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屠龍

正如沈凌想的那樣，路德維希醒過來的時候因為沒看到他陷入了狂暴化。

變成龍身的他不斷用身體撞擊岩壁，他的身體比岩壁還要堅硬，力量更是不容小覷，岩灰和滾石不斷從山洞上方落下砸在他的身上，不多時，山洞生生被他砸出了好幾個大窟窿。

他憤怒地悲號，停止了自虐的行為，展翅飛了出去。在看到成為一片廢墟的森林后，他像是被什麼觸動到了，更是怒不可遏，朝着已成為廢墟的森林吐出炙熱的火焰，憤怒、悲傷的火焰將這片已成為廢墟的森林再次點燃……

變成魂體的沈凌只能在一邊默默地看着自己愛人癲狂的行為。

他已經試過去安慰他，撫摸他。可是愛人聽不到他的話語，他的手也無法觸碰到愛人。他的心情也由一開始的急躁無比變成了現在的一片悲涼。

他能夠感受到愛人的痛苦，卻無法上前去安慰他，無法在他的耳邊親密地訴說——我就在這裏，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他們明明就在一起，可愛人卻不知道。

路德維希的瘋狂持續了很長時間，他在這片廢墟的森林尋找愛人的蹤跡。可無論他如何尋找，愛人就是尋不到蹤影。

變成龍的他有無限的力氣，記憶和智力卻遠遠不如人身。失去愛人後變得癲狂的他更是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腦海裏面只是不斷車輪式地播放着最後一次見到愛人的情形。

沈凌在他的身下嘶喊痛哭，他卻絲毫沒有關注到愛人的不適，還強硬地佔有他，撕裂他。路德維希記得最後沈凌暈了過去，躺在了他的身下，可是被一種莫名力量控制的他卻無法停下來。

最後他們都累得睡了過去。

最後一次與愛人相見，竟然是自己因為無法控制欲.望，將愛人把弄得如此痛苦。

沈凌痛苦的認知在他混亂的腦海裏面不斷放大，最後偏執的他甚至認為是自己害死了愛人。

路德維希在破敗的山洞裏面放聲痛哭，長長的怒吼聲在這片孤寂的森林久久盤旋。

……

一年後，年輕的武者勞德走進了一間灰暗色調的酒吧。

酒吧內坐滿了人，多是身穿着勞德並不認識的各式長袍的武者。

一隻腳在酒吧的地板上才堪堪踩穩，勞德就知道自己不喜歡這間酒吧的氣氛。他眯眼仔細觀察，就連空氣中都有互相試探的魔法力量。他聳聳鼻子，像是聞到了什麼噁心的味道，皺起了眉頭。

“黑松樹”酒吧是距離灰燼森林最近的一間酒吧，出現目前這樣的情況也無可厚非。

勞德找了個角落裏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向扭着屁股的女侍者要了一杯蘋果酒，清甜的蘋果酒讓勞德的心情好了很多。小酌的當頭，他聽到旁邊桌子上的五個人正在討論灰燼森林中的那條惡龍。

討論的內容無非就是他這一路來聽說過的那幾件事。

“灰燼森林”原名是卡爾拉森林，在第四海洋世界中的意思就是“美麗的森林”。可一年前逃進這座森林中的一條巨龍卻將這片美麗的森林毀滅成了灰燼。那一聲聲可怕的龍吟，直到現在都是方圓百里內居民們的噩夢。

令人費解的是，在巨龍毀滅了這座森林的幾個星期後。那些被燒毀的樹木奇迹般地再次重生，並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生長，短短几個月，一片灰燼又成為了一片森林。只是昔日翠綠的樹木，現在卻變成了灰黑扭曲的鬼樹，普通的森林也變成了一座陰森恐怖的鬼林。

毀滅了這座森林的赤龍，很快便被各界武者鎖定。其實他原本就是一條罪惡之龍，是各界武者追殺的目標。

但是那些來到這座灰燼森林的武者，在進入了這片灰燼森林后，再沒有一人從這座森林中出來過。因此，種種關於灰燼森林的傳聞在神域傳開。

有人說，赤龍在灰燼森林中得到了寶物，才能夠將整片森林化為灰燼，讓那些力量強大的武有去無回。但更多人認為，傳說之中的魔之子已經誕生，畢竟當年赤龍擄走人魚的事情當場有上千人看到，在看到赤龍帶着人魚飛走的同時，他們也想到了那則傳說。

傳說紛紜，卻無人能夠證實。在光明神殿的組織下，各界的武者才組織了一個月後的屠龍大會。屆時，將有成千上萬的武者聚集，重新將這片森林燒毀成為灰燼，然後武者們一同闖入森林內，誅殺罪惡之龍。

想到這裏勞德一口氣將手上的蘋果酒喝完，大步走出了“黑松樹”。

勞德也是光明神殿召集來的武者之一，不過他是最低級的武者，就連住進旅館的資格都沒有——旅館和酒店已經被高級武者和魔法師們住滿了。

離開酒吧后，他只能和成千的低級武者一樣，找一個乾淨的地方席地而睡。不過這對他來說沒什麼，身為低級武者，他早就習慣了這些不公平的待遇。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這樣，用力量說話。

勞德抬起頭，望着天空上一輪皎潔的明月出神。

第四世界是海神的世界，代表海神的人魚一族向來對這些被稱之為罪惡的種族格外寬容。不知道這次，他們會不會出手相助這條被光明神殿判以了死刑的赤龍。

勞德幽幽地嘆了口氣，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一次的屠龍大會，絕不會簡單。

此時，在阿瓦隆海，這片第四世界主神和人魚族居住的海洋世界中的一座美輪美奐的宮殿裏面。

身着白色飄逸長袍的海神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從瀕死的人魚肚子裏面取出的一枚光澤亮麗的龍蛋。

海神看着手中的龍蛋，從來都是冰冷的淡藍色雙眸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溫柔。

站在他身邊的阿西娜已經看呆了，她已經很久沒在主人的臉上看到這樣溫柔的表情了。自從那場七神之戰，魔神隕落後，他的主人的臉上就像是結上了一層千年寒冰，冷得怕人。

她又低頭看了一眼被封在冰晶裏面瀕死的小人魚，小人魚沒有穿衣服，生育過後的身體已經被魔法清理乾淨，現在被極寒的冰晶凍起來，看上去像只不過是陷入了一場沉沉的睡眠而已。

對於這個孩子，她只知道，他是伊蓮娜的孩子，而且他的愛人是一條龍。

而這個可憐的孩子之所以會瘋狂地愛上一條龍的原因，阿西娜也明白。她略微抬頭，小心翼翼地望着主人的背影。

幾千年前，為了讓魔神重生。她驚采絕艷的主人狂傲地佈置了所有的一切，那時候的她只覺得主人已經瘋了，思維被局限在這片神域中的她沒有辦法相信這個世上還有辦法讓一位已經隕落的主神重生。

但她的主人做到了。

人魚一族是海神創造出來的種族，為了讓魔神在最優良的基因中誕生。他的主人創造了伊蓮娜，賦予了她強大力量的同時，在她的身上下了禁制，讓她必須為主人尋找到赤龍，並與之交/合，獲得龍蛋。

雖然不知為何，伊蓮娜並未和赤龍交/合，誕下龍蛋，但她唯一的兒子卻做到了，原本應該屬於伊蓮娜的命運，也被加諸到了這個可憐的孩子身上。

而這種方法之所以能夠讓魔神重生的原因，作為主人最信任心腹的她也略略知道一點。

她的主人曾經威脅過創世神。

創世神，這種在神域從未聽說過的神秘存在，主人竟然能夠威脅到他，並讓他設下“赤龍和人魚將誕下魔之子”的預言。很多時候她都不敢想像，她的主人究竟是什麼樣一個可怕的存在。

光明神、精靈神這些在神域自以為已經是最高層存在的主神，有哪一個有她的主人這般可怕的見識。

阿西娜又是自豪又是嘆息。

主人的夙願已完成，可惜了這個可憐的孩子，還有他那位被主人關在灰燼森林中的愛人。

海神似有所感地轉過身，淡藍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視着身後的侍女。

阿西娜一驚，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你是否覺得我很殘忍？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害死了這個孩子。”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海神殿內回蕩，只是和以往如同寒冰的聲音不同，這一次，海神的聲音明顯有了溫度。

阿西娜聽出了聲音的差別，大着膽子抬起頭，為伊蓮娜的孩子向她的主人做出了請求。

“主人，為了達成您的命令，伊蓮娜和這個孩子已經做得夠多了。您是否能看在魔神殿下已經重生的份上，幫這個孩子和他的愛人一把。”

海神的嘴角輕輕向上揚了一下，阿西娜便明白伊蓮娜的孩子有救了。這是幾千年來，海神第一次微笑，雖然只是個不成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