟我隨她去辦手續,我和若棠在貴賓休息區喝茶,果真是上好的樓盤貴賓級的待遇,下午茶都這麼奢侈。

辦完手續,周舟叫司機開車過來接我們,若棠有自己的司機,於是我們各走各的,上車后我問周舟,“他安排這個多久了?”

周舟坐在副駕駛,回頭禮貌地看着我說,“兩個月之前開始安排的,正好有合適的,就定下來了。本來喬總準備自己選的,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您選,喬總說,一定要您滿意。”

我諷刺的笑了笑,說,滿意,當然滿意。

周舟有點尷尬,我說,現在去哪兒?回家嗎?

“喬總訂了餐廳,想和您共進晚餐。”

“不去。”

“凌小姐”

周舟為難地看着我,我嘆氣,淡淡道,“我身體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你這麼跟他說。”

“好。”

要是一會兒在餐廳里吐了,他該察覺了。

回到家裏,我沒讓周舟送我,一個人上樓,開門,徑直衝進卧室,撲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憋得太難受了。

但哭完了,我凌寒還是一條美漢子。

夜晚喬江林回來,我又像個沒事兒人,倒不是我心大,不知道心疼自己,我只是覺得,這樣歲月靜好的二人世界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要珍惜。

我們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都絕口不提別墅的事兒,也不提杜威和葉琛,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避過了這些話題,當它們不存在。

看完電視,喬江林伸懶腰去洗澡,他這個人對自己要求很高,從來不漏怯色和疲倦,永遠是精神抖擻的模樣,我還蠻意外的,看他伸懶腰,撐着搖桿往浴室去。沒一會兒,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來,他在洗澡了。

我繼續看八點檔的狗血劇,撕逼大戰,看到正精彩的地方,茶几上的手機響了。是一串陌生的座機號碼。

喬江林的手機。

我沒接,出於禮貌。心想等他出來了再告訴他。其實這時候,這個階段,我對他的很多事情已經不好奇了。

但我沒想到,消停了一會兒,電話又響起來了。

我心想,可能比較重要吧,那接唄。

“喂,您好,是喬江林先生嗎?”一個女人的聲音,着急的,慌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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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慰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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