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畫舫再遇
江邊畫舫,是許多有錢人都喜歡去的風月之地。此刻江面上聽着幾艘畫舫,絲竹聲聲,透過上面的窗子,可以看見舞女曼妙的身姿。
畫舫另一側的陰暗處,白桑伏在上面,低頭看着裏面的情況。坐在裏面的是今晚的目標,商人金重,另一側坐着的人看着卻讓白桑一驚,就是今天白天看見的,叫樓炎軒的那個人。
抬頭看了一眼另一側的西城,很明顯他也發現了這個人,眉心皺了一下,兩個人互相點了一下頭,靜靜的等待時機。
絲竹聲擾亂了說話的聲音,白桑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可以看得出,此刻金重滿臉堆着笑頻頻勸酒,另一邊的樓破卻絲毫不為所動滴酒未沾。
再往前一些是一座橋,是整個江面上最暗的地方,在那裏動手是絕佳的選擇。西城飛鏢握在手裏,對另一側的白桑點了一下頭。
畫舫里,金重色眯眯的看着面前的舞姬,大口大口的喝着杯中的佳釀。
“金老闆找我來要是只為了看歌舞的話,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樓破是心思卻沒有在歌舞上,看了一眼金重說道。
“老弟不要急,這畫舫上的舞,可不僅僅只是這幾曲而已,若是你不喜歡,讓她們換就是了。”金重說著,揚手欲叫人來。
“不必了。”樓破說著,起身像是要離開。
“老弟。”金重急忙抓住了樓破的手說:“老弟莫急,如今商道的上的事,多少人都想摻上一腳,我在這條路上也混了些年頭了說不定可以幫得上老弟。”
“金老闆要是想談生意,是不是也要讓我看到誠意。”樓破重新坐了下來,看着金重說道。
“這還不是誠意嗎?”金重手一揮,誇張的笑着,伸手拍了拍樓破搭在桌子上的手說:“這一條畫舫一夜就要花上幾百兩,為了讓老弟滿意,我也是下了血本的。”
樓破挑了一下眉毛,收回了手,看了一眼畫舫輕輕一笑說道:“這畫舫倒是精緻,久聞漢人重在享樂,今日一見傳聞倒也不假,不過想和我們做生意,光憑這些怕是不夠。”
“當然是不夠。”金重左右看了一下故作神秘的湊近了說道:“老弟可知道,我現在代表的是何人嗎?”
“何人?”樓破漫不經心的問道。
“當朝的禮部尚書,韓大人。”金重說完,頗有炫耀之意的看着樓破,示意他快些答應。
“官商勾結,果然是你們漢人會做的事情。”樓破勾起唇角不屑的一笑說道:“莫非韓大人利用職務之便,把宮中的東西拿出來賣?”
“這有何不可,既然大家都是人,憑什麼宮裏的人就高人一等呢。”金重壓低了聲音,聲音里是說不出的得意。
樓破眼中突然寒光一閃,警覺的伸手握住了放在桌子上的刀,蠟燭在一瞬間被熄滅,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樓破抽出了刀攔住了從窗戶進來的白桑。刀劍相撞,白桑借勢向後一躍,落在地上。
耳邊傳來舞女驚惶的叫聲,白桑握緊劍柄又一次發起了進攻,兩人瞬間就已經過了十幾招。刀鋒壓住了劍勢,白桑很清楚自己並不是樓破的對手,額頭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一支飛鏢飛了過來從兩個人的中間穿了過去,釘在了地上,樓破向後撤了一步鬆開了對白桑的控制。西城緊跟在飛鏢後面,趁着樓破後退的一瞬間發動了攻擊。白桑見狀迅速落到了金重的身後,劍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別殺我。”金重顫抖的聲音說著。
“賬簿。”白桑冷冷的說道。
賬簿上寫着金重和禮部尚書韓知的交易,若是拿到了,就可以輕易的讓韓知倒台,白桑明白這個道理,金重自然也明白。就在金重猶豫的瞬間,白桑已經利落的下了手,沒給他呼救的機會。
畫舫駛出了橋下,江邊的燈火映了進來,西城退到了白桑的身邊,樓破抬頭看清了白桑的臉。
看了一眼已經倒在地上了的金重,樓破似乎明白是怎麼回事,刀在手裏利落的挽了一個花收回了刀鞘。
既然不是敵人,那就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白桑看了一眼西城,兩個人躍出了的窗戶,在畫舫的頂端借力,落在了事先停在橋下的小船上。
此人來歷不明,不知是敵是友,看來今晚需要向大人稟報一下。白桑看着緩緩離開的畫舫想着,小船朝着畫舫相反的方向劃去。
“受傷了嗎?”一邊划船的的西城回頭看了一眼一直盯着畫舫看的白桑,溫柔的問道。
白桑搖了搖頭,收回了視線,坐在了船頭看着西城划船,小手伸到江里撩起了水花。江面上的依舊歌舞昇平,誰也沒有注意到剛剛發生的一切。夜風吹起了西城披散着的頭髮,露出了一根被編起來的辮子。
那根小小的辮子,白桑知道來歷。那時候白桑不過十歲,師兄妹之間的競爭越來越慘烈,許多人都因為師父太過嚴苛而離開了師門,那時候只有西城最疼白桑,白桑怕極了西城了也離開自己,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說是把自己的頭髮編在對方的頭髮上,那個人就永遠不會離開。
於是幼小的白桑在某一天練功結束后,偷偷溜進了西城的房間,死纏爛打的給西城編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辮子,並且理直氣壯地命令西城不許毀掉它。之後自己心滿意足的回房睡覺,留下了一臉哭笑不得的西城。
那一段時間,經常可以看到西城坐在鏡子前別彆扭扭的編着辮子。本是小孩子無心的一句話,卻沒想他竟然真的遵守了這麼多年。
“你在想什麼?”西城注意到白桑的眼神,唇角又勾起了一抹壞笑問道。
似乎心事被看穿一樣,白桑急忙搖了搖頭,別過頭去玩着水,不想讓西城發覺自己剛剛在想什麼。
小船劃得平穩,西城也回過頭去繼續一左一右的撐着船,神情卻不見剛才那般溫柔,而是一臉嚴肅,心中想着剛才在畫舫上的那個人。雖然和他只交手不過幾招,但是西城很清楚,此人的武功絕對在自己之上,若是有心,自己和白桑誰都無法全身而退。
又一次夜晚回來,縱使月光皎潔也容易看不清腳下的路。本應該穩穩落在遠在院子裏的白桑,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樹枝,竟然一不小心整個人向前摔去。
真丟人,這是白桑摔下去之前的最後一個想法。狠狠的閉上眼睛等着和大地做一次親密接觸,整個人卻懸在半空中,有人從身後抓住了她。心底狠狠的嘆了一口氣,白桑知道自己又有把柄落在他手裏了,閉着眼睛等着西城的奚落。
“這麼大人了還這麼冒失,以後怎麼敢讓你一個出去執行任務,還是說你捨不得師兄,一定要和我一起?”西城抓着白桑的手沒放,一邊拉着她走一邊與調侃的語氣說著。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這句話的白桑依舊炸了毛,一邊試圖掙脫西城的手一邊逞強的說道:“剛剛那是意外,我一個人也可以走的好好的。”
“是是是,我家師妹最厲害了。”西城口中應着,手卻一直緊緊的抓着白桑的手,沒有鬆開。
果然又被他嘲笑了,白桑被西城拉着,心裏狠狠的嘆着氣。
別院裏,齊煜衡在院子裏舞劍,一柄劍握在手裏,藉著月光,讓人眼花繚亂。洛安臣坐在廊下,一身白衣,長發隨意的披散着,唇邊帶着一絲笑意,手中拿着暖爐,靜靜的看着齊煜衡。
“王爺的劍法越發精湛了。”看着齊煜衡收了勢,洛安臣誇獎道:“這樣的時候應該喝些酒才是,只可惜萬象寮從來沒有這種東西。”
洛安臣的身邊放着一笑小小的爐子,上面溫着一小壺茶,洛安臣把茶壺取下來,為齊煜衡斟茶。
“你又在開玩笑了,年輕的時候,我的劍術尚且贏不過你,如今我在沙場上征戰殺伐久了,這些劍法也早就不記得什麼了。”齊煜衡笑着收了劍,坐在了洛安臣身邊說道。
“王爺戰場殺伐,為禹國開疆擴庫,我不過只是一介文臣,躲在這萬象寮後面不見天日罷了,今日之後,吏部就可以歸王爺所有,這也是我送給王爺的禮物。”洛安臣唇邊依舊是一絲淡淡的笑意,齊煜衡無法看清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聽西城說,你好久沒有練劍了。”齊煜衡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了心底的話,“你的身體……”
“王爺放心,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洛安臣打斷了齊煜衡的話,說道。
過慧難長,這個道理洛安臣很清楚,自己思慮天下,精力自然比旁人要多費一些。齊煜衡終於還是咽下了後半句話,擔心的看着洛安臣。
“既然如此,你就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齊煜衡拿着劍站起了身,擔憂的看了一眼閉目坐在廊下的洛安臣,足尖一點,翻過院牆離開了萬象寮。
廊下,月光清冷,洛安臣坐在那裏,一動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