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位面協會？不為名不為利，在暗處無償守護各個位面的高尚組織？”

亞度尼斯冷笑道：“得了吧親愛的，你必須得承認，利益才是永久的主題。如果你聰明一點，早就應該想到這個位面協會另有所圖。”

雅江沉默下來，視線掃向旁邊一動不動的會長的虛像。

巴萊特忽然道：“我們可以讀取阿諾德的記憶。”

亞度尼斯拉長了音調，驚訝道：“我以為你會更死腦筋一些，說什麼誰都不能碰我的阿諾德一下之類的話呢。”

巴萊特語氣淡淡地回答：“我想知道真相。”

雅江抬起頭，笑了一下：“你說的對，我們應該知道真相。”他走到會長身邊，端詳着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輕臉龐，微微地吸了口氣，對亞度尼斯說：“你既然引誘我讀取阿諾德的記憶，那麼就一定已經想到了相應讀取記憶的方法吧。”

“我就知道你要壓榨我的勞動力。”亞度尼斯誇張地嘆了口氣，隨即自傲地笑起來，揚聲道：“當然，深入靈魂是我的拿手好戲，我是魔鬼，我是黑暗中的王者，我是這世上最古老、最不可一世的血裔，我是讀心者。”

他高亢的聲音在霧氣中回蕩，下一刻，雅江忽然察覺到一種失重感，彷彿從一口深井中跌落，然而腳底卻是一片刺眼的光明。

他不由地閉上眼睛，身邊傳來颶風吹過的呼嘯聲，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坐在一片草地上，身邊蹲着一隻圓滾滾的小狗。

這是一個開滿不知名野花的美麗山谷，陽光暖洋洋地灑下來，一切事物溫柔而平和。

是個表白的好地方。

雅江剛這麼想到，那隻小狗便開口說道：“我可以給你無盡的生命，阿諾德。我希望能夠和你永遠在一起。”

巴萊特的聲音……

雅江剛剛一愣，便聽到自己附身的那人輕笑着回答道：“你喜歡我，但喜歡的本質又是什麼？如果此時此刻，我的容貌是假的，性格也是假的，那麼一切都像是建立在虛假地基上的砂土城堡，輕輕一推便會分崩離析。巴萊特，你喜歡上的只是一個虛像而已。”

沒有等雅江細想阿諾德的這句話，畫面倏忽一轉。巨大的陰影投射在他的臉上，那是一隻巨大的犬形怪獸——身上披着如同鋼針一般的毛髮，血紅的眼睛中閃爍着殘忍的光芒——然而除去這些，卻能給雅江一種古怪的熟悉感。

怪獸將一隻爪子按在他的胸口，可怕的重量令雅江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偏過頭吐出一口淤血，不怎麼在乎地笑了笑：“你要吃了我嗎，巴萊特？”

壓在身上的重量驟然加大了一倍，充滿壓迫感的嘶吼聲響起：“人類，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阿諾德厚顏無恥地回答：“一定是因為我們太有緣分了……咳咳咳、咳咳。”他有些痛苦地將手搭在巴萊特的爪子上，氣若遊絲地問道：“你能暫時把這東西移開嗎，不然我就要死了。”

巴萊特眯了眯眼睛：“我本來就打算殺了你。”

“殺了我，你能得到什麼呢？一個人呆在這暗無天日的森林裏，繼續整天無所事事嗎？”

阿諾德嘆了口氣，苦笑着說道：“我能感覺得到，追殺我的這十天裏，你過得可是很開心的。你看，至少玩具這個工作，我還是能夠勝任的。”

巴萊特竟然真的猶豫起來。他歪着頭認認真真地思考了大概十分鐘，隨即鄭重地說道：“我可以放了你，但半個月之後，我會再次來找你。你…………昏過去了。只是輕輕壓了一下而已，人類真是脆弱。”

某魔神在原地蹲下來，鬱悶地舔了舔爪子，“我真的有那麼重嗎？”

接下來便全是一些瑣碎的記憶片段。雅江睜大眼睛，努力地想要將所有的一切都記下來。但那些場景閃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幾乎像是撲面而來。他就像是飛速在一條隧道中穿行，兩側牆壁上的畫面都被遠遠地拋在身後。

忽然，一切靜止下來。雅江的面前是一個連巨大都不足以形容的法陣，無數的圖形變換着形態，無數閃着微藍色光芒的字符在其中重疊、穿行、旋轉、跳躍，它的下方，一個迷宮樣的瑰麗建築在緩緩下沉，很快就被泥土吞沒。

數據量如此龐大，腦子無法處理那麼多的信息，雅江覺得自己的頭就像是要爆炸一樣地疼，但他仍舊睜大眼睛看着那壯麗的一幕，這是歷史，新的紀元開始，而魔神紛紛隕落，被永遠地困在遺忘之所，那其中便有巴萊特。

“雅江，你這個瘋子，快醒過來！”

彷彿聽到了什麼，雅江忽地一晃神，最後的一幕，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向他湧來，靈魂深處產生一種撕裂樣的疼痛，然後所有的情景都在瞬間消失，他跪坐在地上，眼前仍然是那個破舊的迷宮。

“你差點死了，笨蛋！”亞度尼斯氣急敗壞道：“你不應該貪心，而應該聽從我的引導！你在五分鐘之前就應該醒過來了。走得那麼深，你會死的，然後拖着我們一起完蛋。”

雅江獃獃地說：“我知道出去的方法了。”

亞度尼斯一噎：“什麼？”

雅江猛地甩了甩頭：“我看到了創作遺忘之所的那個法陣，那裏頭摻雜了光明與黑暗兩種屬性的魔法，正好，我對兩方面都由一些研究，我能解讀……一部分，但也夠用了。”

“哦……哦！”亞度尼斯的語氣立刻變得諂媚起來：“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您是一個有能力的人。我們怎麼才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雅江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服，然後豎起一根手指，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首先，我們需要足夠的能量。”

“能量？”亞度尼斯頓了頓，忽然閉上了嘴。

巴萊特說道：“靈魂本身就是一種能量，但你不能使用阿諾德的靈魂碎片。”

“我不會這麼做的。”雅江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也不會對你動手，至於亞度尼斯嘛。”

“我覺得自己很有用。”亞度尼斯趕緊推銷道：“我猜你出去之後，一定會跟位面協會產生衝突，而知識是無價之寶，到時候你會用得上我的。”

“也許吧。”雅江聳了聳肩，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我得試試，萬一你其實是個草包怎麼辦。比如，嗯……”他指向會長：“你覺得，這塊靈魂碎片，是阿諾德自己弄下來的，還是被什麼東西硬扯下來的？”

“切口很漂亮，每一個記憶片段都很完整，外人做不到這一點。別人動手，不管再怎麼精細動作，都會不小心切掉故事的開頭或者別的什麼，因為他們沒有那麼了解你，他們不知道這些故事意味着什麼。好吧，你可能聽不懂，不過這沒關係……”

看雅江一臉茫然的樣子，亞度尼斯道：“我只說結論，是的，我覺得這塊碎片是阿諾德自己切下來的。這很疼，非常疼，哦，我真沒想到他是個自虐狂。”

“……他不是自虐狂！”巴萊特反駁道。

雅江沒有理會他們的爭吵。他揉了揉眉心：“那麼靈魂碎片是阿諾德自己藏在這裏的可能性很高。亞度尼斯，你覺得他為什麼這麼做？”

“阿諾德不論做什麼，背後都有他的道理。”巴萊特搶着開口道：“這一次，我覺得他是為了保留靈魂里的記憶。”

“更確切的說，是為了保留一份人格。”

為了防止被當成能量源使用，亞度尼斯爭着在雅江面前表現道：“無數的記憶將我們塑造成現在的自己，即使是同一個人，如果沒有相同的經歷，也會長成完全不同的人。你看看我，靈魂受損、記憶丟失令我失去了許多東西，我原本應該更加威嚴、更加聰明一些的。”

“為什麼阿諾德要這麼做？”是因為協會嗎？

想到最後看見的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涌動着的黑暗，雅江皺了皺眉，開口問道：“亞度尼斯，你見過那種，沒有形體，就是一片黑暗的生物嗎？”

“哦，也許，我是說應該是有的。”

亞度尼斯顯然不知道，只好搜腸刮肚地說些什麼，省得自己顯得太過沒用：“這個位面里沒有，並不代表其他位面也沒有。而事實上，有些生物甚至能夠在位面之外生存，它們的歷史大都非常久遠，沒有什麼智慧，只有本能，破壞的本能，吞噬的本能，或者別的什麼，我不知道，那是極其可怕的東西，見過它們的人都已經死了，也就只有魔神的書籍上才會留下一星半點的記載。”

雅江點點頭：“你還是很有用處的嘛。”

“當然。”亞度尼斯眼巴巴地望着雅江：“所以您打算…………”

“得了，我不會把你當電池用的。”雅江笑起來：“這裏還有其他的能量。你看，這裏有引力，是不是？我們可以利用重力勢能。”

引力？重力勢能？

亞度尼斯和巴萊特不明覺厲地沉默着。

雅江沒打算和兩個魔神解釋馬克思主義科學道理，直接問道：“巴萊特，除了狗之外，你還能變成其他東西吧。”

巴萊特道：“是的，我的形體可以任意變換。”

“變成鳥吧，翅膀大一點。”雅江道：“我們得飛到足夠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