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比起前日在王家的虛以委蛇，薛家人在真聖公府的拜訪倒是很愉快。賈政衙門裏有事不在家，是以接待薛訊和薛蟠的是亞爾林。對於薛訊委婉提出想要薛蟠拜師的事，亞爾林在測試過薛蟠的資質后，一口就答應了。

這胖小子雖說有些頑劣，卻能與火系元素溝通。再加上秉性還算不錯，目前年齡還小，嚴加調／教的話不一定成為朝廷棟樑，但成為一名高手倒是可能性不少。

這些亞爾林也都跟薛訊說清楚了，考慮片刻后，薛訊還是決定讓薛蟠拜師。雖說他給薛蟠留下了參加科舉的資格，但薛蟠在讀書方面確實沒什麼天賦，與其這樣繼續逼迫他，不如另外給他找個路子。

不能成為朝廷棟樑就算了，能成為一名將軍也不錯。若是都不成，能有個真聖公做師父，成為宗室弟子的師兄弟，那也比做一個商人好。

更何況，薛蟠也不是個做商人的料。

這邊爺們兒在外書房交談得還算愉快，那邊的女人們在王夫人的清暉院裏也是其樂融融。

雖說李紈才是掌管府中中饋的管家夫人，但薛王氏是王夫人的妹妹，女眷們自然就是到清暉院中了。賈元春因為是待嫁之身，出來見了客得了薛王氏的表禮后，就回自己的院子綉嫁妝去了。

至於賈探春，她不過是庶女，沒有來見客的資格。趙姨娘對此在院子裏恨得牙痒痒，但誰讓當初她想辦法跟賈政撒嬌不願將探春抱到王夫人跟前養着呢。她只想着讓探春跟她親近，卻忘記自己不過是奴婢提上來的姨娘，由她教養的女兒，今後想要說個好婚事就不容易了。

等趙姨娘得了周姨娘的提醒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就算她現在安分守己不爭不搶又如何。賈珠是王夫人的嫡長子，又怎麼可能會喜歡探春這個姨娘生的妹妹。更何況兄妹兩根本就沒有相處的機會，哪裏來的兄妹情。

趙姨娘好不容易得了個機會跟賈政說了這事兒，王夫人一句她現在養着賈寶玉，沒那精力養二姑娘，就將賈政給打發了。在賈政心裏，賈探春這個庶女自是不能與嫡子比的。

如此趙姨娘也沒辦法了，她比起略識得幾個字的王夫人還不如，起碼王夫人自幼受到的閨閣教育都是教她怎麼做當家太太，教養女兒兒子的。她呢？僕人出身，難道要讓探春和她一樣，以後也去給別人當姨娘嗎？

是以再恨，趙姨娘也只能抱着睜着大眼睛什麼都不知道的賈探春哭。賈探春說是府里的二姑娘，但和大姑娘根本就沒法比。大姑娘隨着兄長起名上族譜，二姑娘如今卻不過就是探春探春的叫着，上族譜更是沒有可能。

到了這般，趙姨娘突然懷疑起當初那麼努力想要成為賈政的姨娘是不是做錯了。趙家是榮國府家生子，她自幼看着榮國府的榮華富貴長大。可惜她的眼裏只注意到了這些，將那些隱藏在下面的都給忽視了。

榮國府賈家的庶齣子女，從來就沒得了好結果的。當初賈敏姑奶奶上面還有三個庶姐，嫁出去沒幾年，就音信全無了！聯想到自己的探春，趙姨娘更是悲從中來。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了，只希望賈珠能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將賈探春嫁出去做正頭娘子。

趙姨娘見識畢竟有限，如果說賈珠和賈寶玉連個兒子都沒出息的話，賈政和王夫人還會將主意打到女兒身上，期盼她們能嫁得好，給娘家助力。但現在真聖公府已經不再需要錦上添花，賈探春怎麼都是亞爾林的妹妹，即便她的夫家不會是什麼顯赫的人家，但她也不可能去給別人做妾。

那樣丟的就是真聖公府的臉！

趙姨娘的怨嘆清暉院中的女人們不會知道，而王夫人和李紈就算是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不管是趙姨娘還是周姨娘在這府里都翻不起風浪，根本就不用操這份心。

“寶釵長得真是好。”王夫人將薛寶釵攬在懷裏愛不釋手，“我的玢兒出門子的日子已經定下，之後就只有一個寶玉還在身邊，那要不了幾年也要挪去外院。還是妹妹你命好，有這麼個乖巧漂亮的女兒伴在身邊，讓我羨慕得不行。”

“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家寶釵要是能有幾分大姑娘的品格，那她這輩子也夠用了。寶玉就算是搬去外院，不也仍然跟姐姐親近么，就跟珠兒一樣。我可是聽說，珠兒就算外面的事再忙，這晨昏定省也從沒一次落下的。”

薛王氏對於姐姐喜歡自己女兒很自豪，但她也清楚，自家女兒再好也是比不得這府里的大姑娘的。一個是真聖公的嫡親妹子，一個是普通商戶出身的商女，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寶釵和玢兒是表姐妹，兩人還真有些地方長得像，可沒有妹妹你說的那般誇張。”王夫人被薛王氏吹捧得甚得心意。她現在的老夫人生活真是幸福得沒法說，比起做賈王氏那樣的一言堂老封君，還是她這樣的老夫人更有滋味。

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外面別人都得給她面子，還得上趕着巴結她，光是這樣，她就夠了。權利在自己兒子手上，跟在她手上是有區別。但更多的，她還是希望兒子還有孫子過得好才是真的好。

一個家的昌盛還是得靠男人，像以前榮國府那樣事事都要靠女人，算個什麼事兒！女人的活動範圍畢竟是在後宅，除了眼光特別遠特別好的，又有幾個真正能將整個家族都給撐起來的。

“姐姐這話就是在安慰我。”薛王氏搖頭苦笑，“釵兒要是投胎到姐姐肚子裏，那就和大姑娘不差什麼，投胎到我肚子裏……”

以前她還不知天高地厚覺得自家薛家是皇商，比一般的官宦家族也不差什麼。自打薛訊跟她說清楚了，她才明白薛家真正的地位。對王夫人，她心裏不是不泛酸，但交好王夫人才是更重要的，誰讓王夫人有個好兒子呢。

薛王氏不是沒想過當年若是她嫁到榮國府會怎樣，但想畢竟是想，她也有兒子，雖然不如賈珠有出息，但起碼對她這個母親還是很孝順。

王夫人臉上笑容一滯，隨後才輕聲說：“兒女都是債。珠兒出息前，我在那榮國府里過的是什麼日子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玢兒是好，也正是因為她好，才差點就被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她話音一頓，抬手用絲帕擦了擦眼角，“當初珠兒病得那般厲害，差點就沒命了。要是珠兒真的去了，妹妹你覺得會如何？”

李紈先前都只是抱着賈蘭在一旁聽兩位太太說話，聽到王夫人說到賈珠不免皺眉。那時候最絕望的是她而不是王夫人，甚至於王夫人為了管家對賈珠的照顧也遠遠不及她。

但，她現在有兒子，更是當家夫人，這就夠了。自家爺是個孝順的，她可不希望因為她和婆婆的關係而影響到夫妻關係。這真聖公府以後都是她的孩子的，她只要做一個合格的真聖公夫人就好。

眸色暗沉了下，李紈眼帘微垂繼續逗弄賈蘭。賈蘭如今正到了開始說話的年紀，或許是平時亞爾林與他的精神交流太過成功，讓他比起同齡人出色了不少。讓李紈和王夫人都對他疼愛無比。就是偶爾在家的賈政，也對他這個嫡長孫難得的有好臉色。

賈寶玉坐在王夫人身邊看着被李紈抱着的賈蘭滿臉欣羨。他也想要漂亮的丫環和婆子來伺候，但偏偏王夫人給他安排的不過都是平頭正臉的罷了。想想等再過兩年他六歲后就要搬到外院，身邊只有小廝和長隨伺候，賈寶玉的臉就苦了起來。

只是家裏沒了無條件寵溺他的長輩，知道他的那些個要求想法長輩都不可能同意，他也只能在心裏想想。

“現在大姑娘不是已經定親，還得聖人賜婚了么。”薛王氏急忙說道，“珠兒更是聖人跟前得用的真聖公，姐姐也不必再為這些事傷心。”

“也是。”王夫人止淚頷首，“既然你家都搬到京城裏來了，平時我們就多走動走動。說來這次回京家裏宅子可修繕好了？若是不方便的話，就先在府里住下。如今這府里就我們幾個主子，空着的院子不少。”

“這倒不用。上京前老爺就打發得用的管事先上京來收拾屋子了，都是按照金陵那邊的景緻來修的，哪日給姐姐送個帖子，請姐姐過去坐坐。”薛王氏笑着說。

“必定回去。”王夫人摟着懷裏的薛寶釵不放，“倒是寶丫頭，我真箇愛，讓她在府里住上幾日吧，要是能長長久久的留在我身邊，那就更好。就是只怕你這個做母親的不願意。”

幾個小的聽不懂王夫人話里的意思，李紈和薛王氏卻是都聽明白了她話里的暗示。王夫人這是想將薛寶釵說給賈寶玉？

李紈眉心微蹙，想了好一會兒后，覺得這倒是也不錯。這個小叔雖說目前歲數還小，但一看就知道於科舉之路上也沒什麼能為的。不是他不擅讀書，而是他的性子就不是做官的料。小叔子走風流才子之路的好，有個善於管家理事的弟妹，想必也就不用多來打擾他大哥了。

王夫人的想法跟她差不多。她的小兒子給賈史氏寵壞了，往後想要出人頭地不易，她也只能想辦法讓他能做個富家翁。有賈珠在，倒是不用擔心有人對他起什麼壞心眼，但想要富足，還是得有個善於打理家業的妻子才行。

之前賈寶玉年歲還小，他的婚配王夫人還沒想過，但現在見到薛寶釵她就喜愛得不行。再想想她是薛家女，雖說出身比不上那些官宦千金，但不正好是賈寶玉的良配么！

商女的出身，更是讓她不可能壓到賈寶玉的頭上去。

越想，王夫人看懷裏小姑娘的眼神越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