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人生不過一頁書,是非背後幾人說?
“我很意外,你會出現在這裏。”
江律師仔細打量起餘澤。短短一年半的時間,他發現餘澤變了很多。這無關他的穿着打扮。而是一個人內在與外在的氣質。
“你變了很多。”
在江律師打量餘澤時候,餘澤也在打量江律師。
最初見到江律師的時候,餘澤對他的第一印象,有兩方面。一方面,這是一個很有能力並懂的很多的人。另一方面,這個人很愛教訓人。
這是餘澤最初也是最樸素的想法。
但當他第二次見到江律師,尤其是在角落裏,靜靜地聽他講了一堂並不生動,卻韻味非常的“課程”后,餘澤發現自己對江律師的印象,有了很大的轉變。
餘澤能夠“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他曾經一直認為,江律師是一個好為人師的人。總是在用自己的學識和觀念,來要求他人。
但現在他不這麼認為了。他能夠感受到,江律師的心,跟保羅完全的不一樣。他的心,完全的,毫無防備的敞開着,就如同自己面對曾亮一樣。
曾亮的那顆心,對他,是完全敞開的,而江律師的心,是對着所有人。此時此刻,永時永久。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人,因為別人的無知,總將他的一片真心,用自己狹小的心量,和推己及人的卑念,在自己的心底。為江律師建立發明種種印象。
就在剛才,餘澤聽到了許多人對江律師的評價,冷眼旁觀的餘澤如果讓自己單純的從眾人的口中分析江律師的這個人。他會發現。江律師,是一個複雜到了極點的人。
因為每一個人對他的評價,都不同。
大而可見,見時又虛渺不真,捉摸不透,敬而遠之。
但在意通之下,餘澤發現。江律師的心,就如同剔透的水晶。本無塵埃雜垢。
本來一片光明,反倒讓人生出種種分別。
這真是怪到了極點。
餘澤說道:“江哥,好久不見了。”
江律師說道:“其實也沒多久。原本我以為你會在很久以後才會來找我。”
餘澤問道:“你並不奇怪我來找你?”
江律師搖頭道:“不。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但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餘澤說道:“剛才我聽到你在這裏給他們講課。我有一個問題。”
江律師說道:“什麼問題?”
“在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給你的印象是什麼呢?”餘澤問道。
江律師說道:“你真的很想聽嗎?”
餘澤很認真的說道:“是的。我很想聽。”
江律師說道:“你是一個無情的人。”
“無情的人……”
餘澤仔細品味這句話,有些失神,接着他說道:“為什麼?我有喜怒哀樂,怎麼會是無情的人?”
江律師說道:“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是一種只能用情感意思表達的東西。而我所說的情,也不是人的七情種種。”
餘澤說道:“是的。我大概能夠明白你的意思。現在的我,解開了一些困惑,但我彷彿站在一條大河之中。雖然明白了走過來的路,卻茫然不知何處而行。我似乎丟了什麼東西。”
江律師說道:“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
餘澤說道:“大概是吧。因為我也不知道,你會告訴我什麼。但是我知道我要來見你。”
江律師若有所思,然而他並沒有直接給出餘澤任何的建議,他說道:“你要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飛天學院。”
“飛天學院?”
餘澤聽到了這個曾經被他視為夢想的地方,他有些茫然不解,他問道:“為什麼?那裏有什麼?有情嗎?”
江律師說道:“那裏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所有聰明智慧之人,都聚集在那裏。我想。那裏一定有人能夠幫助到你。”
餘澤說道:“我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想不明白。難道想要找到他丟了的東西,還要去外星球嗎?
但餘澤相信江律師,沒有為什麼。
這時,江律師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東西,遞了過來。這是一塊很特殊的金屬,有點像是塔一樣的東西。
餘澤奇怪道:“這是什麼東西?”
江律師說道:“能讓你進入飛天學院的東西。”
飛天學院的招生工作早已經結束,從曾父的口氣中,餘澤知道,飛天學院篩選是極其嚴格的,每個名額的背後,都是仔細的甄別,和利益的妥協。
而那個時候,餘澤是很想去所謂的新星,但是現在的他,卻早已經沒有了去的理由。
可是江律師卻說,那裏有人能夠解開他的疑惑,是誰呢?
餘澤心中不解,但卻把江律師遞過來的像是塔一樣的東西接了過來。
剎那間,餘澤有了一種明悟,他說道:“這是有人拖你轉交給我的。”
江律師微微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
這樣的回答,沒有出乎餘澤的意料之外。
餘澤似自言自語道:“我一直有一種感覺,我的人生,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樣。”
江律師說道:“為什麼你要用安排這兩個字,而不是用指引呢?”
餘澤抬起頭,看着江律師說道:“它們有區別嗎?”
江律師說道:“當然有。就如同我剛才在台上所說的那樣。情想和情思,它們很相似,但畢竟不同。而人也一樣。”
餘澤說道:“可以仔細說一下嗎?”
江律師說道:“是人。都害怕改變。尤其是當人形成習慣之後。這個習慣,外而說,是執着於物。有形之類。於內而說,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互,以及世間種種觀念。”
“譬如有人,從出生開始,就被人遺棄,反被野狼收養。終有一日,被人帶入文明社會。而此孩一切習性,均與狼無異。視人為惡捕者。時時刻刻都想着回歸狼群。”
“餘澤,你說帶狼孩回歸社會之人,其心是好是壞?”
餘澤說道:“當然是好的。”
江律師說道:“自然是好心。狼孩本是人,錯入狼群。而此人攜其回歸文明社會。讓他重新做回人,本是大善之舉。但此狼孩並不理解,認為此人將他帶離族群,其心大惡,將害他身命。”
“如我所言,指引與安排,恰如其似。而其中,又大分別。”
餘澤請教道:“如何分別。”
“指引之人,必令你大明不解之疑難。去除心中煩惱種種妄動情思。除此說而作為者,其心必不單純。無別心者為善人。令你戀物而迷復生迷,又巧言告知你無做不聞而得大利益的。我說是魔。”
餘澤說道:“這般分別?”
江律師說道:“指引也好,安排也罷,善者魔者,無論兩種何等,終究由你自己心中而生出,擇一而從。他人心中觀念種種。入於你心,如果你不思擇從。不問根本。指引開明大士,與你也是魔,終無所用。若魔者亂你思緒,而你擇其明而棄淫,覺其邪而歸其正。魔者歸正,見所見,都是開心恩人。”
餘澤站起身,給江律師鞠躬道:“江哥,我明白了。謝謝你。”
江律師避開沒有受禮,說道:“你不用謝我。我受不得。”
回到盡頭城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餘澤沒有吃晚飯,而是去了那間黑洞無光的房間。
屋子中,永遠是漆黑一片。梵高還和以前一樣,蜷縮在角落裏,時不時的念叨着什麼。然後將頭埋在膝蓋下。
餘澤忽然生出了一股大悲傷之情,他看着眼前的梵高,突然感覺到,他就是那個被遺棄的狼孩。
他對梵高說道:“梵高,你為什麼一直這樣?看看現在的你自己,你認為你會等到你一直在等待的東西嗎?”
餘澤的聲音很輕,但在這個狹小的屋子裏,異常的刺耳。
梵高一如既往的那樣,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
餘澤說道:“你在等待着,神靈對你睜開雙眼的那一天。但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是神靈,你憑什麼對一個只為了要抓住它的人,露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梵高沒有回應。
“對世間的你來說。你擁有世人稱讚的名望。你隨隨便便的一幅畫,會吸引的他人爭相追逐。並可以給你帶來驚人的財富。你不喜歡他們,遠遠離開。他們認為你不留戀名聲,金錢,他們認為你擁有一位大師的品格。”
餘澤看着梵高,一字一句的說道:“但我不這麼認為。我認為你是個貪得無厭的人。你用你那可以捕捉這世間最稀有,最絢麗色彩的眼睛,貪婪的想要描繪出那並不存在於人間的光芒。你仔細問一下你的心,這是否是你的貪心在作祟?”
梵高依然沒有回應。
餘澤自言自語道:“戴威爾跟我說,你需要有一個依靠。但現在我忽然想到,其實你並不需要依靠。你心中有種種的貪婪,他們糾纏着你。讓你連最後想要去自殺的勇氣都沒有。你的內心,展現給人以柔弱,可憐,單純。可那依舊是一種期待他人施捨的小心量。你期待着誰來憐憫你呢?”
“其實我說這些有什麼用呢?你沉浸在你自己的執着中。而我又如何不是?”
餘澤自顧自的說道:“從前的我,只是被動的接受。然後是迷茫的自尋自找。現在,我終於發現了。每一個人來這個世間,都有他的原因。而我選擇了去尋找,打開自己的心,仔細的審視。儘管這前路會有困難,有疑惑,有憂慮。可我不會再逃避了。”
“梵高。你是一個幸福的人。你跟我一樣,都是幸福的人。我們比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幸福。可我們為什麼不抓住幸福,而是要辜負它呢?”
餘澤自言自語的說完了這些話,就離開了。
而梵高,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漆黑而無光。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餘澤打給了吉安娜。
吉安娜打開了視頻連接,餘澤看得出,吉安娜又回到了維斯那。她並沒有像是普通的情侶那樣,一直的陪伴在餘澤的身邊,在他昏迷的時間裏,她選擇了去完成自己已經拖延了太久的工作。
“親愛的,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吉安娜微笑的說道:“你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
餘澤開口問了她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珍娜,能說一說我們的故事嗎?”
吉安娜微微一怔,然後說道:“怎麼說呢?那是一個太長太久的故事。我如何能說?”
餘澤有些迷茫的說道:“是啊。太久的故事。誰能說清呢?”
吉安娜說道:“親愛的,還記得那個故事嗎?”
餘澤說道:“故事?哪個故事?哦,你是說那個阿莫斯托領主的故事嗎?”
吉安娜說道:“是的。你還記得嗎?”
餘澤說道:“那僅僅是一個故事嗎?”
吉安娜說道:“是的。那是屬於一個人的故事。”
餘澤說道:“我們曾經出現在那其中?”
吉安娜說道:“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相遇相知相害相助的,都是故事中的人呀。”
餘澤說道:“那阿莫西呢?”
吉安娜說道:“他是一個迷失的人。他比絕大多數人都知道的多。但也正因為如此,他越走越遠。如果沒有人幫助他,他永遠不會找回自己。”
餘澤說道:“珍娜。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吉安娜說道:“我知道你要去哪裏,也知道你即將經歷什麼。請你放心,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
當天晚上,餘澤將江律師交給他的那樣東西,拿了出來。他打開飛天學院的報名系統,登錄了自己的社卡號。
絢美的新星下,審核的連結已經消失,只有那個彷彿是鑰匙孔的菱形依舊存在着。
餘澤打開了掃描儀。藍光在這塊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物體上掃描后,屏幕上出現了一塊金色剔透的虛擬菱形柱體,像是一個完整的鑰匙。
接着,餘澤的眼前,閃爍出了一陣刺眼的金光。接着,整個屏幕就黑了下來。
餘澤知道,他接下來要做的,只是等待。
與此同時,探索者聯盟的總部內,一陣警報聲在數據中心響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