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秋闈之後,慕容遠得了個鄉試第二的成績。成了舉人便有了做官的資格,瞧着模樣,只等來年的春闈。

洛驍抽了個休沐的日子,便去茶坊尋他。往日裏生意不過二三文人的地方,自從慕容遠中了舉人之後,來的人倒是多出了不少。秀娘在櫃枱前忙得不可開交,正低頭記着帳,卻聽前頭突然傳來個熟悉的聲音:“一壺君山銀針,送到二樓來。”

“君山銀針?”秀娘正待答話,一抬頭見了竟是洛驍,先是一怔,便是一笑,“洛公子卻是來得不巧,阿遠一個時辰前被旁人叫走了,此刻並不在此處。只不過白公子卻是已然到了,現下正在二樓上面候着呢。”

洛驍微微點了點頭,笑着道了一聲:“現在慕容兄倒真是忙得厲害,也怪我未提前同他說上一聲”,又道,“不過時候還早,在這裏坐上一坐,喝杯茶倒也不虛此行。”

秀娘笑道:“那就請洛公子先上二樓坐一坐,待會兒我讓人將茶水給你送上去。”

洛驍道了一聲“有勞”,而後便轉了身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洛驍推了門進去的時候,卻看到裏頭聞人久一人正捧着個白底青花的瓷盞坐在窗子旁,側着臉透過半開的窗戶向外瞧着街上如織的行人。眉眼神情淡淡的,像是在想着什麼。

聽到這邊有動靜,那頭便微抬了眼眸望了過來,見是洛驍,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但是轉瞬間便又恢復如常。洛驍將他的每一份表情變化印在眼裏,心裏隱隱劃過一陣細微的刺痛。

自那兩次親密之後,洛驍再次與聞人久見面時,他便發現了,他的殿下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抗拒着與他獨處。並不明顯,但是靠近了便能察覺,聞人久這是在明明白白地給他傳遞着一種拒絕的信號。

洛驍不由得開始覺得,他的小殿下也未免太過於任性了。明明一開始,在他只想盡心儘力做一位臣子,做一位友人時,是他的殿下先向他提出的邀約。但是現在,他已經再也沒有了退路之時,他的殿下卻開始毫不猶豫的轉身。

難道他的殿下真的以為經過那樣的親密之後,他還能同自己這麼乾乾脆脆的撇清關係么?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那種良善之輩,既然這一次是聞人久先出手攪亂了這一切,此後,他便不會再有所顧忌。

——他絕不放手。

“殿下既然決定來了,怎麼不叫我一起?”洛驍帶着笑走進屋子,卻在離聞人久三步遠的地方止了,一雙眼看着他,黑黑沉沉的,卻難得沒什麼笑意滲進深處,“隨行可帶了侍衛?”

聞人久的視線與洛驍撞在了一處,隨即卻垂下了眼帘,稍稍地避開了洛驍的目光,淡淡道:“不過是臨時起意,卻怕耽誤了世子的行程,是以才未喚人去平津侯府上叨擾。”又道,“侍衛就在樓下,世子不必擔心。”

洛驍聽着聞人久一口一個“世子”,便直直地看着那頭,不笑了:“殿下是後悔了么?”

聞人久垂下的睫微微一動,聲音卻未曾有過什麼變化:“什麼?”

洛驍卻不顧聞人久避而不談的態度,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盯着聞人久的面容,問道:“同我歡好,殿下你後悔了么?”

聞人久忽而抬了眸,卻不做聲,一雙漆黑的桃花眼隱約像是籠着一層極淡的水霧,朦朦朧朧的看上去竟像是幾分情深。

洛驍有時也會在想,是不是就是這麼雙眼睛,在與他相處時會比平日還要柔和一分的眼睛給了他不切實際的希望,所以才會讓他連讓自己喘息和後退的餘地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瞧着自己越陷越深。

“孤不後悔。”聞人久雙手捧着茶盞,風淡雲輕地開了口,只是在洛驍未曾注意的地方,那修長的指尖卻緊緊地扣住了瓷杯的外壁,用力之大竟讓指尖微微有些發白,“只不過,關於那種事,孤已經明白了該如何去做。現在,該結束了。”

“殿下說的‘該結束了’是什麼意思?”洛驍繼續問。

聞人久抿了唇,半晌,抬眼淡淡道:“孤是君,你是臣。如此而已。”

洛驍聞言又緩緩地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又輕又薄,帶着一種冰冷的鈍痛。聞人久從沒看到洛驍在他面前這樣笑過。

洛驍倒了一杯茶,手未端穩,茶杯翻到在地,瓷杯“啪”的一聲碎成了幾片,茶水沿着地面的紋理緩緩向外蔓延着,將地面暈染成了一片暗色。

“殿下恕罪,臣身體不適,於殿下面前失儀了。”洛驍將茶壺又放了下來,輕輕笑了一聲,“不過卻不敢再在此處獃著,恐將病氣過給了殿下。那麼,今日就恕臣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隨即待聞人久那處點了頭,才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聞人久下樓的時候,正遇上小二送茶上來。這裏的小二是新請來的人手,倒也不認識洛驍,只是吆喝了一句,“客官熱茶,請讓一讓嘞”,便繞過他,提着茶壺上了樓。

洛驍站在樓梯上聞人久看不見的死角,瞧着那邊給送茶的小二開了門,微微眯了一下眸子,隨即才回過頭離開了。

聞人久在樓上開了門,見外面是個小二,站在門前並不讓他進,淡淡道:“我的茶已經上過了。”

那小二一怔,撓了撓頭道:“但是老闆娘讓我是送一戶君山銀針過來……難道記錯了?”

聞人久聽到此,微微抬了眸,忽而道:“茶放屋子裏去罷。”

那小二見聞人久改了口,便笑呵呵地趕緊點頭應了個“是”,將茶壺放到了屋子裏,眼尾掃到屋子裏面的碎茶盞,“呀”了一聲,下意識就想彎腰清理。然而,手還沒碰到那茶盞碎片,聞人久從後面跟上來,看到那小二的動作,便皺眉阻止了他。

“這裏不用你收拾了,出去罷。”

小二回過頭仰着頭望聞人久,有些不解地道:“誒,客官,現在要是不收待會兒萬一紮到了——”

“出去。”聞人久卻不待那頭說完,便冷冷地截斷了他的話。

小二有幾分莫名其妙,但是看着聞人久面色不善,倒也不再堅持,站起身點點頭,道了句:“若是客官有什麼吩咐再叫小的過來就是,”隨即便就麻溜兒地退了出去。

於是整個屋子裏便又只剩了聞人久一人。

聞人久坐在椅子上,又拿了個杯子,緩緩倒了一杯茶。君山銀針的香氣清高,味醇甘爽,他感覺平常,但是洛驍倒是一直偏愛的很。

聞人久垂了眼帘,眉心卻微微地蹙了一分。

或許真的是他做錯了。

在宮中,皇子十一、二歲上便會有教習嬤嬤送來調、教好的宮女侍候在皇子身旁,權當做皇子關於床笫之事的啟蒙之用。然而因着聞人久此前一直纏綿病榻,便是說吊著一口氣也不為過了,關於此事眾人便也就未再準備。

除卻批改奏摺,閑余之時,聞人久對於那些艷色話本自然也是讀過的。當時年歲不足還未曾有過什麼,但是自從幾月前第一次身子長成,此後再回想其中細節,身子便就開始隱隱有些不對勁起來。

——只是,卻也不願就這樣找個女人來將就了。

雖說表面不顯,但實則他是極其厭惡有人與他做着什麼親密的肢體接觸的。除了墨蘭、墨柳、張有德這些自小服侍他的宮女、太監,算來算去,也只有洛驍一人讓他能夠毫無抵觸的親密。

是以,當日他第一次向洛驍提出邀約,一是出於對此事的好奇順勢而提,另一個,卻也是因為在他心裏能夠如此的人選,只有洛驍一人。

他因着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皇宮之中,素來行事都信奉謀而後動,然而那一日,他說出那種話卻的確是未曾深思,僅憑着一時衝動說出了口。

但是,他想過洛驍會勃然大怒,會拒絕抑或是出於別的什麼而同意——畢竟京中男風雖不至於盛行,但卻也被視作貴族間的一樁風雅之事,只不過,他卻沒想到,洛驍竟然是真心的喜歡上了他。

便是最初不知,第一次親密后不知,但是再然後,第二次親密時,他面對着他那樣的隱忍,親吻時那樣纏綿卻溫柔,還有從洛驍那種凝視着他時帶着異常熾熱的眼神卻看來,卻也是知道的了。

洛驍喜歡他。不是君臣之誼,不是朋友之情。明明白白的,就是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的那種喜歡。

聞人久覺得這有些不妙。

尤其是在他偶爾午夜夢回時,因為夢到那些綺麗的片段而驀然驚醒,並發現了身下那令人難堪的狀態時,這種不妙感就開始越發濃重起來。

洛驍是臣,他是君。他們不該越過這條線。

現在他們都還是少年心性,不過只是因着一時的荒唐而產生了錯覺,這時退回去尚且還來得及。

還來得及。聞人久輕輕吹了吹茶葉,抿了一口茶水,眸子微微低垂下來,這樣對誰都好。

*

是夜,聞人久卻突然發起了熱,張有德連夜出宮去太醫府邸請了一位太醫來了東宮,太醫進了屋子,連口茶水都來不及喝,趕緊便走到床榻邊替聞人久看病診脈。

那頭卻是燒得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太醫看了診又查看了一下聞人久的面相,才起身道:“不過是尋常發熱,只要仔細伺候着,喝幾副葯便就無礙了。”

張有德卻是有些着急,道:“殿下已經許久未病成這樣過,平日裏便是得了風寒也不至於此,這是真的無礙么?”

那太醫搖了搖頭,道:“殿下原本身子就弱,如今天氣驟冷,發熱也屬平常。只不過病成此般,大約是因着進來需要費心的事情太多了,殿下一直積壓着,到如今卻是全數爆發,自然病的厲害了些。”

張有德還是不放心,又再三確認了幾次,直到太醫那頭千般保證了,這才略微鬆了口氣,支了個小太監拿着太醫開的藥方去宮裏拿葯去了。墨蘭打了盆熱水過來,將新的白棉布浸濕后擠幹了覆蓋在聞人久的額上,又拿了塊帕子替他將臉、脖頸與手四處擦了擦,這才將銅盆端到一旁去了。

“墨柳呢?”墨蘭瞧着張有德問道。

張有德憂心忡忡地看着聞人久,道:“去平津侯府了。”

墨蘭便懂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輕聲問道:“只不過,張公公,殿下與世子這是怎麼了?世子已經有許久都未來過太子這處了。”

張有德自然也是將聞人久與洛驍之間的狀況看在眼裏,只是聞人久不說,他也弄不清楚兩人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仿似就是一夜之間,本來親密如斯的兩個人忽然就開始疏遠了起來。

屋裏頭正說著話,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動靜,兩人側頭一看,不多會兒,卻見墨柳領着洛驍便走了進來。

十月的帝都已經開始冷了,夜裏在外面行走一圈,便沾染了滿身的寒意。洛驍將斗篷脫下了交到墨柳手裏,幾步走過來看着床榻上躺着的聞人久,過去伸了手試了試他脖頸處的熱度,那有些燙手的溫度令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側頭便問張有德:“太醫可來過了?怎麼說的?”

張有德便點了頭,道:“方才已經來過了,只是說殿下心思重,過於勞累,再加上這日子過於冷了,這才病倒的。只要喝幾幅葯便沒甚大礙了。”

洛驍應了一聲,坐在洛驍床榻旁,閉了眼,緩了一口氣。

幾人在內室又等了些時間,那頭小太監端着煮好的湯藥走了進來,張有德從小太監手裏接過,緩步走過去,看着洛驍便伸手將聞人久半抱了起來,他便感覺用湯匙舀了葯站在前頭喂。只是因着那頭本就沒甚意識,再加上聞人久本能地對湯藥的躲避,試了幾次均未能成功。

張有德看着靠在洛驍懷中,意識並不清醒的聞人久覺得有些犯愁。

洛驍也微微皺了眉,低頭看着聞人久憔悴的面色不發一語,許久,才看着張有德道:“公公將葯先放在這處罷,待葯稍微涼些,我再喂殿下吃。”

自洛驍做了聞人久的伴讀以來,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遇上了多少次,張有德和墨蘭等人倒是也全然習慣了,也並沒有思考多久,張有德便就將葯遞了過去。

“世子今夜是宿下來還是——”張有德看着洛驍接過了葯,不由得問道。

洛驍抿了唇,道:“我就在此處照顧殿下,你們在外頭守着,若是有什麼情況,我再叫你們便是。”

張有德猶豫道:“只怕世子累着,身子吃不消。”

洛驍卻是笑了一笑,沒再說話,但是分明是下定主意了。張有德其實私心自然也是想讓洛驍留下來的,見此便也就不再勸了,同墨蘭使了個眼色,隨即一齊退下去了。

洛驍見那兩人已經離開,臉上的笑意緩緩退了去。垂眸看着聞人久,低低地嘆了一口氣,想了想,低頭喝了一口湯藥,含在嘴裏,隨即對着聞人久的唇吻上去,舌尖輕巧地撬開他的牙關,然後將口中的葯哺了過去。

湯藥又苦又澀,甫一入口聞人久那頭便想躲,卻被洛驍一把掐住了下頜。腦袋動彈不得,最終只能皺着眉下意識地將口中的湯藥一點點咽下去。

洛驍見那頭終於喂下去了葯,隨即便一口一口地將葯哺給了聞人久,直到將一碗葯都餵了個乾淨,這才安撫似的輕輕舔了舔聞人久的上顎。

濕熱的舌緩慢而又溫柔地在口中舔舐,湯藥的苦澀味也彷彿在這樣的親昵中漸漸淡去了。

直到感覺到懷中的身體緩緩地放鬆下來,緊皺着的眉頭也慢慢平復下來,洛驍才停止了這個帶着些許安撫性質的吻。輕輕地將聞人久又平放在了床榻上,俯身將他唇邊的湯藥吻去,又吻了吻他的鼻尖,他的眉心,最終,在額頭上落下一記親吻,這才又重新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這一整夜,聞人久忽冷忽熱折騰了許久,洛驍幾乎一夜未睡,就在一旁照顧。直至黎明將至,又給那頭餵了一碗葯,眼看着病情才漸漸穩定了下來。

“殿下的熱已經退了,只是白日裏怕還會有些許反覆,你和其他幾個記得照看好了。”洛驍看着起來替班的墨柳,出聲囑咐了一句,墨柳連忙點頭稱是。隨即,看着洛驍問道:“世子這是要回去了嗎?”

洛驍點了個頭,笑着道:“再不回去,早朝該要耽擱了。”

墨柳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洛驍,又側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容安穩的聞人久,道:“世子您和殿下……”

洛驍默了一默,然後才道:“沒什麼,不過是些小問題罷了。再過些時候便無礙了。”說著,將昨天夜裏來時穿着的斗篷又披上了,“若是殿下清醒了,也不必特意同殿下說我來過。我先走了。”

說著,又側頭看了一眼聞人久,隨意系好了披風的繩子,推了門便快步離開了。

墨柳站在屋子裏,看看這頭,又看看那頭,好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轉身撩了帘子去了內室。

聞人久醒的時候已經快過了辰時,大病後的無力感還殘留在四肢上,他勉強撐着身子半倚在床上,緩了一緩,慢慢回憶着自己出現的那一點記憶斷層。

他記得他昨天身體一直隱約的有些不適,到了夜裏,他正準備更衣上床,卻猛地覺得一陣劇烈的暈眩,隨後的記憶便都全書模糊了。

仰着頭淡淡地瞧着床幔上掛着的那個香味已經淡去了,他卻一直忘記取下來的綉着並蒂蓮花紋的香囊。

隱約只記得有一個人抱着他,一口一口地給他喂着葯。還記得口中那溫熱的舌與舌相觸的酥麻感,和一直在他身邊的那個瞧起來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洛驍來了。

聞人久這麼想。甚至連半絲猶豫與懷疑都不曾。

在這整個大乾,敢這樣對他的,大約也再數不出第二個人了。

聞人久覺得有些奇怪,他本以為自己應該再次面對洛驍時所產生的那些負面的情緒此時竟然都沒有產生。他想,至少他應該惱火於洛驍無視於他的警告,竟然敢繼續這般肆無忌憚。

但是,麻煩的就是,他卻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一絲一毫也無。

那麼,這又代表了什麼?

墨柳端着白粥走進來的時候,瞧着聞人久已經醒了,先是一頓,隨即面上一喜,趕緊快步走了過去。

“殿下可算是醒了!”墨柳將粥放在桌子上,望着那頭笑嘻嘻地便道,“昨兒個晚上世……下人們在這裏照顧了殿下一整夜呢,殿下的病來勢洶洶,比平日裏都要厲害的多,可將奴婢和張公公幾個給嚇壞了!”

墨柳一時口快,差點將洛驍給說出來,但是話剛出口,腦子裏卻忽而想到早上洛驍的囑咐,眼珠子一轉,卻又將口中的話強行咽了下去。

聞人久自然是注意到了墨柳的這個口誤,心中的猜測倒是越發肯定起來,但是嘴上也不說破,只是點了頭,問了個時辰,然後起了身便沒有再提起昨夜之時。

墨柳見聞人久不再說,心下鬆了一口氣,但是與此同時,見聞人久真的隻字不提洛驍,卻又覺得心裏頭還是覺得梗了一樣東西似的,怎麼樣都不舒服。猶猶豫豫好幾次看着聞人久,三番二次都險些就要露了底,但是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說,憋屈着一張臉伺候着那頭洗漱更衣用了飯,然後這才略有些糾結地退了下去。

見墨柳退了下去,聞人久這才又坐到了床榻上,微微抬着眼朝上頭看了一會兒,伸手將床幔上的香囊解下來放在手中瞧了瞧,把玩了一會兒,隨即又將香囊隨意地扔在了床上,身子半靠在床上,眸子明明暗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緩緩地閉了一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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