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趙陌

林跡的“聖喜大普醫院”租用了半層樓的居民房，準確的說，是四套挨在一起的兩居、三居室，在裝修的時候，再把這些居民房打通連成他現在的“醫院”。但是林跡在房子的佈局上費了些心思，四套房子中，有一套是和另外三套隔開的，裝的也是普通居宅的格局，卻又是和醫院的病房用頗為隱蔽的門連通。

林跡這麼設計倒不是因為風水什麼的，其實就是那套單獨的房子朝向與另外三套相反，它的門開向同一層樓中另外一側的走廊，林跡把它裝成了正常的居宅，也是為了有時候在醫院忙得太晚的時候有個歇腳的地方。而像他這麼窮講究的人，是不能忍受睡辦公室的。此外就是出於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了，比如有的病人不方便在醫院裏收治的，他就會讓對方到隔壁他的家裏，當然這種情況很少，極少，但有時候用得着。

比如這個時候。

趙小陌的校服沒有換，鞋沒有換，頭髮依然扎着馬尾，而她的校服上，儼然沾了一些……血跡。

林跡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不過並沒有驚慌，因為他看得出，趙小陌身上的血跡不是她自己的。他是從後面走廊的家門進去的，醫院和這套居室拉通了一層樓的兩條走廊，不知道的人，會以為那是兩戶人家。

林跡一般不會在居室這邊處理傷病患者，這一點，趙小陌當然是知道的，或者說這本身就是趙小陌定的規矩，她平時也過來打掃這邊的屋子，如果這邊也處理病人的話，弄得亂七八糟的，收拾起來還是她的事。

“誰在那邊？”林跡一邊脫掉自己的外衣一邊問了一句，聲音不大。他知道趙小陌不在診所那邊處理趙陌的傷勢絕不會是嫌多走幾步會麻煩或者趙陌比較講究，而是那邊現在有人，而且是很不方便見到趙陌的傷勢的人。

林跡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認識這對父女的了，很久。

他認識趙陌的時候要追溯到小學。林跡上學從來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主，而那時候趙陌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和誰都是一副陌生人的表情。其實那個時候林跡就發現趙陌家裏很窮，窮到甚至午餐都不吃。林跡早熟，還小學他就知道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沒吃的吃食塞到趙陌的手裏。一來二去，感受到林跡真的沒有惡意之後，兩個小朋友就慢慢的好了起來。後來趙陌那種用很酷的樣子掩藏着的自卑和自閉給他帶來了麻煩，學校里的小霸王看他不順眼就率領了一幫鼻子上還掛着鼻涕的小弟來堵他，關鍵的時候林跡出現了，那一天，趙陌和林跡被人追了五條街，不過實際上，每次危險迫近的時候，都是趙陌出手解決了問題。

那一次林跡發現了趙陌更大的秘密——趙陌是學功夫的。再之後林跡給趙陌帶吃的就更理直氣壯了，美其名曰拜趙陌為師。趙陌並沒有收林跡為徒，但兩個小男孩的友誼從此就接下來了。後來李卓然也加入了進來，林跡一度很土的宣稱他們就是桃園三結義……但是趙陌和林跡、李卓然走的路畢竟不一樣，初中沒有念完，趙陌就輟學了，按照林跡的說法趙陌就從此闖蕩江湖去了。

在林跡還在讀高二的那一年，趙陌就抱着一個小女嬰出現在了林跡的面前，那是他的女兒趙小陌……然後林跡發現自己當時的心情並不是震驚，而是……羨慕。那時候林跡還在念高二，高二就能當老爸了，這是林跡無比羨慕的一件事情。

從那以後，林跡的老爸老媽發現林跡的零用錢怎麼都不夠花，問他就是各種理由，好在林跡的成績好，他們也查不出什麼毛病來。上大學的時候，林跡就開始在別人的私人診所里打工了，好像從那時候起，他就能治好一些頭昏發熱咳嗽風寒之類的病人。而他掙的錢包括套出家裏的零用錢，基本也都用在了趙小陌的身上。

其實趙小陌能活到現在長這麼大，歸根到底還是林跡的功勞，趙陌除了會打架，其他什麼都不會，在趙小陌小的時候，趙陌經常都是一身的血回到家，要不是林跡提早把趙小陌安頓好了，小陌不留下心理陰影才怪。更不要說幫小陌聯繫學校，輔導小陌的學習了。當然真正輔導小陌學習的是李卓然，林跡教她的東西就比較雜。趙小陌身上流的是趙陌的血，可很多時候，林跡覺得自己才是小陌真正的老爸。

這時候趙陌正渾身是血的坐在客廳的一張椅子上，而他身上的傷看得出趙小陌簡單的包紮處理了，但處理得還是很不到位。林跡一邊動手拆掉趙小陌包紮得不怎麼到位的繃帶，一邊又問了一句：“那邊是什麼人？”

“你妹。”趙陌淡淡的說了一句，聽起來像罵人，不過他說的是實話，而他的語調很平靜，似乎身上的那些傷跟他無關，警察——也就是林兮，也跟他無關。而他身上的血還在流，他的臉色已經因為大量失血而變得很慘淡。

“你還嫌你的血多啊，”林跡嘴裏拋出了一串藥品和器具讓趙小陌到外面去買——既然隔壁診所里有警察，就不能直接從那裏拿。雖然趙陌說到的警察是林兮。

趙小陌飛快的就跑出去了，腳步輕快，像一隻敏捷的小鹿。這時候已經很晚了，但林跡並不擔心趙小陌買不到，這個很大的物業小區里還有別的診所，為了欺騙消費者，林跡早就和那些同行坑壑一氣了。

趙陌很鎮定，而林跡也不慌不忙，他走到卧室把他身上一套阿瑪尼泡妞套裝換成了地下商場的便宜貨，走出來的時候說：“幹嘛不坐沙發？你這麼挺直了身子繃著血流得更快更多。”

趙陌淡淡的說：“把沙發弄髒了還是得丫頭洗，難道你會動手？”

趙陌年紀並沒有多大，比林跡只大一歲，32歲。個頭不高，和趙小陌站在一起的時候乍一看和趙小陌差不多，臉很白，不是因為失血的緣故，而是他從來就很白，留着一頭長發，關鍵是，頭髮也白。趙陌的頭髮白不是染的，用林跡的話說，那就是一種遺傳病，還好趙小陌沒有。看上去趙陌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學武的人，身上也沒什麼霸氣的紋身，倒像是一個正在上大學的文藝二逼青年，要說帥其實趙陌不算帥，但是這一頭白髮配着他死酷死酷的表情，趙陌還是很有女人緣的，而且還是倒貼的那種。甚至有個長得很有姿色的富家千金看上了趙陌，林跡就很開心的勸趙陌說從了算了，還說要是他的話早就貼上去了。

可趙陌只是冷冷的拒絕了富家千金，用他的話說，他可不是牛郎，事實上他是枯榮武道館的第二十四代館長。林跡不知道趙陌這個二十四代是怎麼算的，不過趙陌的武道館和林跡的私人“醫院”比起來可要落魄得多，趙陌很多時候只能委身於夜總會保安才能養活自己。

當然林跡從來沒有嘲笑過趙陌，一個人有理想總是值得尊敬的，趙陌的理想是發揚他們枯榮流武術，這在林跡看來無異於一個都市裏的遠古傳說，而趙陌混得這麼落魄，是他把傳說太當真了。現在趙陌的枯榮武道館只有一個徒弟，就是他女兒趙小陌。不過說實話，林跡認為趙陌的武功真的很不賴，擱在武俠小說里，趙陌他們家祖上怎麼說也是胡一刀苗人鳳那樣的角色吧。

這時候林跡被趙陌不溫不火的頂了一句，一點都沒有生氣，因為趙陌就沒說錯，不管是弄髒沙發還是弄髒地板，最後負責打掃的還是趙小陌。但是他更沒有忽略另外一個，也是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誰把趙陌砍傷的。據他所知，如果是單打獨鬥的話，恐怕在這個城市裏，就沒有人能把趙陌傷成這樣。

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各種過往人口加在一起，幾百萬上千萬那是有的。

趙陌知道林跡的疑問，所以不用林跡發問，他就主動的說：“是幾個鬼子，日本黑道，具體是哪個山頭的還不清楚，不過肯定是來跟本地的幫會交易的，事完了到夜總會撒野，一到包房裏就要媽媽桑把所有的小姐都叫去，氣焰非常的囂張。我們老闆你也認識的，平時仗着自己有後台，地方上的幫會他都不怎麼買賬，幾個鬼子要撒野他更不買賬。然後我們就進去跟鬼子動手了，沒想到裏面有兩個奧山神影流的嫡傳弟子，很扎手，其他人就慫了，剩我一個跟他們打，我沒帶稱手的傢伙，就搞成這個樣子了。”

趙陌說得很輕鬆的樣子，不過看他的傷，林跡可以想像得出當時的情況是有多麼的慘烈。林跡也沒問幾個鬼子的下場，要麼趙陌已經躺下了，趙陌還能坐在這說話，躺下就一定是他們。這種事都是地下解決，也根本不怕引起什麼國際糾紛。林跡只恨自己當時沒有在場，不然也可以好好過過癮，和趙陌從小一起長大，雖然趙陌不肯收他為徒，但趙陌的功夫他還是學了不少皮毛的，而精髓則被林兮學去了。

林跡用剪刀把先前趙小陌包紮的繃帶剪開，一般的傷林跡都放手讓趙小陌處理，不過趙陌把那幾個鬼子講得那麼邪乎，林跡得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傷到關鍵的筋脈。然後他眼睛瞥見茶几下面擱着兩把日本刀，有些好奇的問：“戰利品啊？靠，鬼子怎麼帶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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