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進山（修）
要進山，就算花了大錢，村民們自然也不敢去的，而他們也不能像陳家那樣用槍口兒抵在村民的腦袋上威脅，畢竟經過了陳家那一出，村民的神經都繃緊起來了，要是他們再來這一次，別說是進山，能不能離開這個村子都難說，而不得不說，他們這群人也算是好運的。
被陳小狗抵着腦門威脅進山的那個村民，是招待所隔壁家的頂樑柱，家裏一個高齡八十的老母親，四十多歲的妻子，十五歲的兒子和十歲的女兒，那男人平時都會上山砍柴、狩獵支撐一家的花銷，所以如果那男人就這麼死在山上，對這一家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而從男人進山後，老母親都哭暈過去好幾次，妻子雙眼通紅着，最後，那兒子在他們找嚮導的時候，居然說願意他們進山，條件是他們要帶出他的父親，死要見屍，活要見人。
楚一驟看著錶情嚴肅的小少年，點了點頭，然後給他家留下了兩千塊。
等他們出發的時候，小少年身上換了一套黑色的緊身粗布衫，褲腳袖口都用布帶子紮緊，腰上也綁緊了腰帶，手裏拿着一把鐵弓，背上背着竹筒，顯然竹筒裏面裝着箭的。
“阿西……”那位母親雙眼通紅，緊緊的握著兒子的手，哽咽着：“你一定要……”
“阿媽放心，我一定能找到阿爸，你照看好阿母和阿妹。”阿西雙手捧着母親的手在額頭上貼了一下，然後轉身看眾人，道：“走吧。”
村子通往山中有長的山泥路，路不過米寬，看的出是長久被人踩出來的，兩旁長着茂密的野草和一些矮灌木，阿西表情嚴肅的走在前面帶路，手裏緊緊的握着那把鐵弓，看的出他很緊張，而他身邊的是楚一驟。
單鈴跟在楚一驟身後，邊上跟着的是四兒和老鬼，其他人都走在後面，沒人說話，氣氛有些沉重。
隊伍里好幾個都是靜不下來的，尤其以阿俊和四兒這兩小年輕為最，沒過多久，後面的阿俊伸出手指戳了前面的四兒一下，被四兒回頭狠狠瞪了一眼。
阿俊不理他的瞪眼，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阿西，嘴巴無聲的動了動：套話。
像他們這種做地下工作的，每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大多數都會尋個嚮導，而從領路的嚮導里往往會得到不少有用的情報，所以都會有人出來做套話。
楚一驟向來是冷淡寡言的，敲幾棍子都不會哼一聲，所以這些事情大多時候是阿俊和四兒來做的，可是現在帶路的是個毛都沒長長的小屁孩，四兒抿着唇，嘴角下彎。
看着這小娃子，他會忍不住的有種想去欺負恐嚇的感覺，讓他去套話，等會把孩子給嚇着了，不帶路怎麼辦，眼珠子一轉，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走在身邊，也不知道午後的太陽曬得，還是熱的，臉有些紅的單鈴。
小孩兒嘛，這裏剛好有一個！
心裏這麼想着，四兒就用手肘輕輕的推推在專心走路的單鈴，見他轉臉看向自己，不等他說話，就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
聽完四兒的悄悄話，單鈴驚訝的睜大了眼，抬手指着自己：要我去……跟那個阿西搭話？
四兒點點頭，然後揮揮手，做出讓他快去的動作。
雖然最初遇着四兒的時候，感覺不太好，但後來發現他其實是個非常不錯的人，性格爽快，一點都不鄉村非主流，而且在之前說話時，單鈴也從四兒哪裏知道了不少事情，就例如驟爺的名字叫楚一驟，他們從京城來的等等……
單鈴的視線不由的落在前面的楚一驟身上，然後又轉回滿臉期待的四兒身上，再看看握着鐵弓的阿西，深深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上了。
搭話也是個技術活，如果突然衝過去搭話，或許會引起對方的不喜或者反感或，單鈴走路的速度快了不少，幸好他在學校的時候是個愛運動，不然背着將近十公斤的東西走遠路，還真不是個容易的事。
很快單鈴就已經與阿西并行了，不過他並沒有急着搭話，在對方好奇的看向自己的時候，對着他點頭露出淡淡笑，阿西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過單鈴會對自己笑，有些黝黑的臉不自覺的染上幾分紅，也對單鈴露出笑容，畢竟再怎裝着堅強嚴肅，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又走了一段路，單鈴才開始搭話，道：“你好，我是單鈴，我聽到你阿媽喊你阿西，謝謝你帶我們進山。”
阿西轉頭看着單鈴，原本繃緊的臉鬆開了一些，抿了下嘴唇，道：“不用謝，我只是將阿爸帶回家。”
“我也是，要將爸爸帶回家。”說著，單鈴垂下了眼，遮掩眼中露出的焦急。
“什麼？”阿西有些不解。
“那些人，也綁走了我爸，我和驟叔他們追到這裏來，所以我們要進山。”
單鈴說話的聲音沒有刻意的放低，所以楚一驟、四兒、阿俊和老鬼他們都能夠聽到，四兒忍不住的將手伸到背後，豎起一個大拇指。
啊，真看不出小鈴鐺（這是誰啊？）看着傻呆傻呆的，居然還懂得用“同病相憐”的方法套近乎，直接一耙子將所有的事全推給了陳家。
阿西聽到單鈴也是要進山救自己的阿爸，心裏頓時升起了“同病相憐”的感覺，對這些人的戒備呈直線的往下降落，然後就這麼輕易的就將他們歸類為好人，而陳家那些人都是壞蛋。
“我的阿爸和你阿爸一定沒事的，雖然驚擾山神的人都會受到懲罰，但山神絕對不會傷害善良的人。”
“嗯。”
阿西和單鈴說著話，氣氛倒是慢慢的緩和不少，四兒也耐不住寂寞湊過去搭話。
“阿西兄弟，你手裏拿着弓，是不是常常到山裏打獵？”
轉頭看了笑容滿臉的四兒，阿西先是在心裏驚嘆一下他那金閃閃的刺蝟頭和耳朵那排耳釘，然後再點點頭。
“嗯，村裡很多人都是懂得打獵，我阿爸可是村裡打獵最出色的人，我打獵的技巧也是阿爸教的。”說著，臉上不由露出幾分驕傲，然後又道：“不過我們打獵不會進到山裏，都是在山下，再往前走一段路，以山溪為止，就不能再走了，不然會驚擾到山神的。”
“山溪的另一邊，你有去過嗎？”挖槽，如果這個小子沒去過，那他要怎麼帶路。
“沒去過，其實通往山神所居住的那山裡，只有一條路，就算第一次去也是能夠到哪兒的，但是……”說著，阿西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道：“要避開路上的東西，就一定要有人帶着，不然……”
“路上的什麼東西？”單鈴聽着，覺得頭髮都要炸了。
“熊、虎、豹子這些，村子裏自古相傳，在山神所在的地方，絕對不能殺生，不然會招來惡鬼。”
“惡鬼？嚇唬人的吧。”阿俊也湊了過來了。
阿西擺擺手，臉上的表情變得非常凝重，道：“不是嚇唬人，真的，那是幾年前的事了，有幾個人進山上偷獵，幾天後就被人發現了他們的屍體，可嚇人了，皮肉都不知道被什麼咬了，都腐爛了，流出的血還是黑色的，因為與他們一起的還有好些偷獵的動物，村子裏的阿母和阿爺們都說，他們做了惡事，惹怒了山神，放出惡鬼嚴懲他們。”
幾人聽着，也不取笑阿西迷信什麼的，但也知道那些偷獵的可能遇上了什麼有毒的蟲蛇，被咬了的，還是多注意一些。
隊伍繼續前進，沒過多久就來到一天山溪前，阿西腳下一頓停了下來，然後在眾人充滿驚訝的目光中雙膝跪下，口中念念有詞，應該是當地的語言，最後磕了三個頭，在這期間，也沒有人去打斷他。
等阿西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就又交待他們，無論遇上什麼動物，絕對不能開槍射殺，不然他們就走不出這裏了，其他人齊齊點頭附和着，至於有沒有放在心裏那就不得知了。
山溪上沒有橋，只能從溪中一些凸起的石頭上跳過去，其他人在石頭上跳踩過去的速度都很快，單鈴就慢了一些了，甚至有好幾次差點滑到水裏去，幸好楚一驟跟在他後面，及時的扶了他一把。
所有人都過來后，阿西從背上的竹筒里抽出一隻箭搭在弓上，走在前面領路，間隔一條溪流，就像分開的兩個世界，這邊的草樹林木都生長的更加茂盛，樹冠叢遮天蔽日的，讓林里顯得有些昏暗，再加上林中潮濕，枯枝爛葉的味道非常不好聞。
但不得不說，阿西真的非常厲害，帶着他們成功避開過好幾次與老虎、豹子和黑瞎子相遇的危險，甚至像裝了雷達似的，還知道草叢裏隱藏着的蟲蛇，一路走的倒是意外的順利。
“咦？等等……”這時隊裏的一個人突然出聲。
“烽子，怎麼了？”
其他人也停了下來，看向走在老鬼身後戴着帽檐向後的黑色棒球帽的烽子。
只見烽子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蹲身下來看了看，道：“爺，有發現了，陳家的人從這裏經過，這個腳印子是新的。”
楚一驟走過去看了看，那枯枝葉上的確清晰的印着踩踏過的痕迹，如果不是烽子懂得追蹤的技巧，這怕是要漏過了。
“阿西小兄弟，接下來的路，我們就要跟着他們留下的痕迹走了，這樣能更容易確定他們的位置。”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