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會默默無聞
之前去當群演是實在是因為生計所迫,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做,因為離開了這個圈子,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回來,就像離開的大劉。
但是群演能幹多久?
一段時間可以,但他總不能幹一輩子,大劉的離開給他提了個醒,按照老一輩的思想,他已經二十多了,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齡,沒有意外,在前面迎接他的是和大劉一樣的命運,即使稍微有點區別,但絕不會差太多。
但他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他想自己一定可以做的更好,只是現在還發現出路,就像黎明前的黑暗,只要稍微往前走走,就是一片黎明。
腳下這條街是影視城附近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了,但影視城畢竟不是學校,沒那麼強的帶動周邊產業和經濟的能力,商業街只是當地政府說著好聽,總的來說都是賣衣服和鞋子的,在街兩頭有幾家飯店,生意也不怎麼紅火。
天陰沉沉的,眼看着就得落雪,寒冬臘月,街上的人稀稀拉拉,偶爾經過一兩對衣着光鮮情侶,不自禁的向呂言投向異樣的目光。
呂言腦子裏在想事,根本沒在意,離過年還要一個月,回家也沒什麼事。
走了一會兒,他腳下一頓,在他身後不遠處是一家音像店,正激情澎湃地時下最流行的音樂。
回過頭,掃了一眼音像店門口支着的攤子,上面擺着琳琅滿目的雜誌,有新的,還用塑料代裝着,只能看到封面,也有掉翻舊了皮的。
走了過去,找了幾份娛樂報紙,看了是近兩期的,拿在手裏,對坐在音像店裏的中年店主道:“這份報紙多少錢?”
“兩毛”
“這一份,還有這個”
網絡還不普及,剛剛畢業那會兒,他經常從報紙上找有沒有試鏡消息,只是結果讓人失望。
揣着報紙回了房子,看着上面的頭條新聞:“張記中:最公正的選角”。
在這條新聞的下方,還有另外一部重頭戲“歷史大戲,《至尊紅顏》正式啟動”。
呂言的心思活泛起來,和之前檔案上的一清二白不同,現在好歹他出演過一部戲,不管怎麼說,這也是資歷。
他將目標放在了《至尊紅顏》上,至於張記中說的“試鏡決定”,聽聽就是,《天龍八部》從**月份開始熱度就居高不下,當紅小生花旦被張記中輪番涮了個遍,但直到現在都沒個結果。
兩個劇組試鏡地點都在北京,呂言躺床上想了會兒,得出一個結論:“去了說不定還有機會,不去一丁點機會也沒有”。
說干就干,當天下午,穿着軍大衣,藍白相間的牛仔,破運動鞋的呂言背着一個包,踏上了由山東發往北京的g180列車。
春運期間,一票難求,費了老半天勁,才排隊買到了一張票,上了車,沒一會兒呂言就把大衣脫了,抱在懷裏,車廂里人多,跟炕似的,坐着都冒汗。
也沒什麼事,就聽旁邊的人閑聊,天南海北的,反正亂扯一氣,偶爾的他也插兩句話。
說著說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坐在呂言旁邊的一個年輕人和對面一個五六十來歲的人抬起了杠,說的是資本家好不好。
呂言不懂這些,也不插嘴,坐在一旁聽着。
“我們那個年代,哪有現在那麼烏七八糟的東西,假煙假酒、豆腐渣工程、商業欺詐,都是這些資本家搞出來的,放到那個時候,這些人都得槍斃”
“大爺,時代在進步,您不能老拿過去的眼光看待問題,總工程師不也說了,先富帶動后富,正是這些資本家創造了就業崗位,繁榮了市場,加速了資源的合理配置,減少了不必要的資源浪費”
“國企不能配置,政府不能配置?”老人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地,道:“創造就業崗位?資本家剝削剩餘價值,那是喝老百姓的血,吃老百姓的肉,一些人是富了,但是他們仍舊大肆攥取利益,全國多少老百姓在挨凍挨餓,也沒見他們伸把手”。
年輕人顯然不服:“先富帶動后富是一個過程,不能一蹴而就,再說國企,除了中石油中石化和四大行這類暴利壟斷行業,這麼多國企央企有幾家是盈利的,每年不都是政府在補貼,真正說來,他們才是這個社會的蛀蟲,資本家最起碼不會用納稅人的錢填補漏洞”
老人氣的哼了一聲:“小夥子,你別看不起國企,真要打起仗來,誰來抗,不說別的,經濟戰爭、反傾銷,誰頂在第一線?是國企,那個時候你能指望資本家們大發善心賠本出售商品?國企的確有問題,但那也是個別領導的問題,他們為什麼會存在,因為他們也是部隊,只不過戰鬥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年輕人仍要辯駁,旁邊的一個婦女笑着道:“都少說兩句,喝口水,臉紅脖子粗的”。
年輕人臉色一紅,背過頭去,也不說話,呂言笑了笑,成長的環境不同,思想觀念自然不同,而且看老人說話和氣質,不是機關就是國企人員,不然也犯不着和一個年輕人大動干戈。
呂言很喜歡這種氣氛,大家互不認識,沒有任何的隔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有什麼忌諱。
任何遠行都有終點,晚上八點鐘,火車抵達北京站,之前爭論的年輕人和老人早已化干戈為玉帛,相互道別。
看着時間已經晚了,呂言找了一家小旅館,很便宜,十五塊錢一晚上,他也不怕人家坑他,以他這身打扮,沒人會認為他兜里揣着好幾百塊。
第二天一大早,來到了《至尊紅顏》試鏡的酒店,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試鏡的難度比他想的高了太多。
來面試的和他年齡相差不多,不過最起碼從表面看來,一個個都挺光鮮亮麗,站在一群人當中,他也另類的鶴立雞群了。
“喂,你幹嘛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注意到這邊的異動,走了過來,一把拉住正在一群俊男靚女中的呂言。
呂言微微一怔,看清了他胸牌上“副導演”的字樣,道:“我來試鏡的”。
中年人擺擺手道:“得得得”,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沓錢,抽出一張兩塊的,一把拍在依舊愣愣的呂言手裏:“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哪來的回哪去吧”。
呂言低頭看了一眼,又抬起頭來,直視着中年的雙眼,將錢緩緩塞回中年的手裏,沒說話,轉身離開。
他確實很憤怒,在剛剛,他很想一拳砸到對方的臉上,但他忍住了,他想起了老爸呂振北昨天的叮囑,至於放幾句狠話,不過是圖個嘴上的痛快。
在街上轉了一圈,胸口的悶氣消了不少,沒有絲毫的失落,相反,中年的話激起了他的鬥志,他本身就是個小人物,但就如他一直堅持的,他不會這麼默默無聞下去。
也正是這股鬥志,讓他走進了昌邑酒店,《天龍八部》劇組。
“哇,好帥啊”!
剛剛走進昌邑酒店,呂言就聽到一聲驚嘆,循聲望去,是兩個個子不高的女孩,其中穿紫羽絨服的那個正伸手指着他,她旁邊的那個臉扭向一邊,看不清臉。
他笑了笑,腳下不停地往樓上走去,劇組在二樓。
斜劉海,灰西裝,羊毛衫,黑皮鞋,和之前的那套打扮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他並不是不懂變通的道理,只是之前沒有在意,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至尊紅顏》那邊大概已經沒戲了,為了增加試鏡成功的幾率,呂言咬着牙置辦了這一身行頭。
呂言本身的模樣並不醜,五官很協調,如果單獨把他的五官拿出來看,沒有一樣出眾的,但是長在一張臉上,就像產生了化學反應,看上很順眼,皮膚沒有西北人特有的粗獷,很白皙。
兩個女孩嘀咕了兩句,紫衣服女孩小跑了過來,她的那個同伴想伸手拉住她,卻晚了半拍,看着好友的背影,無語地捂着額頭。
“你是來試鏡的”?呂言正要上樓,紫衣女孩追了過來,笑嘻嘻地問道,絲毫沒有半分尷尬。
呂言有點詫異,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女孩主動搭訕,看着對方的打扮,應該還是學生,想着應該和自己的今天的目的相同。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見對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想抹鼻子,到了半途,又覺得不妥,道:“是,你也是?”
意識呂言的局促,黃小蕾撲哧一聲笑了,接着伸出手來:“你好,我叫黃小蕾,不過試鏡的不是我,而是我同學,喏,就在那邊”。
呂言對這個叫黃小蕾的女孩的熱情有點不習慣,笑容有點乾地道:“一起上去吧”。
“好呀”黃小蕾趕忙招呼閨蜜:“蕊蕊,快點過來啊”。
被稱作蕊蕊的女孩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句:“花痴”,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呂言挑了挑眉頭,離的近了,總覺得這個叫蕊蕊的女孩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見過似的,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是我的好閨蜜,楊蕊”
呂言沖她點了點頭:“你好”。
“你好”
上樓的時候,黃小蕾走在中間,呂言和楊蕊分別走在一側。
“你是中戲的嗎”?
“為什麼這麼問”?
“我對你沒印象啊,北影所有的帥哥我都認識”黃小蕾理所當然地道。
楊蕊可能覺得自己的閨蜜表現的有點丟人,伸手拉了拉她的胳膊,黃小蕾轉過頭來,一臉認真地的模樣:“蕊蕊,你拉我幹嘛”?
楊蕊臉色微紅地將頭扭向一邊。
呂言嘴角抽了抽,這女孩真是.。
不過他也從黃小蕾的話里得到了一點信息,兩人的確是學生,而且看樣子還是北影的。
上了二樓,一個顯眼的牌子映入眼帘“天龍八部劇組”,在門外,站着二十多個和呂言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其中幾個人戴着墨鏡,遮住了半邊臉。
一個負責人模樣的人看到三人,眼睛一亮,走過來問道:“試鏡的”?
“嗯”
“把表填了,待會兒交給我”那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每人手裏都塞了一張。
黃小蕾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根本忘了她自個不是來試鏡的這茬,興沖沖地拿起筆就寫。
填完表格,呂言無意中掃了旁邊的兩人一眼,看到兩人表格上的內容,眼睛立刻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