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二章
靜謐又漫長的擁抱，長到藺曦發暈的腦子一點一點迴轉過神，她不太敢相信是他，可真的熟悉又溫暖的懷抱，讓她怯怯地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腰，一點一點，眼淚不經意間又滑下，被他用乾燥的指腹擦去，她無言。
“別哭……”他看不得她掉一滴眼淚，卻惹得她這樣哭，下巴再次抵在柔軟發頂，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是我錯了……”
藺曦沉默，眼淚卻掉的更凶，一顆一顆瞬間蔓延了整張小臉，溫奕柯頗無奈，只好再次擦擦，低下頭去親她哭花的臉，每一點每一寸紋路都不放過，他用力的擁緊她一些，閉上雙眼。
“我不該無休止地忙碌，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更不該用那種口氣對你說話，我不該沒有空出時間給彼此解釋，讓你這樣誤會，我不該……”
他一連說了很多，全數下來都是他的錯，溫奕柯嘆了口氣，低下頭去觸碰她的額頭，她的眼睛被眼淚洗過，湛藍澄澈如泉水，倒映的全都是他。
“對你這麼不好的人，你還想原諒他么？”
對她這樣不好的他，還有被她原諒的資格么？
冗長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因為她一直不開口，他的心就被高高吊著，惶恐虛無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她，絲毫不催促。
大概是幾分鐘后，長的溫奕柯以為過去了一個世紀，她終於動了動，偏頭在他胸口找了個位置，一如既往地蹭蹭，這撒嬌動作讓他怔住。
“我也不好，我不該明知你不喜歡他，還毫無防備地那樣，我不該在等你的時候睡着，沒有聽見聲音就斷定你沒有來過，獨自生氣難過，我不該明知你很忙，明知爺爺生病，還在這種時候添亂，我不該……”
她也說了很多，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自己的不對，說完后她默了一下，摟住他腰的手緩緩往上，纏住了他的脖頸，她挪動到他肩側，說話時暖氣輕噴。
“你看，我對你也不好，你還想原諒我么？”
話落，無人再接話，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中，藺曦沒動，只輕輕眨眼時，他已低聲開口。
“你看，我們都那麼不好，是不是註定得在一起，別去禍害別人呢？”
藺曦怔，濕漉漉的黑眸里極緩泛起一層笑意。
“我們必須要在一起的，你說呢？”溫奕柯跟着笑，溫柔的融化了雪，“這樣就不會再去禍害別人了，那麼不好的我和你，一生註定。”
這樣有各種缺點和小脾氣的我和你，一輩子註定會在一起，不能分離。
似乎冷戰和吵架從這一刻全數過去，迎來的將是一個更互相理解更美好的未來，溫奕柯抱緊了她，再也不願意鬆手。
低聲聊了一會兒，話題終於還是到了老爺子身上，溫奕柯默了一秒，才點頭：“這幾天爺爺的狀況越來越差，昏迷的時候多餘清醒，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只不過一直在騙自己他會沒事，會好好的活下去……”
藺曦濕了眼睛。
“所以這一天還是來了，預料之中的快，意料之外在今天，但其實這樣也好，爺爺身體薄弱，病魔已經吞噬了他的意志，就算活着，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也是痛苦，況且……”他低下頭，看着她的眼睛聲線很低，“爺爺想念奶奶很久了，就讓他們重逢吧，別去打擾。”
生老病死，本來就是常理，多的不過是捨不得和難受，其實道理藺曦都知道，可是一旦觸及到，還是會難過。
“我想現在爺爺肯定已經和奶奶很好地生活在一起，他們很快樂，所以我們也要珍惜彼此，好好活着。”
“嗯！”她重重點頭，揪緊他的衣角泣不成聲。
爺爺，爺爺，她一聲聲在心裏叫，如果他能聽得見，一定會很開心看見兩人和好，一定會拉着兩人的手笑呵呵，一定會說：
“藺曦啊，再多叫爺爺幾次吧……”
但願那個叱吒商場多年，如今沉眠地底的和藹老人能聽得見。
……
爺爺去世，靳姨和喬明鳶便成了孤獨的兩個，溫奕柯想了想，道：“靳姨的後半輩子我會安排好。”畢竟是服侍了老爺子十多年的人，感情很深。
至於喬明鳶，他摸摸她腦袋：“我會安排把喬明鳶送走，她在這裏耽誤了太多時間，現在該放她離開，讓她去做想做的事了。”
女孩子的青春就那麼幾年，一半的時間已經用來陪伴老爺子，現在老爺子去了，她也該重獲自由，讓她去考慮自己的未來。
藺曦又想到公司，之前那麼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過溫奕柯對這件事倒是不想提及，只說了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便不再開口，藺曦相信他，便作罷。
在外呆了很久，涼風吹起的時候她硬生生抖了三抖，他意識到她很冷，裹緊她一些就牽她起來。
“我先送你回家，”他說，“一會兒我還需要回公司處理一些事，晚上回來給你做飯，好不好？”
藺曦沒異議。
一路回到家，到了家門口藺曦便將他的外套給他穿上，揪着他衣角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踮起腳尖去親吻了他的嘴唇，張臂抱住他。
“快去吧，我等你回家。”
本已經硬下心準備離開，可她突然的親吻和擁抱弄得他心神徜徉，深深壓抑在心底深處的不舍迸發而出，他突然伸臂將她緊緊拉進懷裏，低下頭一下一下在她臉頰上親吻，落在嘴唇上的時候，是那麼溫柔又虔誠，像是對待至高無上的寶貝。
一番纏綿，揉亂了兩個人的呼吸，他依舊抱着她，在鬆手離去之前，吻落在耳廓邊緣，聲音清潤又暗啞。
“藺曦，我愛你。”
愛她，深入生命。
******
溫奕柯這幾日一直在處理老爺子的後事和公司兩頭忙，可就算再忙，他也會在晚飯之前準時回家，只因他記得，他的小姑娘在家裏等他。
反觀靳姨，自從老爺子去了后便一蹶不振，回到家裏沒日沒夜地呆在老爺子生前的房間，每當喬明鳶進去的時候，總能看見靳姨以淚洗面，眼睛紅腫到難以視物，她難過不已，卻只能抱緊靳姨。
雖然總是被管束，被教訓，雖然不是親爺爺，可那麼多年的感情總歸是深至心底了的，習慣了陪伴，當失去原來會那麼空虛孤獨冷。
在這樣鋪天蓋地的窒息中，喬明鳶還想起了那日在醫院他冷漠地推開自己，臉上無一絲表情，那一刻她想的不是不甘心，而是輸了，輸的徹底。
在這場和藺曦的爭奪中，她輸的一敗塗地。
……
安排好老爺子後事后，溫奕柯便回了一趟公司，佈置好下一步，便站在落地窗前靜靜飲茶。
茶水早已冷透，可他沒有重新去沏一杯的心思，只顧一口一口小酌，那茶水涼，順着喉口到胃裏也是冰冷，他閉了閉眼，忽的拿出手機。
老爺子這事，父母應該已經知道了，他撥了電話過去，便是想順便將靳姨和喬明鳶的事安排了。
電話是溫父接的，沉重肅穆的聲音代表了他的悲傷：“我和你媽媽這裏實在走不開，忙完立刻就會回來，老爺子的事你多費心。”
溫奕柯嗯聲，提到靳姨。
溫父想了想，輕聲：“靳姨她這十多年照顧老爺子有了很深感情，老爺子去了想必她會很傷心，你幫着勸服點，等我們回來，再問問靳姨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出國，到時便與我們一起生活罷，換個地方，也好重新生活。”
對此安排溫奕柯沒什麼意見，嗯了聲后說及喬明鳶：“她陪伴了爺爺那麼久，也耽誤了不少青春時光，到時候也帶她出去吧，看看她想做什麼，她不小了，該學着自己規劃未來。”
溫父是知曉喬明鳶喜歡溫奕柯這件事的，但聽溫奕柯這口氣便知沒戲，並且之前好像聽說他已經交了女朋友，於是嘆氣後點頭：“明鳶那裏我會去說，她是個好孩子，不該浪費自己的後半生，我會安排的。”
得到溫父的保證，溫奕柯自然鬆了口氣，沒說幾句便掛斷了電話，他還站在落地窗前，盯着看着那玻璃上就浮現了一個纖瘦的身影，快樂地在前面跑着，他眼神一暗，重新握緊手機。
已經按出了短訊界面，想給她發條短訊，但至手邊，卻突然改了主意，他回身放下水杯，拿了外套穿好便直接驅車回家。
在微微的堵車中到了樓下，溫奕柯上樓，站在她門口，撥打電話。
“喂。”
耳邊是她輕輕的聲音，濃濃入耳，他跳速極快的心臟在這一秒安靜下來，只有她在腦海里盤旋。
“在家？”
藺曦嗯了一聲，邊伸手給阿瑪餵了點肉乾，“還在忙么？”
他的心異常安靜，唇角甚至微微勾起：“沒有在忙。”
“嗯。”
沉默亘生，溫奕柯走近門了些，微微一笑：“藺曦，我很想你。”想到現在就想把她抱在懷裏，狠狠壓下。
藺曦默了下，想說昨晚不是才見過，便又聽見他繼續，那聲音清清澈澈，含了溫柔和念想。
“所以，你現在開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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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冷戰過去，很明顯兩人之間變得不一樣了，更多的信任和相互理解，讓未來更加美好。這天溫奕柯忙碌了一天，買了菜打算回家給她做飯，卻沒想到等她開門，聞到的卻是一股焦糊味。
“什麼味道？”他尋着味道過去。
藺曦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後頭，扁扁嘴不好意思又委屈：“我想為你學做飯，可是好像很笨，總是掌握不好。”
不是這裏出問題，就是那裏出問題，沒有一次完美完成。
聽言，溫奕柯笑開，也不去看了，回頭就抱了她進懷裏，順順毛：“做飯這種事我來就好了，或者以後有空我教你好不好？”
她一聽立刻笑彎了眼睛，瞬間將差點將廚房炸了的事忘到腦海之後：“好^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