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不可思議地問：「雅嫻會怎麼想？你有沒有想過……」

凌可芙的哭聲打斷了他的話。「對不起嘛……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好難受，對不起。」她突然掛掉電話。

「喂？喂？」他皺下眉頭，搞什麼啊？

他按鍵回撥，卻沒人接聽。

真是的！他拿起外套，走出辦公室，對秘書交代幾句話后，便快步離開公司。

跟父親的午餐之約，傅雅嫻吃得一肚子火。

她一到餐廳她，就發現父親並不是單獨一個人，還有另一個男人陪坐在一旁。

一見到她，那男人立刻站起來，彬彬有禮地朝她點個頭。

「你來了。」傅進聰瞄了一眼她的短上衣與灰長褲，不悅地皺了下眉頭。

「爸。」傅雅嫻禮貌地喊了一聲后，就坐了下來。

「這是公司的夏副理。」傅進聰說道。

「你好。」夏業隆朝她點個頭。

傅雅嫻冷淡地點個頭，沒說什麼。

「董事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夏業隆拿起桌上的資料放進公事包內。

「嗯。」傅進聰點個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等他走後，傅雅嫻招來服務生，點了一客商業午餐。

「夏副理做事認真負責……」

「爸，你不要再給我介紹了好不好？」傅雅嫻不高興地說。

「我又沒有要你嫁給他，只是做個朋友。」傅進聰皺了下眉頭。

「我不要，反正你介紹的我就是不要。」傅雅嫻直截了當地說。

「說這什麼話？」傅進聰不悅地怒斥一聲。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她翻了下白眼。「而且我也才幾歲，你幹嘛一直幫我介紹對象，就算要結婚也還輪不到我，哥哥他們……」

「我又不是要你現在嫁。」傅進聰瞪她一眼，「先做朋友……」

「我的朋友已經夠多了。」她打斷父親的話，「你根本不是真心要跟我吃飯。」

「誰說我不是？」他不高興地推了下眼鏡。

「要吃飯我隨時奉陪，可是你如果別有目的的話，別怪我下次掉頭就走。」

「沒大沒小！」傅進聰拍了下桌子，雙眸滿是怒火。

「那我不說了。」傅雅嫻閉緊嘴巴。

「你以為我愛當媒人？我是為你好。」傅進聰嚴厲地看着傅雅嫻。

她依舊沉默不語。

「你哥哥他們的婚事不用我操心，我只操心你一個人的。」傅進聰凌厲地看女兒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根本就不想嫁人。」

「媽告訴你的？」她嘆口氣。

「你別管誰跟我說的。」

「單身有什麼不好？」她反問：「現在很多人都是這樣。」

「那大家都跳樓，你跳不跳？」傅進聰厲聲問。

傅雅嫻微笑，「如果下面有彈簧床我就跳。」

他瞪她一眼，「還給我要嘴皮子！」

她改以正經口吻說道：「爸，我們家這麼有錢，就算我不結婚，多養我一個不會怎麼樣吧？」

「結婚有什麼不好，女人有了家庭后……」

聽着父親噼哩啪啦開始說一堆女人為什麼要結婚的話，她的頭開始痛了起來，她即刻把腦袋放空，左耳進右耳出。

幸好沒多久服務生就把餐點送上來，她終於有了片刻的安靜。

這一頓飯下來，她差點沒消化不良，吃完飯，就在她準備閃人時，父親在餐廳里遇上朋友，難免得打招呼寒喧幾句，她捺着性子說著不着邊際的話，覺得自己的耐性快告罄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熟悉的聲音，她轉過頭，發現了池瑞璿，正想打招呼時，卻發現他身邊站着凌可芙。

她猶豫了下，決定還是不打招呼的好。

「看誰？」傅進聰順着她的目光望去。

「沒有。」傅雅嫻立刻搖頭。

「那男的……好像見過，對了，他不是你學長嗎？」傅進聰記得幾年前在高爾夫球場見過池瑞璿，這兩年偶爾也會在商場的聚會上碰見。

「對啊，是學長。」她轉個話題。「我該回去顧店……」

「顧什麼店？」傅進聰打斷傅雅嫻。「那是員工要做的事。」

「我就是老闆兼員工。」傅雅嫻回道。

「那個店收一收別做了，又賺不了多少錢……」

「爸——」她拉長音。「這件事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每次講，每次吵，還是別說的好。」

傅進聰還想再說，他的手機卻在這時響起來電鈴聲，傅雅嫻差點沒當場拜佛，謝天謝地！

她趁着父親講電話時，飛快地跟他說，她得回去顧店了，然後就溜之大吉了。

傍晚時分，她接到池瑞璿來電取消晚餐之約，她沒有多問，只是愉快地說了聲「好啊！」，就藉口說店裏有客人，很快掛上電話。

下班后，她到籃球場跟一群大學生打了一個小時的藍球，回家后，她倒頭就睡，什麼也不想。

夢裏，學長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與學姊說笑着離開，消失在她的視線外……

如果傅雅嫻是個善感多愁的人，她現在大概已經以淚洗面了，不過她不是。

她向來不留過夜愁，所以當太陽再度升起時，就再度充滿活力地迎接一天的到來。

只是偶爾，她在喝咖啡時、發獃時、點貨時、跟客人聊天時，會不經意想到學長，然後就開始覺得自己很好笑。

這兩天她依舊會接到學長噓寒問暖的電話，她總是打哈哈地敷衍過去，沒有與他多聊，他說他這兩天比較忙，不能去找她，等有空時兩人再一塊兒打場球。

她笑嘻嘻地答應了，但她心裏明白，兩人一起打球的機會不大，掛上電話后，她又發獃了一會兒，直到有人推門進來。

「歡迎光臨。」她大聲喊了一句，希望把精神給提振起來。

但當她看到來人時，不由愣了下。「學姊？」

凌可芙穿着一襲粉嫩洋裝，頭上還戴了一頂草帽，活脫脫像雜誌里走出來的嬌俏少女，實在很難想像她已經二十七、八歲了。

店員阿茂一瞧見凌可芙，忍不住兩眼發直、心跳加快，哇！哪裏來的大美人。

「學妹。」凌可芙微笑地打招呼。

「學姊，你怎麼來了？」傅雅嫻驚訝地看着她。

她拿下帽子，傅雅嫻立刻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我剛好路過這裏，想到瑞說你的店在這裏，所以我就過來看看。」

瑞？

傅雅嫻愣了一秒才想到凌可芙指的是學長，驀地，她心底有股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但就是怪怪的。

「只是小本生意。」她搔了下頭。

凌可芙瞄了眼店內的運動器材及休閑服。「很符合你的風格。」

「學姊要不要喝什麼？」傅雅嫻問。

「有咖啡嗎？」

「咖啡？沒有，不好意思，因為我比較少喝咖啡，所以……」

「沒關係，我看隔壁有家咖啡店，你陪我喝個下午茶好嗎？」凌可芙露出笑容。

「喔，好。」傅雅嫻點點頭，不然她還能說什麼，她當然明白學姊不可能純粹來找她喝下午茶，一定是有話跟她說。

沒想到這種談判戲碼會再度重演，大一時她也曾被學姊「約談」過，而且那時學姊還不是直接來找她，是透過第三人來表達想跟她「講講話」的意願，而當時的地點也是在咖啡廳。

「那天真的是失禮了。」一坐進咖啡廳，凌可芙就先表達了歉意。

「沒關係。」傅雅嫻笑着搖頭。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瑞說他有女朋友是想打發我走。」凌可芙不厭其煩地又解釋一遍。

「我知道。」傅雅嫻喝口茶。

凌可芙也靜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在台灣要喝到好喝的咖啡還真不容易。」

「不好喝嗎？」傅雅嫻問。

「普普通通。」凌可芙笑着放下杯子。「在美國這幾年，我習慣自己煮咖啡，也算是一種生活情趣，只是喝得有點上癮了，每天不喝個幾杯總覺得全身怪怪的。」

「這樣對健康好像不太好。」

「我知道，可是也沒特別想去戒它，有時候有癮頭也不是什麼壞事。」凌可芙微笑地說。

「學姊的論調還真奇怪。」傅雅嫻聳聳肩，「我覺得有癮頭不太好，萬一沒了那個東西，不是很痛苦嗎？」

凌可芙沒直接回答，只是意有所指地說：「愛情也可以說是一種癮頭，你慢慢喜歡一個人，然後就愈來愈喜歡他，不能沒有他，見不到他的時候就會思念他，而且還會整天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