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娘娘薨了

美人近在咫尺，想昨日驚鴻一瞥，本妖已是驚艷煞人，如今這般細瞧眉眼，又兼得此刻風情，險些便銷魂盪魄起來。

驪盧天君，你眼光果然不錯。死皇帝，這般美人你一人獨享還不夠，竟還四處招惹花草，真真不是個東西。此刻本妖已全然忘了乃是本妖先招惹了那死皇帝了。

本妖這廂胡思亂想，一時忘了說話，便聽沈素宵戲笑道：“我不過想與妹妹斯斯文文地坐一坐，敘上幾句話，妹妹卻這般與我在床上滾作一團，連衣裳也不容我穿一件，不免叫人誤會。”

我一時茫然，順口便道：“誤會什麼？”

美人眉眼含春，低了頭在我耳邊輕笑，熱氣撩得我渾身酥癢。她道：“誤會……妹妹是要與我春宵一度呀。”

我腦子裏轟然一聲，迷迷瞪瞪地望着她一雙水潤潤的眼。好像……有哪裏不對罷？

本妖一時被沈素宵美色所迷，恍神了一時半刻，突地想起此來的目的來，這才撈回神智。

想本妖原是想着趁熱打鐵，叫她絕了對皇帝的念想，莫要與本妖爭這禍國奸妃的位置。今日幸而本妖來得及時，撞破了她與倒霉皇帝的好事，如今倒霉皇帝二話不說溜了，本妖自該說些耀武揚威恃寵而驕的言詞，令她傷了心才是。

這般一想，我便冷笑一聲，說道：“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那爭寵的心思，安生獃著罷。你便是作出萬種風騷來，皇上也不過一時有些興緻，待到見了本宮，還不是將你撇下了。你這副狐媚樣子，連本宮都不想瞧上一眼，皇上自是更不會被你勾引了去，本宮勸你，老實在這宮裏等着老死罷，免得你興風作浪，叫本宮看不慣，動手收拾了你。”

沈素宵一時啞口無言，本妖自覺這番話說得甚好，甚有奸妃之神髓，精神更是一振，伸手將她一推，坐起來整整衣裳——拉扯了兩下抹胸——拿眼角餘光極盡輕蔑地瞟了她一眼，再澆了一盆冷水：“皇上昨日已將皇后之位都許了本宮，你便是出身宰相家，也沒得戲唱。”

說完這句話，本妖極盡趾高氣昂之勢地站起來，跨過沈素宵，扯開床帳，尖聲喊道：“人呢？還不快來給本宮更衣？”

本妖今兒唱了一出大戲，精神亢奮得很。

回到昭華殿用了個午膳，下午出門轉悠消食的時候，宮裏已經將本妖今日的壯舉傳了個遍。本妖得意非凡，想着明日朝會上，那幫大臣們定然要將本妖狠狠譴責一番，倒霉皇帝不用說，自然護着本妖繼續當昏君，如此發展下去，本妖大功告成之日必然不遠。

本妖高興得很，得空時順便將早上報信的那宮女喚了來，將她提拔做了二等宮女，一問才知她是桃花兒的妹妹，名叫桃枝兒。這姐妹倆倒是很有眼色，不愧是一對姐妹。

賞完了她，覺着意猶未盡，想起不知哪一年凡間歷練時聽過的話本子，初入宮的主子須得訓導訓導自己宮中的下人們。本妖既按着這路子走，自然也少不了此事，當下喊了一聲桃花兒：“去，把這昭華殿裏的下人通通喊來。”

桃花兒甜甜地應了，立馬精神百倍，恍如得了雞毛令箭，昂首挺胸的就出去了，不到一刻鐘，就堆着一臉諂媚的笑容來回我道：“娘娘，人都齊了，請娘娘移駕正殿。”

辦事效率不錯。本妖扶着桃花兒桃枝兒，移步正殿，往主位一坐，略微抬着下巴，看着下邊花簇簇一群人。跪在最前頭的是個二十齣頭的宮女，領着眾人行了禮，開口說道：“奴婢紅櫻，是昭華殿掌事宮女。娘娘乃是妃位，依例應當有一等宮女四人，二等宮女八人，三等宮女八人，其餘洒掃雜役宮女十二人，首領宮奴一人，殿前宮奴四人，殿外宮奴八人。如今昭華殿尚缺兩個一等宮女，一個首領宮奴，請娘娘示下。”

我瞧了一眼站在我一左一右儼然娘家陪嫁的倆丫頭，也不知是這倆人趕巧，還是這紅櫻會做人，正好給我安排了個空兒。既如此，我也就笑納了，“兩個一等宮女，就桃花兒桃枝兒吧。”

倆丫頭十分乖覺，先謝了我，再給紅櫻行見面禮。

“至於首領宮奴——”我將目光在後面幾個小太監身上瞄了幾眼，便聽紅櫻不緊不慢地說道：“方才皇後娘娘送來了四個太監，說是怕娘娘人手不夠，特意挑選了身邊得力的人送來的。”

“哦——”本妖活了幾千年，若是個人，也修成人精了，此話豈有聽不懂的，自然也得笑納了，“你瞧着哪個能當大任的，就提拔了罷，明日本宮去謝過皇後娘娘。”

紅櫻答應了一聲，將那四個喚至前頭來叫本宮看了，推薦了一人，本宮准了。之後又介紹了一遍殿內近身侍候的幾個宮女，什麼紅妝綠意蓮房荷生的，多的本妖也不甚記得住，只瞧着這四個比較與眾不同一些，本妖腦子一轉，立馬就明白，敢情這殿裏不是正巧缺兩個一等宮女，這是有意給我帶來的人空了兩個位置。

這一宮的人倒是都挺有眼色，本妖甚是欣慰。

點完了下人，接着就是左右偏殿住着的幾個妃嬪過來拜見。本妖瞧着下邊裊裊婷婷幾個美人兒，琢磨着該拿個什麼架好，尚未擺好姿勢，只見下邊紅影兒一閃，也不知是誰嬌叱了一聲：“你這妖婦！為我大臨江山不毀於你手，斷然留你不得！”

這人想是個武林高手，動作快得很，我只覺眼前一花，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渾身一輕，再低頭一看，只見那才借了不到三日的身子軟軟往地上一攤，那鮮血猶自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好嘛，好容易借了個殼子也住不安生。感慨未畢，我猛地想起上次那個說要收了本妖的老道士——糟糕了。

仙使大人，快來救命啊！

仙使大人沒來，頭一個登門的居然是剛見過面的沈素宵。沈素宵半挽着頭髮，胡亂裹了兩層衣裳，風鬟霧鬢，裙衫曳地，竟是衣衫不整也不整得極有風情。

本妖瞧着她提着個細頸花瓶就上門了，想是打算來找回場子，不免十分心塞。畢竟剛開了個好頭就把自個兒交待了，就好比大餐上桌剛分完菜灑完料，正舉筷要吃呢，翻桌了。

更叫本妖心塞的是，沈素宵前腳進門，那股正道法力後腳就直奔門口而來。本妖一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恰似那無頭的蒼蠅，猛地瞧見沈素宵手裏提着的那瓶子，當下也只得將就，將一縷元神衝進那細頸瓷瓶，閉息斂神，且先藏着。

本妖夾緊尾巴不敢露頭，只聽外面亂鬨哄的一片，獨有一聲清叱聽得真了：“都愣什麼，速請太醫來！英嬪，你自己去皇後娘娘那裏領罪去罷。其餘不相干的人，都散了！”

本妖聽着沈素宵如此乾脆利落，不由暗暗讚歎。很快皇帝和太醫先後都來了，本妖聽着動靜，估摸着是將本妖那肉身抬進了內室，沈素宵與倒霉皇帝說了幾句什麼本妖都未聽真，獨獨聽得倒霉皇帝一句：“你給朕再說一遍！”

本妖忙凝神細聽，只聽某個顫巍巍的老太醫說了一句道：“回、回稟皇上、娘娘，璃妃娘娘已經……薨了！”

聽了這一句，本妖這可憐的一縷元神，也差點“轟”地一聲薨了。

完了，仙使大人，星君大人，小妖對不起你們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