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九月內火至,天羅寶鏡現。時機轉瞬逝,道留我不留”,這是從上古伴隨着天羅秘境流傳下來的口訣。細細剖析得來的信息其實是這樣的。
這個世界實行的曆法不同於現在的陽曆和根據月相推演出來的陰曆,而是更接近於先秦時代的火歷。單憑肉眼直接觀察昏時,也就是日落後三刻或二刻半大火的出、中、流、伏、內等不同位置,藉以確定歲首和春種秋收的季節。因此第一句“九月內火”準確地點出了天羅秘境開放的時間。“內火也者,大火。大火也者,心也”。火是二十八宿之心宿二,屬於東方蒼龍七宿。內火即是心星移位退伏,預示着季節更換,夏去秋來。換算成現在的曆法就是陰曆的九月初九。每年的這個時候,天清氣朗,就算是天羅秘境入口處常年烈焰熊熊,人鬼皆焚的火焰山也會十分給面子地短暫熄滅十二個時辰,也就是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所有想要從天羅秘境中得到寶物和機緣的人都必須在這十二個時辰里完成進入、奪寶、退出一系列所有行動。如果慢了一步在火焰山的火焰重新燃起后再想出來,那就算把大羅神仙請來也是徒勞無功的。
因為天羅秘境是一個不同於這個世界的存在,在天羅秘境裏時間會變慢,外面短短的一天,在天羅秘境裏就被拉長為九九八十一天。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十分巧合地表現出這個天羅秘境似乎與先天卦象中的“九”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可惜千百年來無數能人異士耗費畢生的心血都沒能窺得一分天機。因此千百年來進去尋寶的修士倘若在這八十一天中一無所獲也只能自認倒霉乖乖地退出天羅秘境。強行留下來的修士只能被天羅秘境中碾碎化作塵埃,徹底地消失在天地間。這正驗證了口訣的後半部分“天機轉瞬逝,道留我不留”。
現在離九月初九還有個把月的時間,大部分修士已經趕到火焰山附近安營紮寨,而像青雲派這種泰斗級別的大宗門早有先遣隊伍打點好一切,主力尋寶隊伍要到天羅秘境開放前七天才姍姍來遲,充分顯示出了壓軸的王霸之氣。
每當天羅秘境開放之時,青雲派為保萬無一失,都派出青嵐山或者雲蔚山的首座領隊,剩下的首座繼續坐鎮青雲山,雙管齊下,頗有成效。今年原本是輪到夏容子,卻沒想到金陽子主動要求帶隊,夏容子也不疑有他,十分好說話地同他做了交換。
當林桓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心中的猜想愈發肯定,金陽子定然是想趁着尋寶渾水摸魚做掉林梓。臨行前,他同顧平川把林梓叫到房中又是一番細細叮囑,林梓表面上有些嫌棄林桓一句話說三遍,磨磨唧唧跟個老娘兒們似的,心底里還是很開心還有些小驕傲。畢竟在這青雲派的短短一年時間裏,他也見了不少為了名利錢權互捅刀子的人。但他身邊還有對他噓寒問暖,真心實意希望他好的親人。林梓覺得這是上天對他莫大的恩賜,縱使前路坎坷,還有親朋好友互相扶持,一切還是非常美好的。
再說了,這一次海達也跟着一起去,林梓心裏其實開心地要飛起。別看他平日裏和海達吵吵鬧鬧,一副嫌棄得不行的樣子。林梓心裏對海達是特別看重的。就算是平常的打鬧,他也是很有分寸,因為他也明白,在海達心裏他哥永遠是第一位。就連相看兩相厭的顧平川在海達心裏的地位都比他高。嫉妒什麼的是沒有,小委屈什麼的還是可以有的。難得這次能單獨帶着海達一起出去,林梓渾身充滿着躍躍欲試的勁頭兒,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藝都展示給海達看,頗有有一種孔雀開屏的小炫耀。
青雲如畫裏,山曉望晴空。雨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在秋高氣爽的九月初,青雲派的一十八名青年才俊在金陽子及一眾長老的帶領下踏上尋寶之路。青雲派不愧為出類拔萃的土豪宗門,單看那艘代步用的寶船,就足以讓御劍的眾修士自慚形穢了。
寶船的空間極大,十八名種子選手都各自有一間超豪華的房間,還配備雜役使喚若干。不過謹慎起見,林梓一律不碰送進來的餐食,就怕金陽子暗中使什麼絆子,他吃的都是由林桓準備存儲在海達空間裏的食物。雖然賣相不太好,但勝在安全。
寶船的速度也很快,日出時出發,金烏西墜之時便已經橫跨大陸來到了西面的天羅秘境外圍。寶船剛剛落地,青雲派的先遣人員就已經列隊整齊,場地上秩序井然,旌旗招展,端得讓人叫聲好。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所有人員都在專門的驛站安排停當,大伙兒或三五成群,或養精蓄銳,都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在林梓身上同樣也適用。因為林梓資質測試的結果太逆天,後來又杠上綦少峰。一般人不敢結交林梓,多少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感覺,。除此以外,也有一撮人明裡暗裏在找林梓麻煩,巴不得他出醜丟人。於是這幾天林梓索性躲在房間裏不出門,反正他跟海達湊在一起哪裏會無聊?!
林梓也沒有什麼必須要找到寶貝的壓力,他就是抱着重在參與的心態來玩玩,所以在房間裏也不怎麼用心練功,一直攛掇着海達溜出去玩玩。
倒是海達,最近一直是一副前所未有心事重重的樣子,既不跟林梓搶東西吃,也不跟他對着干。甚至連摸頭這種以前保准炸毛的動作都無效了。林梓這才有些慌張,他把海達抱到腿上放着,把它的頭擺正,十分認真地說:“你到底在慌些什麼?你把事情說出來,我幫你分擔。你老是自己憋着,我就只能在旁邊干著急,我……我……”林梓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說著說著就委屈得眼淚汪汪。
海達見林梓這副委屈得不行的小模樣心中也有些心疼。這種感覺令它自己也驚訝不已。要知道自從萬年以前,林桓和顧平川消失在它的眼前,它的世界就是一片荒蕪。想不到如今又多了一個林梓悄悄地在自己心裏紮根。海達甩甩頭,告訴自己要清醒點,它終究是個過客,也許過不了多久,它就要徹底地告別這個世界,與其到時候的生別離徒增悲傷,倒不如不要開始。
於是,海達也不說實話,只好拿金陽子功力高深,詭計多端的由頭糊弄過去。林梓看起來是咋咋呼呼的熊孩子一個,實則心細如髮,腦筋極好。他見海達不願多講,也就不再逼問。只是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他一定要強大起來,強大到海達能夠放心地對他敞開心扉,而不是它的一個累贅。
九月初九是登高望遠的郊遊好時節,但此時火焰山腳下卻是氣氛緊繃,一觸即發。子時的如約而至預示着火焰山滅,天羅秘境開。在火焰山東面成千上百的修士親眼見證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烈焰在瞬間消失,露出了青色的原石,更神奇的是青石居然沒有一點被炙烤的滾燙餘溫。
眾人也無心欣賞眼前的奇景,一窩蜂地衝進天羅秘境。林梓也混在人群中迅速消失在天羅秘境入口。金陽子看着林梓的背影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獰笑,轉頭對身邊長老交代幾句,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散修也進了天羅秘境。
天羅秘境裏面與外面火焰山周圍黃沙萬里寸草不生的景象迥然不同,各式各樣叫不上名來的植物鬱鬱蔥蔥。既有古木參天挺拔,也有藤蔓匍匐在地,五彩繽紛的色彩充斥着每一處空間,滿得讓人喘不氣兒起來。海達和林梓都是第一次進入天羅秘境,林梓純屬鄉巴佬進城,看得目不暇接。
而海達是越看越心驚膽戰,因為它看見了許多上古特有的生物,但要知道諸神之戰,林桓隕落之後,幾乎鮮有生靈可以逃過那場浩劫。不知是何方神聖開闢了這個芥子空間保有如此豐富的物種。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實力幾何。與此同時,海達能清楚地感知天羅秘境處於遊離於這個世界的混沌狀態,也就是說倘若被有心的大能利用,極有可能可以打破時空壁壘成為穿梭時空的工具。通俗說來,就是可以變成至尊寶手裏的月光寶盒。
這廂海達心思百轉千回,那廂林梓滿目新奇,還時不時開口問東問西,就像第一次參觀動植物博覽會的孩子一樣興緻高昂。不過很快,林梓就聽見其他修士的竊竊私語,仔細一辨別,居然還是雲蔚山的同門。
雲蔚山這次派出了六個得意弟子,除去還在思過崖的大師兄,其他金陽子的親傳弟子都傾巢出動。林梓雖然只是碰見過幾次,也都沒有深交,但他記人的本事極好。很快就分辨出儼然一派主事的樣子在給師弟們分派任務就是金陽子的二弟子喬蘆。
只聽得喬蘆不懷好意地說道:“師傅臨行前明確交代,誰能幹掉青嵐山的林梓,回去重重有賞。不過據我所知,那林梓本事不小,單打獨鬥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不如我們設計讓他自投羅網……”喬蘆如此如此這般交代一番之後,眾人便三五成群去找林梓下手。
這幫人自以為天衣無縫,殊不知全部計劃都被躲在頭頂樹枝上的林梓和海達聽得一字不差。海達這會兒也從自己亂成一團毛線的思維里跳了出來,氣呼呼地說:“這幫衰人,還想佯裝受傷引你上鉤”,它眼珠一轉,露出賤兮兮的笑容:“不如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