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狠又手辣
韓婉月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帳子上繁複漂亮的花紋，心裏想的卻是之前在祖母院子裏聽到的話。
為什麼三姐姐要說出那種話來呢？韓婉月十分想不明白,那種話哪裏是一個嫁作他人婦的女兒家該說的？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府里之後要如何自處呢？若是真有了那麼一天,嫁出去的姐妹怕是都要被休回家了。
還不止這些,韓婉月眼眶漸漸濕潤,她還未定下人家，弟弟也未定親,他們所有人都會被三姐姐抱怨的話給毀掉……那時候，怕是再也沒有韓府了。
韓婉月捂住嘴巴,無聲的哭泣讓她的身體不住顫抖，她想到了韓府的以後、她的以後,心裏越來越委屈，對於三姑娘韓婉怡的惱恨也越來越多。
“是了，三姐姐一直都是這樣自私的一個人。”韓婉月翻個身，喃喃自語：“她總是那樣惹人討厭……”
“姑娘。”碧草在門外輕聲喚道。
韓婉月翻身坐起：“何事？”
“夫人院子裏叫了大夫，說是三姑奶奶動了胎氣了。”
韓婉月聞言，先是一愣，又是一喜，接着卻又皺緊了眉頭：“進來吧，三姐姐有事，我總該過去看看。”
碧草應了一聲，與蘭草進門來伺候韓婉月梳妝，雖說十分驚訝韓婉月臉上的淚痕，卻聰明的不敢多說半個字。
梳妝完畢，韓婉月瞥了眼鏡子裏的自己，道：“走吧。”
接到靜心苑那邊的報信時，婉盈並未驚訝，之前韓婉怡那一通胡鬧，若說沒事她才驚訝。
婉盈起身整整衣裳，朝韓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道：“我過去看看，祖母剛剛歇下，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好。”
幾個丫鬟屈身應是，婉盈又去看了看韓老夫人，這才帶着黃鸝與幾個小丫鬟去了楚氏那兒，半路上碰上了韓婉月，兩人相視一笑，結伴而去。
韓婉怡並無大礙，只是心緒起伏過大，動了胎氣，府里供養的老大夫開了葯后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開。
楚氏的神色實在是不大好，婉盈與韓婉月並未多呆，很快便匆匆離開。
到了岔路口，韓婉月羞澀的道：“二姐姐，若是不忙，去我那裏坐坐可好？”
婉盈看了看她的臉色，點點頭，“也好，趁着幾個愛胡鬧的孩子不在，我也好好歇歇。”
韓婉月上前一步挽住婉盈的手，婉盈微微一笑，在她臂上輕輕拍了拍：“走吧。”
韓婉月住的依舊是那個小院子，只是屋子裏的擺設卻比婉盈嫁人前見過的好了不少，至少能看出那是十來歲的姑娘家該用的東西了。
“自從祖母來了之後，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兩人並未讓丫環伺候，是以韓婉月親手倒了茶，遞給婉盈，“等三姐姐一嫁人，就更好了。”
婉盈聞言不覺莞爾，“看得出來，你這話說的也比以前促狹多了。”
韓婉月抿嘴一笑：“讓二姐姐見笑了。”
婉盈笑笑，對黃鸝點點頭，後者上前一步，呈上了一個雕刻的十分精緻的木盒，韓婉月好奇的接過，“這是？”
“前一次來的時候我不是應了你要給你一對墜子嗎？快打開瞧瞧喜不喜歡。”
韓婉月好奇的垂下頭，小心的打開木盒，只見裏面一對芙蓉花模樣的耳墜兒，最下面還綴着一顆圓滾滾的粉色珠子，瞧着十分漂亮，“二姐姐，這、這也太珍貴了些，我不能要。”說著就要合上盒子推給婉盈。
婉盈止住她的動作，笑道：“這墜子看着值錢，其實也只是樣式新鮮罷了，就適合你這樣大的姑娘戴，既是我送你的，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韓婉月心裏酸澀，“二姐姐……”
婉盈擺擺手屏退眾人，看着韓婉月的眼睛嚴肅道：“四妹妹，我知你心中各種擔憂，其實你不必如此，庶女又如何？只要你擺正心思，以後未必沒有好前程。”
“我、我……”韓婉月囁嚅這說不出話來，雖說未嫁的女兒說這些十分不知羞，但此時她卻顧不得那些了。
婉盈又道：“有祖母和父親在，你實在是無需擔心嫁人的事情，只是一點你要記住，好親事，不代表就要嫁入高門。”
韓婉月急忙道：“二姐姐，我從未那樣想過。”
“既是如此，那便更好辦了。”婉盈微微笑起來：“總之，你要記住，祖母和父親都是疼愛孩子的，定不會把你推入火坑。”
韓婉月微微鬆口氣，只是：“那、那三姐姐為何……”
“日子也是人過的。”婉盈淡淡道：“你無須管別人如何，只要管好自個兒、以後好好過日子便好。”
韓婉月點點頭：“我曉得了。”
“自然，我也會為你尋摸的。”婉盈緩下神色來：“你現在還小，咱們有很長的時間來為你挑選。”
沒了心中大石的韓婉月這下終是害羞的垂下了頭。
在韓府用完了膳，又湊在一起閑聊了幾句之後，季文衍與婉盈這才辭別韓家眾人，帶着四個玩累了的小傢伙回府。
寬大的馬車上，兩個妞妞正一人一個的逗弄弟弟，而季文衍和婉盈二人，卻神色凝重的……發獃，直到委屈的啼哭聲響起，兩人這才回神。
“娘，弟弟哭了，羞羞。”如意眨着大眼睛，指着不知為何哭起來的弟弟颳了刮嫩臉蛋。
婉盈點點她的鼻尖，急忙去哄孩子，旁邊季文衍看看一臉無辜的如意，又看看大眼睛撲閃着瞧着十分可疑的吉祥，一抬手把人攬過來，道：“吉祥告訴爹爹，弟弟為何哭了？”
吉祥看看妹妹，又看看正忙着看弟弟的娘，最後才看向正抱着她的爹，抿着小嘴巴低聲道：“弟弟好軟，摸着舒服。”說完，還伸出短短的胖乎乎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小臉蛋。
瞧見她這動作的季文衍二人皆是哭笑不得，這個吉祥，真是調皮。
兩個小傢伙哭了一會兒便好了，眼角還掛着淚珠兒呢就伸出小手去抓婉盈的衣裳，小孩子喜歡鮮艷的東西，此時瞧着婉盈身上的衣衫好看，自然就伸手要抓了。
婉盈索性取了馬車抽屜里收着的小東西逗弄起他們來，兩個妞妞見了也湊了過來，四個小傢伙又玩鬧在了一起。
騰出功夫的兩個大人這次也不發獃了，轉而說起今日裏在韓府里的事情來。
“父親可是與你說了什麼？我瞧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樣。”
季文衍道：“皆是些朝中的事情，如今聖上身子不大好，京都里的風聲越來越疾了。”
婉盈不由就想起前些日子皆被訓斥過的皇子們來，二皇子徹底沒了希望，五皇子身體殘疾與皇位無緣，數來數去也就只剩下三皇子和四皇子罷了。
“三皇子被封賢郡王，他學識淵博，對人溫和，其母妃麗昭儀出身世家大族，本身又頗為受寵，若不是聖上刻意壓制世族，麗昭儀也不會只是個昭儀。”季文衍一一給婉盈分析：“再有四皇子端郡王，自小便成熟穩重，行事手段也頗為果決，雖說出身低，但宋貴妃被廢，其養母賢妃已是分位除皇后外最高的了，再加上賢妃兄長乃是封疆大吏，同樣不容小覷。”
婉盈想了想，問道：“那聖上的意思呢？”皇帝總該有個偏愛吧。
“這便是問題所在。”季文衍無奈道：“聖上最偏愛的是二皇子。”
婉盈眨眨眼：“這不對啊，不是說麗昭儀最受寵嗎？”俗話說愛屋及烏，既然聖上最喜歡麗昭儀，那不是應該三皇子最受寵嗎？
“大皇子早逝，二皇子便是陪在聖上身邊最久的人。”
婉盈瞭然，這樣一想，二皇子會謀反這也太沒腦子了，反正皇上最喜歡他，只要他有些才能，再有宋貴妃在後面，不出意外的話，難道還能丟了皇位？
“不說這些了，之前府里可是出了事？我瞧老夫人神色不大好。”
婉盈嘆口氣：“三妹妹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祖母被氣着了。”
季文衍見婉盈含糊其辭，也沒多問，見旁邊四個小傢伙迷迷糊糊的都快睡著了，便道：“你也歇歇吧。”
婉盈點點頭，她今天也確實挺累的，一個妹妹沒腦子，一個妹妹想太多，真是讓她發愁啊。
過了幾日，威遠侯以傷病為由非要卸了兵權，最後被聖上叫進宮裏私下訓斥了一頓，最後只得苦着臉繼續賣命。而世子季文徹也被塞進了兵部補了空缺，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兵部侍郎。
至於季文衍，則是更加出人意料的被塞進了大理寺，做了個正五品的大理寺寺丞。
婉盈覺得這老皇帝的腦袋構造實在是太奇怪了，這整個威遠侯府這是被架在火上烤啊！不烤焦了不準下來的節奏！
再說，威遠侯與世子的官職與他們的本來職務也算是對頭，可季文衍是怎麼回事？他一個地方小官，去西北待了一年，回來后就進了大理寺做京官，這不是瞎胡鬧嗎？
婉盈糾結的去詢問季文衍，卻聽季文衍這麼回答：“許是聖上見我心狠手辣，十分適合進大理寺吧。”
婉盈：“……”你到底做了什麼被人說心狠手辣啊？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啊？！竟然還被聖上知道了！咱們還能不能好好生娃養娃過日子了！
見婉盈一臉糾結，季文衍不由大笑起來：“你且放心，我一直都記着你的話，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會做自毀前程的事情的。”
婉盈手癢沒忍住，狠狠的掐了季文衍腰間嫩肉一記，算了算了，心狠手辣便心狠手辣吧，只要不幹壞事，狠一點也不錯。
任職風波過去后不久，便到了臘月二十六，宮裏聖上封筆，侯府的男丁們也終於得了空閑，歡歡喜喜的準備過年了。
這個年，怕是婉盈度過的最熱鬧也最頭疼的年了。
之前提過，這威遠侯府里不只住着威遠侯一家，還有季二老爺一家。
這季二老爺是個最愛美啊色的，家裏小妾兩隻手都扒拉不過來，只可惜除了其嫡妻給他生了個兒子外，其他的都是姑娘，婉盈嫁進侯府之前就有了七個姑娘，她隨着季文衍外放幾年，侯府里又多出三個小小的姑娘來，幸虧這幾年也嫁出去了四個，若不然，婉盈覺得這府里怕是會更加熱鬧。
不過即使如此，這府里依舊事情多多。
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女人的地方，那必定是腥風血雨。
侯府里有一個很奇怪的事情，因着侯夫人的緣故，府里二房的小姑娘們平日裏並沒表現出有多喜歡季文衍，但是婉盈卻能從這些一派從容又淡定的小姑娘們眼裏瞧見羞澀……還有對她的蔑視，當然，再嚴重點的，對她噴個小火都不在話下。婉盈就這樣，被除了世子夫人之外的其他所有女眷徹底的排斥了，而且，只獨獨是她被排斥。
為何被如此對待，婉盈自是了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畢竟季文衍有那樣一張臉呢，她也喜歡，咳咳。只是，這幾個姑娘也太差別對待了吧，就算不喜歡她，那完全可以徹底無視她啊，為何非要次次出言挖苦，她長得比不上季文衍，那也不醜吧？
說實話，若不是婉盈心智成熟，她早就覺得自個兒真的是個醜女了……
——這群幼稚的臭丫頭！好像自個兒長得有多美似的！
就在這樣的煎熬中，這個年終於過去了，婉盈覺得自個兒真的是被硬生生的磨掉了一層皮肉，不過雖說累了些，卻也讓她十分開心，這是她來到這這個世界后的第三個新年，在這三年裏，她有了親人，有了丈夫，有了子女，也有了身邊對她好的人。
婉盈必須得承認，她已經完全屬於這裏了，上輩子的事情雖然依舊清晰，但也依舊只是上輩子的事情罷了。現如今，這一切剛剛好。
新年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了上元節，說來婉盈從未見識過京都的上元節是何模樣，這一次，她總算是得了機會。
“真是沒想到，這裏竟然這樣熱鬧。”婉盈坐在街邊酒樓里的雅間裏，透過大開的窗子看向外面，各式各樣的花燈徹底照亮了整個京都的大街小巷。
季文衍道：“年年皆是如此，若是看得多了，便也不覺得熱鬧了。”
婉盈嘆道：“我之前卻從未看過呢，也不知錯過多少好景色。”
兩個哥兒因為年紀小，便留在了府里由威遠侯照看，是以只有兩個妞妞跟着一起出了府賞花燈，此時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婉盈環着靠在窗邊，不時的歡呼一聲，拍着小巴掌咯咯笑：“娘，好看。”
婉盈的感嘆被打斷，也就不再胡亂傷春悲秋，指着近處的花燈給兩個妞妞瞧，三個人兀自高興的不得了。
不一會兒又有下人買了不少花燈上來，這下兩個妞妞更是開心，只笑的小臉蛋都紅了。
一個時辰后，兩個妞妞終是累了，婉盈正要叫上季文衍回家，卻見手腳麻利的僕婦上前來一通收拾，抱着兩個妞妞便要下樓，而她自己也被季文衍拉住了。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自然不能這樣回去。”季文衍給婉盈戴上帷帽，“吉祥和如意自有人照看，咱們便下去逛逛，只看着又怎能過癮？”
婉盈面上淡定，心裏偷笑，嗯，二人約會什麼的真是非常贊！
這一日，街上有不少年輕小子與可愛的姑娘們，也有如季文衍二人一般夫妻同行的，是以兩人在人群中並不顯眼……個屁！
婉盈憤憤的從小攤子上買了一個奇醜無比的面具給季文衍戴上，不滿的抱怨：“真是，長得這樣好看作甚？沒得讓人看進了眼裏給我惹麻煩。”
季文衍哭笑不得的戴着面具，自覺十分無辜，這長相的問題，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不是？
給季文衍戴好了面具的婉盈滿意的點點頭：“這樣就順眼多了。”雖說這面具略嚇人，但這才是她的目的啊！她的男人，哪裏能讓別的女人覬覦！簡直不能忍好嗎！
季文衍無奈的搖搖頭，心道罷罷罷，索性今日就是讓她開心來的，這便都依了她吧。
沒人外人打擾，兩人的約會之路十分順暢，婉盈第一次去猜了古代的燈謎，然後十分鬱悶的被現實打倒，最後還是由季文衍出馬，才得了最喜歡的那盞跑馬燈。
不過熱鬧的夜市很快就把她的那點兒小惆悵給趕跑了，好吃的美食、漂亮的飾物都讓婉盈心情舒暢，在掰着手指頭給兩府眾人都備齊了禮物之後，她這才依依不捨的踏上了回府的馬車。
“可是玩夠了？”
婉盈點點頭：“真是好久沒這樣爽快的玩過了。”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這一晚是她過過得最棒的節日！沒有之一！
“謝謝你，阿衍。”婉盈十分豪爽的送上了一個香吻，正大光明的從她男神身上揩油。
季文衍笑笑，並不覺得婉盈的行為古怪出奇，只道：“以後每年咱們都來看，直到你厭煩了為止。”
婉盈立刻點頭答應，不過厭煩什麼的，至少五年之內怕是不會了。
上元節過後，一切恢復如初。
婉盈的攢錢事業進行的非常成功，那間不大也不小的銀樓在京都里站穩了腳跟，綢緞莊子更是受歡迎，說是日進斗金都不為過。不過這些都實屬正常，最讓婉盈高興的，便是王氏的來信了，信里說，周大人陞官了，如今倒是成了臨安通判，十分受臨安知府方大人的重用。
只是婉盈並未高興幾日，就有壞消息來等着她了。
“這文成伯府為何會遞帖子來？”世子夫人翻着拜帖奇道：“咱們侯府與文成伯府並無來往，至於姻親之間也無關係，那這是……”
恰好過來與世子夫人說事情的婉盈聞言一愣，接着不由苦了臉：“大嫂，這文成伯府，怕是衝著我來的。”
世子夫人更是好奇：“這話何意？”
婉盈便把方家表姑娘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之前一年裏並未來人，我只當是那位喬表姑娘把之前的事情忘了，是以便沒與您說起過，只是沒成想，這人還是來了。”
世子夫人聽得目瞪口呆，她是大家裏出來的姑娘，自是從未見過如此不要臉面的姑娘。
“這文成伯府雖然已經入了末流十分不成器，但也不該給家裏子弟說個這種女子。”世子夫人對此很不贊同。
婉盈呵呵一笑，不再搭話。
世子夫人又道：“既是與你有舊，你若不見，怕是也不好。”
婉盈嘆氣：“我倒不是怕不好，而是這位喬姑娘行事十分出人意料，我怕給府里招來麻煩。”
世子夫人贊同的點點頭：“那你還是見她一面吧。”
婉盈苦笑，自然是要見的，只是到時候該說什麼話，她倒是該好好想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累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