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遊戲提前開始了
掛了電話,喬江林又拉開車門進來,沒來得及跟我解釋半分,便對司機說,“先送我去公司。”語氣雖然是沉穩的,但着急口吻隱藏其中,他眉峰微蹙,轉過臉看我說,“我先去公司,一會兒再讓司機送你。”
我心想,肯定是出事兒了,且這事兒還挺嚴重的,不然喬江林穩重有持,怎會着急了。我抓着他胳膊說,“出什麼事兒了?”
但他根本不打算告訴我,只看了我一眼,微微嘆息,司機已經發動車子往公司開去。一路上我都沒機會跟喬江林說話,他電話不斷,一會兒是葉子儀,一會兒是葉琛,以及他的秘書。
葉子儀電話里一直大聲吼,問喬江林該怎麼辦,喬江林板著臉,葉子儀是看不到喬江林臉色難看的模樣,倒是我,坐在一邊,周身一股強大的氣場伴隨着。我動都不敢動。
但無論葉子儀多着急,喬江林只有一句,“到公司再說。”
葉子儀聲音軟下來,一點也不像剛才跟我撕逼的氣焰囂張的女人,她有點慌了,問喬江林,“江林,你說那件事會不會被發現?”
“想太多了。”喬江林不耐煩地一句,緊接着,他掛斷了電話。
那件事?那件事是哪件事?
掛了電話,喬江林愣了會兒,不知道他在思考什麼,一動不動地坐在我身邊,思忖了半晌,他打電話給陸岩,深深呼吸,陸岩回應后,喬江林冷冽道,“幫我查一下,杜威人在哪兒。”
杜威?!
“知道了。”陸岩回答說。
此刻我的驚訝已經無以言表,喬江林轉過腦袋和我對視時,我一臉茫然,講話支支吾吾的,我說,“你、你找杜威做什麼?”
“他昨晚幾點去找你的?”喬江林忽略我的問題,問我,“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有點不知所措,獃獃看着喬江林,心裏止不住去想他為什麼找杜威,難道葉盛德的死真的是他讓杜威做的手腳?現在出事兒了,他着急找杜威,是想
喬江林眼神凌厲了些,重複道,“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葉盛德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而為之,還讓我讓我跟他走,說你最後一定會捨棄我。”我實話實說。杜威的確是這麼跟我說的。
“就這些?”喬江林懷疑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精明。
我說,就這些,說完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你找他做什麼?出什麼事兒了?
喬江林冷冷一句,他把葉盛德的死訊說出去了。
這時司機剛好把車子停在公司門口,喬江林並未着急下車,因為大廈門口已經堵了不少記者,司機只好把車子開進地下車庫,但車庫裏也有記者堵着,喬江林根本沒辦法下車。這時我才反應過來,葉盛德的死之所以一直當做秘密掩蓋着,是因為一旦公佈這個消息,不僅僅讓葉琛和葉子儀都手足無措,宏盛內部更是亂成一鍋粥,董事會的人虎視眈眈,葉琛和葉子儀再內鬥,沒多少意思。所以在葉盛德死訊這件事上,葉子儀和葉琛。難得一致。但這並不代表兩個人就此放過彼此,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華麗的反擊。
車子根本不敢久留,記者蜂擁上來圍堵得水泄不通,恐怖極了。喬江林當機立斷,讓司機把車開去希爾頓,五星級酒店的安保措施比較全面,暫時隔斷了記者的騷擾。
開好房后,喬江林帶我上樓,我去洗了個頭,出來時喬江林正在跟陸岩打電話,我只聽見他說查一切可能出入的關口,一定要找到杜威。
其實當時我就知道了,葉盛德的死,跟喬江林脫不開關係,不然他這時候不可能着急找杜威,倘若杜威只是泄露了葉盛德的死訊,那他對喬江林來說,並不是威脅,記者媒體更想找到杜威才是,怎麼會是喬江林?他就算找到杜威又如何,消息已經散佈出去了,宏盛那幫子股東又不是傻子,難不成喬江林把杜威押到股東面前說他散佈謠言就完了?不可能。
我愣在客廳里,抓着毛巾忘了擦頭髮,水滴從髮絲上滴下來,掉到厚厚的柔軟的地毯上,喬江林背對我站在落地窗前,背影頎長,堅硬凌厲,他掛了電話,一手抓着電話不斷用力,忽地轉身時,發現我在打量他,他愣了愣,但立即掩飾了過去,問我,“小寒,你車鑰匙呢?”
“在包里。”
“你車子給我開兩天,這幾天你先打車。”
我點點頭,酒店停車場的車子這幾天沒法用了,想來那幫神通廣大的記者把他車庫裏的車子都查了一遍,那幾輛車也沒法開,不然去哪兒都成為焦點。喬江林打電話叫來司機,吩咐他去公寓停車場把我的車開來,人走後沒多久,葉子儀就殺進來了。衣服換了,頭髮也洗乾淨了,一切好像沒發生過。
看到我的一刻,她雖然憤怒討厭,但立即無視,她現在火燒眉毛,沒空跟我撕逼,我也白她一眼,抓着毛巾坐在沙發上擦頭髮,喬江林叫她坐下,她不坐,斜睨我,示意喬江林叫我滾蛋。
喬江林便不理她了,葉子儀也泄氣了,雙手抱在胸前,陰陽怪氣地說,“我們要談事情,你走開。”
我看了喬江林一眼,他眨了眨眼睛,我便抓着毛巾去了卧室。我故意沒把門關攏,所以他們的話,我基本上聽得一清二楚。
葉子儀迫不及待問喬江林,“你到底讓杜威知道了多少事兒?!喬江林,我以為你很聰明的,可我越來越發現。只要跟這女人扯上關係的,你就智商為零!什麼人你都沒看清楚,你竟然把那麼重要的事情讓他做!”
“你有更合適的人嗎?”喬江林冷聲反駁,真的是一點都不客氣的冰冷,我靠在門背後,能想像到喬江林說這話的表情。
葉子儀隨即道,“他跟你明明就勢不兩立,你還敢冒險,喬江林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隨便做決定的人了?你就不怕他跟葉琛合作嗎?”
“不會。”
“你哪裏來的自信他不會?哼,他跟葉琛合作整你一點都不奇怪吧?只要葉琛能拋出橄欖枝,你能給的條件,葉琛又有何不可?現在我們滿世界都找不到人,說不定人早就跟葉琛在一起了!藏起來了叫我們找不到!”葉子儀越說越激動,聲線提高,有點狂躁,喬江林一直淡淡然的,不管葉子儀怎麼刺激和質疑,他都不怎麼回答,當葉子儀追問他為什麼那麼肯定杜威不會和葉琛合作時,喬江林只有一句,“他想要的,只有我能給。”
葉子儀冷笑,喬江林,你清醒點!我不會陪你玩這麼危險的遊戲,當初你答應過我的,一定會幫我拿到家產,如果拿不到,你公司的股權我不會還給你,你想都別想。當然,肯定不止這些,要是你妹幫我拿到我要的東西,凌寒那賤人,我不會手下留情。
“除了我,你還能找到其他人嗎?葉子,這麼多年了,你虛張聲勢的功夫一點沒少。別動不動威脅我,你要知道,我們倆在一條船上,任何時候我們倆的不和諧,都可能成為敵人鑽空子的機會。”喬江林冷聲斥責說,“葉琛比你聰明,比你有手段,與此同時,他比你手裏抓的籌碼多,這一局要是輸了,你是傾家蕩產。你一個孤女,難道還指望輸了戰爭后,葉琛母子對你手下留情?你還指望葉家的長老們站在你這個長女身邊支撐?該清醒的人是你。與其有功夫威脅我小心翼翼,不如趁這個時間,去幫我查到,杜威到底在哪兒。”
“你!”葉子儀怒了,大約是被喬江林毫無遮掩地揭開現狀惱羞成怒吧,她頓了頓,語氣變了,嘲諷地笑着問喬江林,“說到了解,恐怕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杜威了吧!你何不問問她,說不定人家一清二楚呢?”
“她不知道,你別瞎搗亂。動用你的人脈和資源,速戰速決。你比我清楚,如果這人真跟葉琛勾結,吃虧的是誰。”喬江林說。
而後閑扯了幾句沒用的,葉子儀匆匆走了,喬江林在客廳里一直打電話,我擦着頭髮,滿腹心事。
宏盛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股東們知道葉盛德病故的消息,並沒有表現出應該有的對死者的悲憫哀傷,而是譴責葉琛和葉子儀隱瞞消息秘而不發的動機。記者堵住了百貨商場門口,寫字樓有保安進不去,成天守在樓下蹲點。
如果說是喬江林指使杜威去給葉盛德下藥,這一招會不會太狠了些?葉子儀相當於坐收漁翁之利,動動嘴皮子的功夫,把葉琛從葉家擠出去后,她坐擁江山,美得呢。可現在杜威不見了,不知道躲在哪裏,這代表,他身上有秘密。這個秘密不僅僅喬江林着急,葉子儀擔憂,更是葉琛想要的。
倘若被外界發現葉盛德是死於非命,如此一來,葉琛或是葉子儀,誰都擋不住股東的排擠。很可能被推翻,重新組織董事會,那他們這一場內鬥,到最後只能是為他人做嫁衣。有些人白撿便宜,啥都不用做。
那杜威去哪裏了?他為什麼要躲?
我倒是不擔心他跑路了,跑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的話,那喬江林的秘密就沒人知道了,沒人能拿這事兒威脅他,可他要是被葉琛抓住了呢?不,倘若他本身就是跟葉琛合作的呢!
我忽然慌了陣腳,癱坐在床沿上,手裏拽着毛巾不由地用力,杜威昨晚找我。說讓我跟他一起走,這會不會是一個試探?可我想不通他為什麼要試探我,這麼試探我的意義何在?
“你在想什麼?”忽然,喬江林的聲音跌入我耳中,我猛地抬頭看他,他站在門口,一手拉着門把,面色凝重地看着我,我說,“沒、沒什麼。”
喬江林低了低頭,然後說,“我先走,你休息好回去。”
我尷尬地看着喬江林,心裏頭有千萬個問題要問。但理智提醒我,喬江林不一定會給我答案,但我告訴自己,這次不問,下次再開口我就能問了嗎?不能等!喬江林轉身的同時,我猛地站起來,扔下毛巾看喬江林,“你和杜威怎麼回事?喬江林,我覺得我有必要知道。”
喬江林側身背對我,背影有點蒼涼的味道,這麼高大魁梧的人,低着腦袋的時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頹然。這段時間我太猶猶豫豫了,做什麼事情都畏手畏腳,都不像我自己了!唯唯諾諾,怕失去,又想知道,世界上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兒?凌寒不是這樣的。凌寒應該天不怕地不怕,愛恨無悔。
我緩步上前,站在喬江林身後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他轉過身來同我對視,目光淡淡的,好似在等着我開口提問,他知道,我一定會問。
“是你安排杜威去葉琛手下做事的?順着葉琛的手,讓葉琛把他安排去葉盛德手下當司機,一切都順理成章,順着你的計劃來,這樣子,你在不知不覺中給葉盛德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對么?”我想起昨晚杜威說,他上頭的人看不慣葉盛德活得好好的,要他早點死。這麼算來,杜威口中的上頭的人,就是喬江林了。
喬江林凝眸看我,沒說話,等着我繼續猜測,我說,“可杜威不知道怎麼了,他忽然背叛你逃之夭夭,你和葉子儀都心慌了,你們怕葉琛或是宏盛的董事們先找到他,那樣,他可能泄露你的秘密,你們的計劃安排。只要他說出葉盛德的死跟你們脫不了的干係,你和葉子儀,就永遠出局了。”
“你還知道什麼?”喬江林淡淡看着我,眼底是深不可測的寒意,我望着那一泓清泉似地眼波,心尖一顫一顫的。如果我沒找南源調查過喬江林和葉盛德的愁和怨,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他甘願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婚姻去和葉子儀合作,他的野心,真的只是葉子儀得逞後分給他百分之五十的股權么?
當然不是!
他的野心是吞滅全部!
自作聰明的葉子儀以為自己找到了靠山,其實一切只是螳螂捕蟬的故事。
我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說,“我想知道,你用什麼跟杜威做的交易?”雖說幾年沒見,但我清楚杜威,金錢不足夠打動他的決心。他一個人,雖算不上清白,但絕對沒必要卷進這場家族鬥爭里。既然他進來了,說明,這場戰爭里,有他想要的戰利品。
喬江林嘴角微揚,沒有回答我,瀟然轉身走了。
那時候我以為,他只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我,或者說壓根兒沒想讓我知道。只是心裏頭的漣漪蕩漾,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喬江林走後,我立即給南源打了電話,我也着急找到杜威,他身上有我想要的答案。南源匆匆趕來酒店接我,他騎摩托車,外面下雪,挺冷的。他把圍巾摘下來給我圈上,一邊呵着白氣,一邊問我,“你的騷紅寶馬呢?”
我吸了吸鼻子,任隨他幫我圈圍巾,一圈一圈的,把我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見我不太說話,南源識趣地閉嘴,把頭盔遞給我,囑咐說,“一會兒抱着我的腰桿,別害羞哈!”
“知道了。”
然後摩托車呼啦呼啦奔馳在街道上,雪花片片飛舞,美麗啊,但是太冷了。冷到人心裏去。南源在逆風裏,大聲問我,“你怎麼又要找他啦?昨晚上不是叫他滾蛋嗎?你發神經啦!”
我說你知道個屁,幫我找到人就是。我告訴你幾個容易找到的地方,你回頭多留心留心,一定可以的。
南源嘆氣,哎。隨你了,我幫你就是。
之後他送我回家,到小區門口時,我整個人已經被凍傻了。南源更是,他把圍巾給我我,自己凍成狗,我摘下圍巾給他,認真地說謝謝,真的,除了喬江林,還沒哪個男人對我這麼細心周到。雖然喬江林只是偶爾,但他是我心裏的第一名。永遠的第一名。
那兩天,我和喬江林沒有見面,但他每天晚上會打電話親自告訴我不要等他,他不回家來。然後我整夜整夜的失眠,等着南源的消息。
兩天後,出事兒了。北城大大小小的報紙都刊登了葉家的豪門醜聞,不知道是誰爆出來葉盛德的死有蹊蹺,經過媒體的推波助瀾,掀起不小風浪。宏盛百貨看上去波瀾不驚,但管理層內部已經炸開了,股東大會要求延緩葉盛德的葬禮,準備着手調查葉盛德的真正死因。
看到這個新聞時,我整個人都懵了,我打喬江林電話,他接了,問我怎麼了。
聽見他的聲音,我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了。支支吾吾了幾句。我說,“你還好嗎?”
喬江林輕笑,還好。不用擔心。
我說,“你找到人了嗎?”
“沒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的是辦法。”
自信坦然到讓人懷疑啊。
然後我們都沉默了,電話里傳來秘書的聲音,說會議馬上開始,喬江林淡淡應答,然後跟我說要開會了。
“聽見了。”但我捨不得掛斷電話,他也等着我先掛,我鼓起勇氣,“喬江林,我問你,你會不會丟開我?”
電話那端的人明顯怔了。然後雲淡風輕地說,“別瞎想。”
終究還是掛斷了。我心裏空落落的,抱着電話趴在沙發上,撥通了給若棠。但是我沒有在若棠這裏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這些天陸岩根本也是不回家,什麼事兒也不告訴若棠,她看到新聞,知道是什麼事兒,但也只能手足無措。
兩天後,我們仍然沒有找到杜威。在這種情況下,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找盛楠。
而到此時,我和盛楠已經很久很久不聯繫了。
突然接到我電話,盛楠笑呵呵的,調侃地問我,“你怎麼捨得給我打電話了?”
我說,我是來討債的。
盛楠笑笑,叫我等等,他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嘈雜的聲音沒了,安安靜靜的,連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找我有事兒?”
“有事。”我說,“老闆還欠我一個人情,我想要回來,不知道成不成。”
“哦,我記得。”盛楠侃侃道,“說吧,什麼事兒。我先幫你斟酌下。”
“幫我找一個人,叫杜威,我想知道他現在在哪裏,越快越好。”
“就這麼簡單?你確定?”盛楠驚訝地說,“凌寒,老闆出手你要個幾十萬都沒問題,你現在讓我幫你找個人而已,有必要嗎?”
“當然。這個人不太好找。要麻煩你的,而且,我想要儘快。”
“得了,找一個人而已。用不着只會老闆,這樣吧,我幫你找,找不到再說。老闆欠你的情,還是搞點大事兒出來再用好伐?”
要不是心情不好,我真想笑的,我說,“好,那麻煩你。我等你電話。”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我的動作還未完成,宏盛內部,幾乎要變天了。大大小小的新聞、報紙都報道葉盛德死與慢性毒藥,刺激心臟功能無法正常運轉,從而加速了死亡速度,被人刻意偽裝成心臟病突發死亡。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豪門內部的謎團,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領頭羊的變故,對宏盛旗下的項目造成動蕩,股東們頂不住股票每況愈下的狀態,紛紛施壓,無論是葉琛還是葉子儀,又或是喬江林,一時間被推向風口浪尖。有關於葉盛德死因的猜測,成為娛樂小報奪人眼球的話題內容。
同樣,無論是葉琛還是葉子儀和喬江林,都被列入懷疑對象。葉盛德的“自然死亡”成為一樁有預謀的凶殺案,所有人都深陷泥潭,真相撲朔迷離。而真正掌握了重要秘密的杜威,逃之夭夭,不見人影。
我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看新聞看報紙,確認媒體沒有發現端倪。每時每刻都活在提心弔膽里,傻不拉幾的。
盛楠打電話給我時。我正準備出門找南源,看見屏幕上名字閃爍跳躍的時候,我愣了兩秒接起來。
“凌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