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185章 明珠焉蒙塵
別說黑膚、孫奕不懂,趙歡搖頭一聲短嘆,也有一些不懂自己了。
先前把簽華閣看得攔路虎一般,生怕花珠小妹再生出什麼事端,現在真正途經卻是無驚無險無波瀾,這——不是很好嗎?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嗎?
可是,為何心裏卻空落落的?
他身後的徐風,目光深長地望着公子歡的喟嘆背影,卻似乎是懂了。
當你以為別人離開了你便不能活時,卻驚訝的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重要,這種感覺總是不那麼好的。
又或者,當你千方百計想着拒人於千里之外時,卻發現那所拒之人其實並沒有來,心防乍開之下他卻是會溜進你的心裏。
徐風驅馬上前道:“公子,咱們走吧。”
趙歡聞聲回頭,碰上徐風善解人意的眼神,不由是自嘲地輕笑出聲,下一刻重歸瀟洒,輕輕圈帶韁繩,與幾人並馬一處。
正在此時,忽聽旁邊一個粗獷的聲音道:“我說小六,你沒看走眼吧,確定真是上次見過的那個小美人兒?”
緊接着便是一個極難聽的公鵝嗓答道:“哎喲二爺,我涮鍋六郎這雙招子您還不信嗎?千真萬確,我昨兒才給您盯上,知道二爺您好這口,我這不是給您留着沒動,您吃完了肉,分兄弟一口湯喝也就行了。”
趙歡心裏突然咯噔一聲,目光掃去,便見五六個“馬仔”模樣的人物簇擁這一個膀大腰圓的黃臉壯漢,壯漢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狐猴似的精瘦男人,正好與自己擦肩而過。
那被稱作二爺的壯漢鬆了松褲腰,又搓起大手道:
“嘿嘿,可惜那日被這滑不丟手的小美人跑了,今個弟兄們都機靈着些,捉住了美人兒,我破瓜二爺先打頭陣,弟兄們見者有份,誰先誰后都排好了。小六子這回有功,我完了你先。”
破瓜二爺一巴掌拍在瘦猴般的涮鍋小六肩頭,把他拍得半邊身子一歪,忙陪起笑道:“我沒事兒,弟兄們先上,我最後再來。”卻是眼珠子咕嚕亂轉,心裏自有一番盤算:“這美人兒小脆藕一般,是當真可心可人,二爺這人好玩鮮的,便由得他先。等他們都爽快完,我便獨佔了小美人兒,總要慢慢消磨才有意思。”
一會兒的功夫,說話的幾人已經轉入了路邊的一個岔口,趙歡的心中警鈴大作:“這幾個人,莫不是要對珠兒不利?”
他當即向孫奕打個眼色,孫奕便翻身下馬,悄無聲息地綴行上去。
破瓜二爺和涮鍋小六風風火火,自簽華閣前的大路轉入一條陋巷,由小六帶路來到一個茅草窩棚處,將窩棚反了個底兒朝天,卻不見人。
破瓜二爺一怒之下命手下將窩棚搗個稀爛,留下涮鍋小六守株待兔,其他人分頭去找。
孫奕一路綴行,沿途留下記號,這時一見幾人分頭,卻是不知該盯住哪個,正自無法可想時,便見趙歡、黑膚與徐風都跟了過來。
四人登時也分為四路,趙歡自己盯住這位“二爺”,飛身上了屋檐同時暗暗注意其他幾路的情況。
別說,看着這位“二爺”雖然看似腦滿腸肥,行動起來倒挺靈活,大有洪金寶的風範。
趙歡現在已經基本可以肯定,這些人要找的美人兒與花珠無關。
其實一想也是,簽華閣由孔瑤一手打造,防衛外松內緊,不但有眾多會武的女劍侍,更有孟孫無常這樣的隱秘高手,自己先入為主,倒也是關心則亂了。
但這破瓜、涮鍋的幾人舉止淫邪,方才所言,分明便是計劃着要去禍害什麼良家女子,自己又豈可當作沒有聽見?
他正想着,忽然隱隱傳來一聲女人高細的尖叫,緊接遠處一個聲音叫道:“老大,找到了,在這邊呢?”
趙歡聞聲辨位,不由眉頭一緊,只因發出這個聲音的人距離自己頗遠,並且並未有人跟蹤綴行。
好在這些人縱算捉住了這位姑娘,也要等着這位“二爺”破瓜,這也是趙歡要親自盯住他的用意。
破瓜二爺聞聲大笑,一刻不停便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疾奔,趙歡也展動身法,飛檐走壁,將自己的腳步緊緊壓在破瓜二爺之前。
其他幾路也是齊向一處聚集,一個馬仔追到近處,但見慌不擇路地跑來一個身着灰土色罩頭衫的瘦子,說是罩衫,其實不過是一張層層包裹着的麻絮爛布。
那馬仔張臂挺胸地擋在路中,瘦子一頭撞在他的身上,卻被反彈而回。
這名馬仔作勢哎喲一聲,張手抓住了瘦子的衣服,瘦子猛力掙脫,呲啦一聲肩膀上被撕破了一塊,罩衫滑脫,露出了白花花耀眼的薄薄香肩,原來這瘦子是一個女人。
與此同時,女人身後的馬仔也堪堪追至,呼呼喘氣地抹一把汗,淫笑着步步緊逼:“嘿嘿,小娘子,我倒看看你還能跑到哪兒去?”
對面的馬仔細細打量,咕嘟地吞了一大聲口水:這趟沒白來啊,這女子雖然穿着粗陋,真實面目也隱藏在兜帽的陰影下看不清楚,但看看這身段,這盈盈一握的小腰板兒,這纖長秀挺的兩條玉腿,這手腕腳踝處露出的誘人雪肌,還有那方才一撞之下彈力十足的飽滿豐翹,嘖嘖嘖……
這女子一手將肩膀緊緊護住,聲音風鈴兒般好聽,語調卻是無比凄惶:“我本是趙國人士,來到齊國是為了尋親,小女子身世可憐,求兩位壯士能高抬貴手,放過小妹一馬,小妹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兩位的恩情。”
兩馬仔對視一笑,聽她說自己不是本地人氏,心中則更是大喜:這小美人兒初來乍到,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的,不正是最好下手?
其中一人摸了摸哈喇子,眉飛色舞道:
“小娘莫怕,咱們弟兄都可是斯文人哩。不過是可憐你在這臨淄城無依無靠,尋親要尋到什麼時候?做牛做馬作甚?倒不如來與俺暖床做親,到時候咱弟兄不都是你的——親人了嘛?”
馬仔說著兩人一齊大笑,那女子不是是怕是氣,渾身顫抖着又要逃跑,卻哪裏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一下子便被捉住了手腕。
女子不斷尖叫掙扎,口鼻處呼出大團的白霧。
一名馬仔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惹惱的本大爺,要你好看。”
說著他便將女子的手臂反剪到了身後,另一個則一把扯開頭上的布罩,一頭凌亂的烏髮乍泄散下,豐額、秀鼻、翹唇、長長的眼帘、尖尖的下巴和柔美的頜骨勾畫出一個完美的側臉,一段驚心動魄的雪白脖頸墜入深深的鎖骨之間,緊接着賁起兩條令人仰止的穹窿……
兩馬仔皆屏住了呼吸,這時女子遮住半邊臉的頭髮被寒風吹起,瞪大色眼的兩人卻“啊”的一聲驚叫,嚇得忙從女子身上縮回了手,直似被人從背後捅了個偷心涼,好想要噴出一大口老血。
這時趙歡堪至,站於高處的他本欲出手搭救,卻見下面情況突變,凝目而視,但見一個身材、相貌均是絕美的女子,左眼之處卻長着一大塊斑駁的烏青胎記,當真令人扼腕嘆息。
有時候,天使和魔鬼只有一步之差。
這胎記若是長在尋常女子臉上,卻也不覺得怎麼,最多是你不看她,只因這女子長相本來極美,這一大塊瑕疵太過齟齬不配,便令人看了心中十分難受。
只因這塊胎記,她竟是從雲端的仙女,跌落成了世間的絕世醜女。
前世聽聞齊宣王的王后,無鹽之女鍾離春的臉上便是有塊胎記。所謂“丑若無鹽”,想來也不會比今日這醜女更丑了。
這女子見自己的胎記將歹徒嚇退,便又攏了攏頭髮,故意將自己的胎記更加暴露。
這時破瓜二爺也飛奔追來,看清此女相貌不禁大罵:“甚個美人兒,原來是個烏眼青,晦氣晦氣真是晦氣。”
一馬仔撫着胸口道:“大哥,咱……咱們撤吧。”
破瓜二爺卻一拍大腿:“嘿,賊不走空,弟兄們,把她頭給我蒙上,扒了擺好,爺我照上!”
趙歡在房頂看得愕然一句:我靠,這位也是個人物,對自己都這麼下得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