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條
顧藺並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姜哲。
“你不去和他們吃飯么？”姜哲在顧藺面前總是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的面部表情管理做的不錯，恰當的微笑讓人看不出來他的緊張。
“一會兒就去。”顧藺笑笑，下完節目之後大家一起吃一頓是大家一起來開心的保留環節，又沒有特殊情況，他不願破壞這個“傳統”。
“哦。”姜哲一句你快去吧輾轉於唇齒間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一時間，顧藺不說話、姜哲不說話，空氣中瀰漫出一種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帶着曖昧的尷尬氣氛。
“你怎麼來了？”顧藺不太習慣這樣的氛圍，可是一開口卻又後悔了。
“來看你啊！”姜哲多想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他摸了摸鼻子：“來考察一個項目。”這話倒也不算是假話，若不是這裏真的有項目，爺爺那一關也過不去。
“哦，這樣啊。”顧藺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失望多一些還是鬆了一口氣多一些。“你要在這裏待幾天？”
“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明天上午的飛機，畢竟公司事情還蠻多的。”姜哲之前問過顧藺的行程，雖然說他們兩要去的不是同一個地方，但是既然顧藺都走了，他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哦哦，這樣啊……”顧藺畫還沒說完，許導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小顧快點！就等你一個了！”顧藺只好匆匆和姜哲道別就離開了。
“你快去吧，”姜哲笑着說，“下次見。”
“恩，再見。”
姜哲看着顧藺快步跑開，心情略微有些複雜，可是還沒等他理出個一二三出來，電話便響了。姜哲嘆了口氣，他其實能預想到是誰，有些煩躁，可這電話卻不能不接。
“爺爺……恩恩，放心吧，事情已經安排好了，我明天就回去……恩，放心吧。好的，……那行，我先掛了。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廢了好半天勁才安撫好老人家，姜哲一想到有些頭大。
但是要是姜哲知道自己一回b市姜耀陽就要給他安排相親的話，怕就不僅僅是頭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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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黎》的拍攝算是比較慢的——有一個事事追求完美、要求超高的導演，就是想快也不容易。好在時間長了，演員和導演的默契已經慢慢磨出來了，倒也讓進度提上了那麼幾分。
“卡！這場過了！”楊導這話一出，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演員們心裏都鬆了一口氣。楊導見了倒是忍不住開了個玩笑，“這麼開心啊？要不我們再保一條？”
“導演再來一遍我可就要凍死了。”高雯忙道，這倒也不全是假話，這場戲拍的是九黎抱着夏月從湖面上飛過的場景，大冬天的穿個紗裙還要在空中表現出情意綿綿的樣子，的確不容易。
“你們啊你們！”楊導指着高雯笑，直到目前為止他對整個進度還算滿意，雖說有幾個演技差了些，卻也在水準線以上的。關鍵是聽話、聽教。只是那位……楊導看了看獃獃地站在一邊的宋珠，心情瞬間變差，剛剛那場戲顧藺和高雯表現的不錯，偏偏這畫面里多了個宋珠，那一臉的愛慕就是瞎子都能看的出來。他倒是想讓三人再來一遍，但是一個是天氣實在是冷，再者都拍了四遍了宋珠的狀態一點都沒有變好！說真的要不是宋珠家裏夠大方，就憑之前她跑的事情楊導就絕對不會讓宋珠繼續待在自己的劇組。
可是偏偏宋珠後台夠大方、夠有錢。踢掉一個沒用的廢柴；剪一剪廢柴的戲得到一大筆投資，楊導想都沒想就選了第二個。反正為了給觀眾呈現出更好的作品，必要的戲份刪改那是必須的。
“大家先休息一下好了。”楊導算是善解人意的導演，“過會兒我們再拍！”
這句話一出，小楊就和幽靈似的拿着個保溫杯出現在顧藺面前了。“雪梨湯。”顧藺最近嗓子不太好，為了防止他感冒江泉特地吩咐小楊，讓他每天給顧藺熬川貝雪梨。
顧藺眉頭下意識皺了皺，他不太愛吃甜的。
“試過的，不是很甜。”小楊執着地伸着手。
“好吧。”顧藺妥協接過保溫杯，“其實我只是嗓子不太舒服，這個季節很正常，不用那麼緊張。”
“你現在覺得沒問題，等到真的病了可就糟了。”薛凡也拿着個杯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晃過來了。他家裏那位就是靠嗓子吃飯的，偏偏生冷不忌。張奇自己不在意，薛凡卻不能不管他，平時沒少弄些湯湯水水的給張奇喝。“雪梨湯不錯，養顏潤肺。”
顧藺聽他那口氣，莫名得就覺得薛凡整個人身上就散發著一種令人討厭的氣息。
“別這麼看着我，雪梨湯真的不錯。”薛凡淡淡地說，“親測有效。”張奇之前說過擔心顧藺會把他搶走，這當然是玩笑話。但是張奇卻不知道薛凡心中的醋意可比他多多了。薛凡從來沒有聽到張奇在他面前如此頻繁的提起另一個男人，就算知道這兩人只是好朋友，他心中卻還是有些吃醋的。不過這話說出來有些可笑，薛凡也只能通過多在顧藺面前秀秀恩愛來找找平衡了。
顧藺：……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想拿着火把燒死這個人。
“你們說什麼呢？聊得這麼開心？”高雯披着羽絨服，鼻子上卻還是有些紅彤彤的，看來剛剛凍得不輕。
顧藺則是讓小楊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從保溫杯里倒了些雪梨湯出來。
“喝點吧，天氣太冷了。”顧藺在演藝圈裏不算是高的，將將夠上一米八，不過羽絨服還是撐得起來的，灰撲撲的羽絨服穿在他身上一點都不顯臃腫。
“怪不得那麼多女孩子都喜歡你。”高雯感嘆，“真的是很帥啊！”那個宋珠不就是被迷得死去活來么？高雯心中不屑，臉上依舊是笑意盈盈。
“高大美女，你這麼說我要不開心了，明明我比較帥。”薛凡看顧藺不太順眼，然而這位算是張奇在圈內難得的好友，他自然要照顧幾分。
高雯還準備說些什麼，楊導卻又喊準備拍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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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加快速度啊！要是進度過半，咱們過年就多放兩天假。”劇組還算人道，過年給了四天假。
“導演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許反悔！”出乎意料的，第一個開口的居然是薛凡。薛凡迎上顧藺的眼神：看什麼看？張奇都為我推掉衛視春晚了，能多放幾天假陪陪他當然是好的！
顧藺並不知道薛凡那淡淡的一眼裏蘊含著這麼多信息，然而這卻不妨礙他接收到對方的炫耀之意……所以還是想拿火把燒死這個人呢！
與劇組這邊因為延長假期而歡天喜地不同，姜家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
“你說什麼？！”姜老爺子十分慶幸自己沒有心臟病、高血壓之類的毛病，不然他非得被姜哲氣的中風不可。
姜哲就跪在姜老爺子面前，表情特別平靜：“我喜歡男人。”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么！？”姜耀陽氣得發抖，“你、你敢不敢在跟我說一遍？！”
姜哲很有耐心地再說了一次，依舊平靜：“我喜歡男人。”
姜耀陽一把年紀了，這會兒被氣糊塗了，瞬間暴起，拿起拐杖就往姜哲身上去。
姜哲終於變了臉色，他皺了皺眉，想了想，還是不要躲了。
於是姜耀陽一拐杖就直接打到姜哲身上了。那一聲響，聽得站在一邊的姜浩聽了都雞皮疙瘩直起。
姜哲卻硬是扛了這一拐杖，半聲不吭。倒是下手打人的老爺子愣了，他知道姜哲是倔，沒想到這麼倔，過了好一會兒，老人家吭哧吭哧開口了：“你怎麼不躲？”口氣中還帶着殘餘的憤怒，卻也有意思不易察覺的心疼。
“躲了您不是會更生氣么？”姜哲挺了解自己爺爺的，要是自己真躲了，這位估計就不是打一下就算了的事情了，要是挨了一下狠得，老人家心疼了反而不捨得再下手了。雖然說想的沒錯，姜哲輕輕地動了動身子，不過老爺子那一下可真沒留手啊，他冷汗都疼出來了。
“……”過了好長時間姜耀陽才問了句，“改不了了？”
“改不了。”平平淡淡的三個字從姜哲口裏出來卻是一字千鈞。
“真改不了？”老爺子不死心還是要問問。
姜哲就乾脆不說話了，重要的事情說一遍就夠了。
姜耀陽嘆了口氣，挺得直直的腰板一瞬間就彎了下來，像是老了好幾歲。
姜浩在一邊看着覺得自家堂哥有些過分了，沒看到爺爺都傷心成那樣了么？他剛剛準備在一旁勸上幾句，他那堂哥就說話了。
“爺爺，這樣沒用，這個真的改不了。”
“你是要氣死我么！”一聽到姜哲這話，姜耀陽瞬間龍精虎猛了，腰板也直了，嗓門還特別大。
姜浩：……他感覺自己受到了雙重暴擊，智商和情感。
“……”姜哲不說話，他知道老爺子不會被這點事情打擊成那樣，但是多多少少肯定會傷心。老爺子是姜哲世上最後一個親人，讓老人家傷心，他不可能不愧疚、不自責；而然性向這件事情他是真的改不了，要他娶個女孩回來做樣子他有事真的做不到。
“好吧，那你告訴我你喜歡的是誰？”姜耀陽也確確實實不是會被孫子是gay打擊的瞬間蒼老的人物。“你告訴我是誰，我幫你看看那個男孩怎麼樣。”一如姜哲了解姜耀陽，姜耀陽也了解自己孫子，要是沒有心上人，相親這事情姜哲絕對是能敷衍就敷衍過去了，絕對不會把自己是個同志的事情爆出來。
“……”姜哲在思考，思考要不要說出顧藺的名字。姜耀陽不捨得為難他為難個顧藺卻不會含糊，但是就算他不說又能瞞多久呢？想到這裏姜哲不禁暗暗皺眉，要不是這次爺爺突然弄出什麼相親的事情，他也不會一時衝動現在就把事情抖出來了。
“爺爺你能保證你不打擾他么？”姜哲抬起頭直直的盯着姜耀陽，“我說的是任何方面。”
姜耀陽臉瞬間黑了，合著在你眼裏你爺爺就是個卑鄙小人？“行，我保證行了吧！現在你說吧。”
“顧藺，不過我還沒告訴人我喜歡他，而且我估摸着他不喜歡我。”姜哲話說的又快又利索。
姜耀陽眼睛一瞪，什麼？感情他孫子是為了一個不喜歡他的人出櫃了？雖然說不喜歡自己孫子找個男人吧，但是自己孫子上趕着人還不要，姜耀陽這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
“爺爺你說過的，不找人家麻煩的。”姜哲一句話就把姜耀陽噎住了。
“不找麻煩、不找麻煩！”姜耀陽黑着臉道，心中卻在想，不找麻煩我看看總行吧？已經是打定主意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把自己孫子迷得死去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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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藺自然不知道姜哲居然已經為他出櫃了，事實上他現在有些麻煩纏身的感覺。
“宋小姐，我待會兒還有戲要拍就不太方便陪你吃飯了。”顧藺廢了些功夫才把自己的胳膊從宋珠手裏解救出來。他現在已經悔的腸子都青了！要你手賤！要你多嘴！不就是哭么！你讓她哭就是了，你手賤幹嘛？
“藺哥，拍戲也是要吃飯的啊！你吃飽了才有精神拍戲啊。”宋珠再一次抱住了顧藺的胳膊。
顧藺臉色更差了：“不用了，我還不是很餓。”這回把手抽出來直接跑了。宋珠本來打算去追，沒想到半路被小楊攔住了。
“沒見過你這樣的。”高雯件姜哲跑的滿頭大汗便忍不住笑，“人家都是巴不得有人喜歡自己，偏你躲人躲得不行。”
顧藺摸摸鼻子苦笑，這樣的喜歡他一點都不嚮往好么？先不說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光是宋珠不分場合的行為就給顧藺帶去了不少麻煩——劇組裏人多眼雜，宋珠又完全不顧及人前人後，這要是被人拍到了傳出去；再被那些記者亂寫一通，那他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高雯掩嘴笑，拍古裝拍長了時間，她的動作也有幾分靠近劇里的夏月了。“導演找你呢！”
“好，我這就過去。”顧藺鬆了口氣，心中不免感嘆了句，女人果然都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