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卷地風來忽吹散
我的心咚咚狂跳,“什麼事?”
“既然你和哥的關係那麼近,或許你會有辦法說服他,讓他帶小澈去看看醫生,接受心理治療吧。就算不信任我也好,去找別的醫生。不能因為孩子抗拒就再也不帶去看啊,這樣下去小澈的病只會越來越嚴重的。”
坦白來說,聽到這樣的要求,我很意外。我曾經應該也有過簡單善良的思維,可是剛剛經歷了那麼一場噩夢,我對於人心,已經習慣性的往最壞的方面去考慮了。
我以為那個要求多少是關於自己的,可居然不是!
現在這世上,還真的存在着這樣善良的人么?
我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會儘力說服他,但成不成成功,不敢保證。”
他欣慰的笑了笑,“能那樣已經足夠了。“而後,他微微低了點頭,“你說得對,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沒病,甚至在還沒有真正見到你本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沒病了。”
“沒有真正見到我本人,意思是之前以其他形式見過?”
他嘆了口氣,“是的。大約在來我們醫院的前兩天,我媽媽把你相片拿給了我。說讓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她,有人脅迫她讓她這麼做的,說如果我不聽從她的話把你診斷為精神病人的話,我媽她就會有危險。”
“危險?有人要殺她?”
他苦苦一笑,“我看着媽媽當時的表情,應該是比死亡還要恐怖的事。我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但是看得出來,媽媽被那人折磨應該有一段時間了,不得已才會對我提出那樣的要求。可無論我怎麼問,她就是不說那個人到底是誰。眼看着接近崩潰邊緣的媽媽,我當時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只能答應。”
說到這兒,他一臉誠懇的看着我,“請你相信我,我心裏一直很愧疚。我學醫那麼多年,本意是要助人脫離苦痛,那麼反其道而行的,你還是第一個。儘管我後來已經儘可能的讓你免受那些藥物或治療器械的傷害,可是我知道,你的身體即便是好的,精神上也已經垮了。我那時候每天都會去看望你,每天都很想告訴你實情,可是……”
他將腦袋沉沉的壓了下去,“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只是希望你能明白,這世上現在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媽媽了,我不想拿她去冒險。”
我心裏微微顫了顫。
那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連秋陽的母親都能威脅到?
小霞那邊我多少還能想得通,畢竟是孩子被擄走了,當媽的肯定急瘋了。可是秋陽的媽媽呢?她有什麼把柄在那個女人的手裏?
我自顧自的搖了搖頭。想不到那個女人可以有這般的手段,能讓這種富貴人家的人都受其擺佈。
他接着道,“後來,媽媽跟我說,她留在房間裏的你的那張照片不見了。我原本以為是那個背後在威脅她的人搞的鬼,可是後來看見哥哥把你從那裏面接出來了以後,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發現了我和媽媽的這個秘密,作為對我們最好的挑釁,他不但把你救出來,還接到家裏來和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我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難怪之前一直覺得秋彥找到我總有些說不出來的唐突和莫名其妙。原來是因為仇人的仇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想到了這一點,我的心裏莫名的一陣失落。
真是可笑,難不成我還在期盼什麼?
“你們的關係,一直就那麼水火不容么?”
其實我也在這樣的家庭生活過幾年,雖然絕對不會是溫馨的,但至少我們表面上沒有他們這樣的劍拔弩張,所以我不免有些好奇。
他沉沉的搖了搖頭,“我的媽媽,當年認識我父親的時候,我父親並不是單身。可她還是跟了他,然後……”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在我以一個私生子的名義跟着媽媽在外面飄蕩了15年後,也就是9年多以前,因為這個家裏原先的女主人去世了,父親就把我和媽媽接了回來。從那一天起,哥哥對我們就是仇視的。在他的眼裏,始終認為是我和媽媽,奪走了原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怎麼可能不仇視呢?我當初就是媽媽走了還沒一年爸爸就迅速再婚的。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心裏始終還有個疙瘩。
“那……秋彥的生母是怎麼去世的呢?”
“意外,一場車禍意外。當時是她開的車,據說是陪着哥哥的姐姐姐夫去產檢回來出的車禍,她和姐夫當場死亡,姐姐則是重傷,然後一直保持着一口氣,撐到了寶寶被成功剖腹產出來才斷的。”
我聽得徹底呆在了原地。
原來那場變故帶走的不止他的母親,還有姐姐姐夫。
這麼說來,他比當年的我不幸多了!
不過……
“寶寶?那個寶寶後來活下來了么?”
秋陽點了點頭,“雖讓生命體征一度很微弱,不過最終還是撐了過來。”
我一下子張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你說那場意外發生在9年多以前,小澈今年9歲,是不是說……”
沒等我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就見秋陽肯定的點了點頭,“是的,那個包包就是小澈。原先去世的姐姐的孩子。”
我的心裏狠狠的揪做一團,“那……那之後秋彥就把小澈當做自己孩子那樣帶大了吧?那小澈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說到這個,秋陽再次眉頭深鎖,“關於小澈的身世,哥哥曾經在我們面前聲色劇烈的說過,不希望小澈過早的知道自己的人生有個那麼不幸的開始,所以在他成年之前,家裏若是有人讓他知道了這個事情,哥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人。因而那麼多年下來,這也是家裏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卻又緘口不說的秘密。”
“既然他那麼疼小澈,小澈又怎麼會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秋陽再次沉沉的嘆了口氣,“那次不幸意外的四年之後,哥哥結婚了,對象就是陳嫣然,在陳嫣然的要求下,他們一家三口搬出去另外一棟位於城西的別墅住了兩年多。有一天哥哥就忽然帶着小澈搬了回來。再回來的時候,我們看到的小澈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那之後陳嫣然也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三天兩頭找上門來吵鬧,跟我們哭訴着哥哥不要他了之類的話。然後小澈每次見了他,都會失控痛苦哀嚎。沒有人知道他們三個那兩年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問哥哥,他也從來不肯說。我也只知道那之後哥哥和陳嫣然好不容易才離了婚,然後就那麼帶着小澈一直在家裏住了下來。”
想起一見到那個女人時小澈驚恐的樣子,我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這個孩子那麼可憐,那個女人不好好待她就算了,這麼還能給他留下那麼深的陰影呢?
“秋陽,你說小澈的病是不是就跟哪個女人有關?或許是她之前虐待過他,毒打過他?”
“其實第一次看見小澈見到陳嫣然的樣子,我就這麼懷疑過,可是但凡我一向哥提出來讓他帶小澈給我看看,哥就大發雷霆,說小澈是個健康的孩子,不讓我再靠近他半步。”
也難怪,秋彥對秋陽母子只可能有恨,這麼還可能去信任呢?
“秋陽,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他淡淡的搖了搖頭,“誰說都好,但你對我說謝謝,總感覺自己罪孽又深重了一些。當初那麼陷你於不易,實在抱歉。”
我沉沉的舒了口氣,“那個女人,也是利用了“為了你最愛的人,你能走到哪一步?”這樣的思維來擺佈你的,就跟當初擺佈我和小霞一樣的道理。”
秋陽聽得一頭霧水,“那個女人?小霞?”
就當我想要我自己之前的經歷講給他聽時,褲兜里的電話響了起來。我掏出來一看,是秋彥打來的,瞬間緊張起來。
秋陽看了一眼,輕輕的說了聲,“沒事,接吧。他問什麼,你也實話實說,我哥這個人最恨人說謊。”
我尷尬的點了點頭,接起來電話。
“喂,秋先生。”
“你在哪?”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沉穩,卻聽得人一陣心悸。
我抱着一絲僥倖心理,“啊,我在家啊。”
“是么?我也在家,怎麼不見你?”
我瞬間無言。
短暫了愣了幾秒之後,兩眼一閉,聲音發緊的道:“我在三樓,秋陽的這裏。”
聽了這句之後,電話那頭是么也沒說,而是啪的一下掛了。
秋陽看着我,我看着電話,氣氛詭異得要命。
呆了一會兒之後,我回過神來,“你哥要我下去呢。”
其實他並沒有說,但我感覺他大概不會喜歡我太久的逗留。
秋陽趕緊起身,“那我也不留你了。但是……今天我跟你說的這些,你最好還是別讓我哥知道。他這個人……有時候真不知道在想什麼,會無端端讓人覺得很……害怕。”
告別了秋陽,我一溜煙跑回了小鬼的房間,然而沒見秋彥,想了想,又趕緊來到了他的書房。
門剛一打開來,就見有個人靠着書桌立在前方,屋裏黑兮兮的,從屋外投來的光線打在他的下半邊臉上,那隱沒在陰影中的上半部臉,像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