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雷恩的秘密
在還來不及作出任何魂力回應的瞬間,她只來得及看見腳下的地面突然爆開,五根鋒利的巨大尖爪像是閃電般穿刺而來,如同可以無限伸展的利刃一樣,斜斜地挑起她瘦削的身體。她整個人被巨大的衝擊力挾持着,朝身後的山崖撞去,轟然一聲爆炸,岩石四處激射,塵埃瀰漫一片。
——明明提前感受到了,卻躲避不了的速度……
天地恢復一片寂靜。
塵埃緩慢地落定了。陡峭的山面被神音的身體砸出了一個坑洞,洞穴門口,神音絲綢般的黑色頭髮從洞裏倒掛出來。無數冰塊碎裂的聲音在空氣里響起。一大簇尖刀般鋒利的冰雪藤蔓,緩慢而又扭曲地從坑洞裏生長出來,擠出洞口,朝天空緩慢地攀爬,延展出幾米之後,停了下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活物,從山崖里刺穿出來,頂破了岩石,把水晶般鋒利的爪子暴露在了空氣里。一簇一簇冰晶之間,是神音死氣沉沉的被血液浸泡得黏稠的髮絲。
麒零躺在地上,用渙散的瞳孔看着身後倒立的畫面,看着神音被那些瘋狂的冰雪藤蔓漸漸吞噬掩埋,看着那個洞穴最終被無數冰凌交錯填滿。
而同時,幾根尖利的冰刺從他身體周圍的地面破土而出,用一種遲緩的速度,帶着傲慢的姿態,一點兒一點兒地挑破他的皮膚,像一條鋒利的蛇一樣滑進他的身體,冷靜而殘忍地在他身體裏緩慢前行。更多的冰刺從地面竄出,一圈一圈地把他捆綁起來,然後漸漸勒緊,每一個冰刃上又爆發出無數個更尖利的細小冰刃。腳踝、大腿、手臂、胸膛、小腹……鋒利的冰刃密密麻麻地撕扯開他的肌肉,極度的寒冷彷彿一種致命的毒液,注射進了他的身體,痛覺變成一種麻木感,麒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飛快地失去溫度,血液倒流着充滿了整個胸腔,窒息般地壓迫着心臟,然後湧向喉嚨。口中是噴涌而出的腥甜液體。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畫面,麒零看見自己面前,那隻巨大的、毛茸茸的怪獸的爪子。上面淋漓的鮮血,被月光照出幽幽的綠色。
它衝著自己高高舉起尖爪,巨大的腳掌遮擋了皓白的月亮,陰影里,閃電般的光亮飛速地劃下。
【西之亞斯藍帝國·港口城市雷恩】
鬼山蓮泉走進雷恩城的時候,日正當午。
碧空如洗,蔚藍的天壁彷彿一整面還沒有開鑿的巨大藍寶石,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
白色的海鳥在港口處的木樁間發出響亮的鳴叫,不時一頭扎進海里,再躥出時嘴裏多半叼着一尾銀色的小魚。
不斷有大大小小的貨船客船駛進港口,在港灣里停泊下來,隨着溫柔的海浪緩緩地搖擺。雷恩地處海岸線的一個凹處,海陸交界處平緩而深,風浪不興,腹地開闊,是天然的最佳港口。雷恩城位於亞斯藍的西南沿海地帶,一年內有超過一半的日子都陽光充沛。在這樣的季節里,亞斯藍大部分地域都已經進入了初冬,而雷恩依然彷彿籠罩在溫暖的春日裏。
鬼山蓮泉深呼吸了一下,空氣里是港口城市特有的海洋氣味,帶着複雜的各種貨物的味道。香料、美酒、美食……鹹鹹的空氣加上燦爛的陽光,有一種時光慵懶歲月恬淡的幸福感。因此,生活在這樣的城市,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很愉悅,無論是出海歸來的漁夫,還是鐵匠鋪里的工匠,每個人臉上都綻放着和天空一樣開朗的笑容。然而蓮泉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笑意。她從小到大就幾乎沒有笑容,身邊的人都覺得她太過嚴肅,生命少了些趣味。
作為亞斯藍帝國的第三大都市,雷恩一直扮演着帝國出口咽喉港口的角色。超過半數的海運船隻,都經由這個港口,卸貨,載貨,再次起航。加上遠離四國邊境,少有戰火,氣候和地質結構都相對穩定,沒有太多天災,因此雷恩得以持續平穩的發展積累,成為了亞斯蘭領域上足以比肩帝都格蘭爾特的富饒之城。同時每一年的寒暖洋流也在雷恩海域交匯,將深海的富足藻類和鱗蝦都翻湧上淺海,周圍的魚群都蜂擁而來,幾股巨大的魚汛能夠從秋天持續到冬末。因此運輸業和漁業一直都是雷恩城的支柱。
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富足。
但雷恩一直有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只在魂術世界流傳,幾乎被大部分魂術師所共知的。
那就是,它是【魂塚】的入口。
蓮泉就是為【魂塚】而來的。
走進恢宏的城門不久,就聽見城外遠處一陣喧鬧的聲音。鬼山蓮泉轉過身,然後皺起了眉頭。
刺目的陽光下,一隊馬車從白色大理石鋪就的街道上飛快地奔馳過來。兩邊的攤販行人紛紛避讓,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低頭做人,彼此心照不宣。
應該是城裏某個顯赫的貴族。
蓮泉把兜帽戴起來,遮住半張臉,往路邊站了站。雙眼藏在兜帽的陰影里,微微警惕地看着肆無忌憚的車馬隊伍叫囂着逼近。
拉車的馬匹肌肉結實,毛色潤澤發亮,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名貴馬匹。每一個馬蹄都鑲嵌着刻紋繁複的秘銀金屬蹄底,踏在白色大理石的路面上,發出響亮的聲音。顯然是被人常年精心照料。
道路的中央,一個行動遲緩的年老婦人,正在彎下腰撿起她因為驚嚇而打翻的籃子,而車隊正朝她飛快地奔馳過來。
周圍的人來不及救助,只能大聲呼喊提醒年老婦人,她聽到周圍路人的高聲呼喊,剛剛轉回頭,還維持着那個佝僂彎腰的姿勢,下一個瞬間,砰然一聲,老婦人的身體就像是一枚枯萎的落葉一樣,沒有重量般地從地面飛起,然後輕飄飄地拋離出去,撞在道路邊的城牆上,黏稠的鮮血從她的髮髻里流淌出來,烈日灼曬之下,很快就凝固了。
蓮泉的眼睛從兜帽下閃動着光芒,她皺着眉頭望着老人趴在牆角一動不動的屍體和飛快離去的車隊——他們絲毫沒有任何停頓與遲疑,對他們來說,也許和撞倒一個籮筐或者一把椅子沒什麼區別。
車隊跑出去兩百米左右,緩緩地停下。
領頭的馬車停在一個高大的白色岩石修建而成的宮殿門口,台階兩邊已經站滿了迎接車隊的佩劍護衛和垂首侍女。
蓮泉動了動步子,身影在烈日下晃動了幾下,兩三個起落,就靜靜地站在了車隊的面前。如果不是她的披風依然飛舞,否則,看起來還真像她一直就站在這裏等待着。
馬車裏的人撩開沉甸甸的華貴垂簾,剛準備下車,就看見了站在馬前的蓮泉。這個男人用冷漠的眼神看了看她,輕蔑地把目光移開,從牙齒間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讓開。”
蓮泉沒有動,似乎也沒有看到身後正朝她走來的、拿着沉重鏈錘的壯碩武士。
車裏的男人冷笑了一下,坐回車裏。而後,蓮泉身後的那個武士用力地揮舞起黑鐵打造的鏈錘,他的雙臂肌肉怒漲,沉重的長滿尖刺的黑鐵鎚頭,朝着蓮泉的脖頸處死命地砸下去。
骨頭碎裂的聲響和鐵刺插進血肉的混濁聲。
蓮泉的身體“砰”的一聲飛出去,墜落在幾米遠的地面,在岩石的地面上滑出去很遠,地面一條斑駁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