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九章
日頭微暖,藺曦牽着阿瑪和福晉往回走,一路上姜卓言就伴在身旁,說著些無傷大雅的笑話。
她聽着有趣,笑的同時還想着記下來,下次說給他聽。
這樣走着走着,竟很快就到了小區,姜卓言停住了說話,出神地望了前方半晌,這才刻意放慢了些腳步,只為看着她的背影。
再過不久,他就會被調回B市,在徹底完成那個項目前,他想他不會有回到這裏的時間和機會,也就沒有可能……再見到她。
沒有可能這樣近距離地和她走在一起,沒有可能用一個個笑話逗她笑,沒有可能看着她快樂的笑顏兀自高興。
明明已經在腦子裏千百遍地想好,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只要看見她快樂,他深藏在心底的話不說出來也沒有關係,就爛在肚子裏,不要再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可真的到了離別時刻,他卻又開始猶豫。
他不想帶着這樣的遺憾一個人遠走。
不想只有自己知道這個秘密,不想在午夜夢回里一個人相思,不想藏着這樣的情意往後一輩子後悔。
他想讓她看見他藏了太久的心,哪怕不會有任何回應也沒有關係。
於是鼓起勇氣走上前,於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叫住她,於是健臂一收,將她緊緊地壓入懷中。
“藺曦,”他平視着前方,聲線微微顫抖,卻那樣勇往而執着地說道,“我喜歡你那麼久,比他更早,你真的知道么?”
有些涼的冷風拂過,吹起了兩人交疊的衣角,姜卓言話落便不再動,他能清楚感覺到她身體在那一瞬的僵硬,他閉了閉眼,終是沒捨得放手。
反觀藺曦,一剎那的僵硬和遲鈍后思緒便漸漸回籠,她咬了唇輕輕推開他,想着該說什麼,卻在偏頭看見那個諸日未見的身影時,蒼白了臉頰。
“溫奕柯……”
姜卓言一定,聞聲看去。
的確是他,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只沉默着身形筆直,藺曦抿了抿唇,握着牽引繩的手指不自覺一再掐緊,她尚未開口,便聽見他聲音。
低低啞啞,似乎壓了萬千情緒。
“剛回來?”
藺曦一怔,點頭。
溫奕柯沒答話,抬起的黑眸卻將視線極緩極緩地放在姜卓言身上,他想起了兩人還沒在一起前的那一次,也是這樣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那時的他除了吃醋沒有任何資格和立場去說她的不對。
可這次不一樣。
“和他一起?”
又是一個問話,語氣一如既往淡淡,可藺曦就是知道他不高興了,於是揚起笑臉到他身側,想牽牽他的手指,想問問他最近怎麼樣,想問一下中飯吃了么餓不餓……
但她從沒有想過,未近他身邊,他就已經後退一步,一種要與她遠離的姿態讓她徹底懵住。
見氣氛似乎不對,姜卓言立刻走上前來打圓場:“我只是有事情和她說,所以才……”
“你的有事情,就是對別人的女朋友表白?”
一席話冷漠諷刺,夾槍帶棒讓姜卓言也怔住不知如何回話,想要解釋,卻又怕兩人誤會更深。
藺曦回神,嘴唇瓮動,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淡漠嘲諷的他,眼眸里無意識就含了一層薄光:“我是在外面,剛好……”
可沒等她的解釋說完,他就冷冷打斷,注視着她的眸光暗沉壓抑。
“為什麼手機關機?”
他這麼一問,藺曦才想起被阿瑪破壞的徹底的手機,忙拉開包想翻出來告訴他,她不是故意關機,就聽見他接話,那自嘲的冷漠讓她如臨冰窖。
“算了,關機就關機吧,不用解釋了。”
說完,他也不再看任何人,轉身便漸漸消失,藺曦腿如釘住,煞白的面色張大了眼不可置信。
姜卓言緊緊看着她,想勸慰又不知該怎麼說,說到底令兩人吵架的矛頭還是自己,他嘆息。
“對不起,”都怪他,姜卓言苦笑,“你不要難過,他大概是生氣了,你知道氣頭上的話不能聽。”
“……我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生氣。
姜卓言沉默。
眼底濕濕亮亮還含着水光,藺曦偏過頭吸了吸鼻子,握緊手中的牽引繩。
“我到家了,你也回去吧!”
姜卓言:“好。”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進電梯,藺曦垂頭看着阿瑪和福晉什麼都不懂依然玩的開心,蹲下捏了捏它們的爪子。
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生氣,她只是難過他那樣的反應。
******
一路回到公司,在辦公桌前坐下,溫奕柯按壓着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方才發生的所有都在他腦子裏循環播放,一遍遍提醒着自己方才的衝動與失態。
他忽的一拳砸下。
眼前彷彿出現了她含着眼淚的模樣,明明心急地翻着包想要跟他解釋,卻被自己硬生生打斷,又以那樣薄涼的話去傷了她心。
他怎麼就這麼混!怎麼能這樣和她說話!
她是藺曦啊,是他疼在心尖那麼久的小姑娘,他怎麼能這樣傷她心。
低咒一聲,溫奕柯猛的拿了手機想打電話,在想起她手機關機后又起身打算回去,可又想起姜卓言還在……
腳步便這樣徹底頓住。
隨後辦公桌上的所有東西都被掃落在地,一張張紙落了滿地,鋪的遍地都是,溫奕柯沉默而用力地抿着唇角,餘光瞥見正進來震驚在門口的方景,一句“出去”后閉上了眼。
同一時間家中,藺曦抱了抱枕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墨黑眼睛一眼不眨地平視前方,腦子裏思緒紊亂。
她想起了他當時的生氣和冷淡,想起了他毫不猶豫轉身完全不回頭的決絕,也想起了姜卓言的那番表白。
遲鈍的內心才反應過來,他並不是因為自己關機才生氣,而是親眼目睹了這個,才生的氣。
一想通,藺曦霍地站起想去找他,可又不知道他在哪裏,也不確定他現在是不是還生着氣,是不是根本不想看見她。
思及此她抿了抿髮乾的嘴唇,靜靜垂下眸子。
她想他們之間需要好好談談,等他晚上回家,冷靜着坐下好好說,沒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
就這麼一直坐到晚飯時,藺曦給兩隻狗子倒了狗糧,自己卻沒有一點胃口,索性也不去吃。
外頭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正好是下班時間,藺曦站在窗戶邊往外看,可以看見不少上班族匆匆忙忙地跑進跑出躲避着雨水的清洗,她閉了閉眼呼吸了一口空氣,越發堅定了一會兒要和他好好聊的信念。
可隨着時間流逝,門外依舊一片安靜,她靜靜地抱着自己蜷縮在沙發上,下巴枕着自己膝蓋。
沒有手機,也不記得他的號碼,她只能盲目地在家裏等待,也不是沒有去過公司和醫院找他,可都是不在,讓她只能回家,茫然地相信着他一定會回來。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每當外面有愈來愈近的電梯聲響起,她都會興奮地亮起眼睛跑去開門,可每一次的失望,都讓她更加垂喪。
他不回家了嗎……
這樣等着等着,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等藺曦再次醒來竟是被凍醒,她咬着牙關瑟瑟發抖,一看時間已經是深夜。
他沒有回來。
這麼晚的時間,他沒有回家,沒有來找她,大概也不想聽她解釋。
所以他不會回來了……
如此的念想讓她眼中最後一絲光亮熄滅,徹底隱於黑暗中,藺曦只覺得冷,漫無邊際的冷,冷的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冷的她眼淚大串掉落。
無聲地哭,逐漸變成小聲啜泣,心臟一陣一陣抽疼,疼的她整個人都快要背過氣去,疼的她閉上眼睛就不想再醒來。
他就真的要這樣,一點都不聽她的解釋?
原本存在的好好談談的想法隨着時間過去而一點點被磨滅,她用力地咬着下唇,滲出血絲而不自知,擦乾眼淚后難過。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再也再也不和他說話了!
******
無止境的忙碌,等歇停竟已是晚上九點,溫奕柯輕吐了一口濁氣,那些不理智不冷靜都已沉澱,他起身出門。
去了一趟醫院,靳姨和老爺子都已經睡着,老爺子的狀況不算穩定,時好時壞急壞了所有人,此刻溫奕柯給老爺子掖了掖被角,靜站良久才離開。
他清楚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去哪裏,可等真的到了之後,卻開始遲疑不敢敲門,不敢看她一眼,不敢和她解釋……
何時他變成這樣。
夜風很涼,夾雜着雨絲從過道大開的窗戶里吹進來,他就這麼站着,不動也不說話,沉了太多事情的腦子裏一片亂七八糟。
其實他知道,她和姜卓言之間沒有什麼,從來都只是普通朋友,可是親耳聽見了那句話,他還是會昏頭吃醋,會做出令自己後悔萬分的事。
溫奕柯忽然想起了喬明鳶。
面對喬明鳶,她一定也是和他一樣的感受是嗎?哪怕知道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依然會心間梗着這根刺,會吃醋會不高興……
手無知無覺地抬起,搭在門上做要敲之狀,卻在最後關頭清醒了過來,他方才在樓下看見這裏的燈並不亮,想來她應該是睡了,他收回手,深深看了門一眼后離開。
夜深已遲,會有時間解釋,別在此刻吵醒她。
夜間十點還下着雨,空氣中都充滿了潮濕的水汽,溫奕柯不想回公司,索性重新去了醫院,無聲地在病房的陽台站着。
又是一個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