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狗熊將軍

240、狗熊將軍

此時回頭見了海兀愣不動,心中大快,催***南疾奔。奔有須臾,卻又笑想了海着實令人可憐。想到厲之華是那般儼如神人,其實自己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獨自多情而已,何況人家已有不少妙麗女子相隨,任一個均比自己要美貌。又想到孫雨震衣冠禽獸,卑鄙可恥,對之更為痛恨。接又想起了海,想到他那仰慕之情深不可測,又願拚命保護自己,如果孫雨震能象他這般,自己亦不會如此痛恨,沒料還有一個男子對自己竟如此昏痴迷愛,假如去嫁其他人,恐也不會這般待己。

想到這,心裏突感對不起了海來,又不由回頭去看,但見該處唯匹孤馬甩尾,了海已倒在地上。心裏一驚,忙勒住坐騎,在馬上呆思片刻,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了海受此打擊可謂不輕,身入空門多年,於荒嶺孤廟之中哪常逢見年少女子?即逢見亦多為枯蒼的信婆和媸陋的愚婦,氐然不會起生動念,那無聊腐板的經文咒偈和粗食淡菜,以及漲腦的鐘聲和光硬的同類,無時可令他靜性片刻。偷離師門后,看到世間紅塵斑駁,麗影憧憧,策肥乘堅,酒肉金銀,莫不垂涎三尺。自打成了位將軍,立志積些功勞,可望換得一身光彩,享受那人間福樂,也算沒白來人世一趟。

這次能在大戰之地獨遇一妙齡女將,實屬龜毛兔角的罕事,應算天賜。他見那女子刁嬌英美,雖踢罵侮弄自己,卻非其他女子有那副厭憎之態,否則人家早就惡罵啐痰或橫劍自殺。焦姣月若不對他笑着打罵,還倒尚可,然她那粲然一笑,是多麼地嬌獪可愛,使人酥筋麻骨。可憐了海哪禁受起這般柔虐,頓時酥軟徹底,千依萬順。怎料那姑娘卻一記烈鞭又絕塵而去,於他而言,酷似致命一鞭。

正當他悲昏哀然,突感身子搖晃不止,耳聞妙音嗚咽,登時如受魔法,返將神來。悲目視之,依稀見那心中女菩薩復轉回來。了海直以幻覺,驚道:“菩薩饒將弟子……”

焦姣月同情返回,以為了海死去,驚得哭泣,見他醒來,又喜又氣,當下又一陣踢打,同時又拽出馬鞭,朝他身上亂抽,邊抽邊哭罵:“瞧你再裝死,瞧你再裝死……”

了海身子感痛,才不覺是幻,彼時雖天色灰黑,但仍清楚可見眼前這女子雖不休地打罵自己,然這次卻目露柔情、面現怨色又垂掛晶瑩,自己突感已不再是前番那次莫明享受,而是一種悲喜難喻的歡暢。若再說是種莫明享受,則算是對她一種褻瀆和淫惡,打入十八層地獄亦有餘辜。

焦姣月見他無動於衷,便來氣道:“除下盔甲讓本姑娘好打!討厭!討厭!”

了海坐起身,疑聲憐道:“姑娘為何又復返打我?你怎哭啦?我……我……”

焦姣月道:“你不願讓我回來打你,我這就走。”

了海急忙道:“姑娘別……別……”焦姣月不禁氣得笑道:“你站起身我才不打你,否則一刀殺了你。”了海爬起身來,獃獃痴痴地不敢直視。焦姣月瞧他這副模樣,由悲傷憤怒而轉同情憐愛,又一陣揮鞭抽打。見他有如泥塑,恨想這番怎又碰個活死人,此命亦諶為悲苦之至。一時惱得甩掉馬鞭,掩面哭奔。

了海見她哭奔,突有所悟,叫聲:“姑娘等我!”發足去追,緊又一個起落,攔她身前。焦姣月傷心至極,只顧哭奔,砰地一聲撞到了海胸上,抬頭見他攔擋,直接倚入彼懷大哭起來,同時粉拳不住在他身上捶打。了海只感她的長發有陣陣蘭香,鐵甲如觸柔玉,彷彿能將冰甲暖化融消,不由渾身一顫,暗道:“罪過,罪過,奴漢怎托得住……”突又猛感驚喜,比成佛轉仙猶甚,直感此刻天地同春,霞雲映日。痴迷綦景之中,難還清智,難偽豁度,竟昏於裙下,閃得焦姣月亦隨撲他身上。

半晌了海復將醒轉,感覺她在自己懷中抽噎,激奮得簡直要為她攻山擊海,撕虎斬龍!此刻焦姣月把他剁成肉泥,了海亦慷慨受刃,眉頭不皺。自己好象又覺得對不起她,輕聲顫道:“姑娘別難過,我並沒死……”焦姣月拿帕揩了揩淚道:“你不如真死了好。”

了海一愣,繼又說道:“如姑娘想讓我死,我……我這就不活,不敢有勞姑娘蘭花玉手,

你對我已恩重……”焦姣月伸手將他嘴巴捂住,哽聲柔道:“我不想讓你死,你若真心喜歡我,以後不負我,我……我答應嫁給你……”

了海如聞一聲春雷,“啊”地一聲,激動得立時熱淚迎眶,喘着粗氣難以言語。焦姣月用帕替他拭淚,了海嗅到一股甜香,自己彷彿要滲進土裏,恨不得將自己的腑臟剜出,把焦姣月放將進去。假如此時親爹親娘戳她一指,了海也不講情份,必會抽刀弒卻。

這時只聞一陣鼓響炮鳴,凱歌嘹亮,繼而片片雪花飄在臉上,登時化為水珠,涼得好爽。

焦姣月柔聲問道:“咱這去哪裏?”了海此時哪也不願去,唯想在這躺着,又恐她不勝寒冷,聽她鶯聲相詢,感覺軟極柔至,溫馨一片,力穩心神才綿聲道:“你隨我回軍營行么?”焦姣月深嘆一聲,微微羞笑道:“我聽你的。你說去哪,我就隨你去哪裏。”了海驚道:“姑娘怎……怎說這話,我哪裏敢,這話應我來說才對……可我要真說了,定會惹你……惹你生氣……”焦姣月突向他瞪視道:“我最討厭你這個樣子,無論何時都應象個豪豁不屈的英雄好漢,除國君父母、長輩首領外,在誰面前均不可屈服,更不許媚顏獻諂,否則我永遠不理你,或一刀宰了你!”

了海如聽佛授禪法,聚精會神烙記心裏,口中連連小聲默念,唯恐疏遺一字。焦姣月蹙眉問道:“你都聽清了么?”了海慌道:“弟子謹記、弟子謹……”焦姣月噗哧一笑,甩手欲打,了海嚇得躲臉不迭。焦姣月似怒道:“淖泥一堆,終難成器!”了海道:“別人面前我始終是英雄好漢,在姑娘面前我是孬種膿包。”焦姣月心裏暗喜,說道:“那也要分時候的。”了海恭敬道:“是,是。”

當下了海爬起身,攙她上馬。焦姣月又道:“我穿這身衣服沒法隨你去宋營,你給我拿件宋兵衣服來。”了海疑道:“此時哪裏去尋,把我的內衫脫與你穿行不?只要別嫌骯髒腥臭。”焦姣月道:“你是死腦筋?偌寒的天你不怕冷?前面幾萬死屍,什麼樣的衣服拿不來?”了海道:“莫亂說,你只配穿仙羽霓裳,那些死鬼衣衫怎能穿,況且亦不吉利,就連皇宮一些后妃娘娘的衣衫均不配你穿。”焦姣月啐道:“別瞎說,比我仙美的女子多得是,你沒見過而已。我想穿的仙衣你能上月宮拿來?腦瓜子不靈,屁將一個!”了海動容道:“我不相信,天下女子唯你最美最善,月里嫦娥我亦厭看,若不嫌我,這就把眼珠子剜下與你。”焦姣月心中感動,佯嗔道:“別說傻話啦,快去尋件乾淨些的衣服與我。”

了海不敢不從,於幾十萬殘屍之中,東尋西找才挑件乾淨的,抖盡積雪,向死屍狠踹兩腳罵道:“他媽的死賊,若是活人,老子不千刀萬剮你才怪,她能穿你的衣服,你即斷子絕孫也感榮耀!”然後把衣衫放入自己懷裏暖熱,又拾了一頂軍盔,剛想再去踢那屍幾腳,猛聽焦姣月一聲凄厲恐叫:鬼!救我……!”

了海聞聽,惶得一身冷汗,循聲疾奔,有如瘋狂,大聲吼喝道:“誰敢欺你,我來也!”連奔帶縱竄向近前道:“姑娘,鬼在何處,老子將它撕成碎片!”

焦姣月似驚悸未定道:“鬼向……向西邊去……去了。”了海道:“我去追它殺掉。”說著提氣便追。焦姣月道:“別去追了。”了海穿出數丈,聞聲停住,疑道:“為何不追?”焦姣月道:“傻瓜,你能追上鬼?再說,你走遠我會害怕。”了海突悟,抽己兩個耳光自罵道:“該死,該死,險些忘了這成。”焦姣月格格一笑道:“哪裏有鬼?我故意試探你的,瞧你是否真正喜歡我,下次我再不試了,你別生氣好么?”

了海返回,長舒一口氣道:“可嚇死我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即碎屍萬段,亦難贖萬一之罪。我對姑娘情如天地同壽,海枯石爛不足喻,稍有謊騙,讓我化為灰燼,無葬身之所。任你試探,保准百試百靈,萬試不厭,稍有怠慢,讓我雷劈斧砍,去喂野狗,野狗也厭吃,餓極也不吃!”

焦姣月聽他發此毒誓,感激零涕,心想:“恐世上再無另個男子象他這般待我了。”情不禁叫道:“相公。”

了海乍聽她叫這“相公”二字,比有人稱他活佛還要舒暢激動百倍,好想把心取出奉上。又聽她嬌道:“我害怕,咱倆合乘一馬。”了海只感嗓喉發粘,渾身血沸,竟痴愣當地。焦姣月道:“你還呆愣做甚?”了海暗道:“無比慈善的佛祖爺爺、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保佑弟子今後升官發財,讓娘子隨我享福,我把香供得堆成山,不薰死你們才怪。”邊想邊木然走近馬匹。焦姣月又道:“上我這匹馬,咱倆合乘一騎。”了海飄魂似的扶鞍踩鐙,可兩腿總覺酥軟,用不上力。焦姣月笑罵道:“狗熊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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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劍情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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