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白棟睜開眼睛,看見有人擋在面前,他頸間痛得厲害,好像喉管差點就要被折斷了。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

他聽到陸烏的聲音,明明是那樣熟悉的聲線,此刻聽起來卻讓人不由自主地繃緊神經,白棟的身體在意識之前做出了反應,他伸手抓了一下陸烏的胳膊,但是陸烏甩開他,朝沈還衝了過去。

沈還似乎也尚未從催眠中徹底清醒過來,在陸烏把他一腳蹬到牆上的時候才醒過神,立刻反擊。

白棟從未見過陸烏如此殘暴的模樣。

他曾經見過陸烏從四樓往下跳,但後來回想那時候的畫面,陸烏其實是在半空中用手勾和腳蹬的動作,在幾個窗檯之間給了自己緩衝,他只不過是比普通人在身體協調方面強上許多而已。白棟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與沈還對打的陸烏卻絲毫不靈活,他抓住沈還的衣領,在實實在在挨了沈還全力的兩拳之後,只是把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臉又轉回來,沒有絲毫避讓和格鬥技巧。

沈還被他抓緊衣領懟到了牆上,臉漲得通紅,竟是像剛才險些窒息的白棟一樣。

陸烏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拳頭。

他不再是輕巧而柔韌的那種狀態了,他用一種與往常大相逕庭的暴力方式,狠狠地,拳拳到肉地揍着沈還,沈還額間的白色紗布很快就被染紅,連想要反擊的手都抬不起來。

白棟一邊抱着他的腰往旁邊拖一邊大喊,但是陸烏就像什麼都聽不見一樣。

沈還偏過去的頭再也沒有轉過來。

這種垂死的姿態讓白棟徹底慌了,他甚至順手抓起了窗台上的盆栽。

但是不捨得,他不捨得傷到陸烏的一絲一毫。

“陸烏!”他伸手捂住陸烏的眼睛,用力將他的頭往後掰,陸烏不可抗力地向後仰起頭,喉嚨里發出不甘願的悶哼,拳頭又朝沈還身上落下了一次。

“陸烏!停下來!”他挨近陸烏的耳朵,低喝,“放開他。”

陸烏的手仍舊抓得緊緊的,可以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到我這裏來。”白棟輕聲說。

沈還應聲倒在了地上,陸烏姿勢有些僵硬地朝白棟轉過身來。白棟放開捂在他眼睛上的手,但仍舊有些心有餘悸,雖然很可能不起效,但他還是同時抓住了陸烏的雙手。

陸烏看到他,眼睛裏才正常了些。

“你沒死。”他低聲說,然後有些癱軟地面對面朝白棟靠過來,白棟條件反射地想騰出手接住他,但陸烏卻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與此同時,聽到動靜的護工護士們都趕了上來。

眾人最先看到的是血淋淋的沈還,紅色太過觸目,不過從樓下趕上來的片刻,人怎麼就被打成了這樣,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吻在一處的兩人。

白棟還沒反應過來,手還握着陸烏垂着的手腕。

這個吻充滿血腥味,陸烏溫柔地含着他的嘴唇,慢慢地舔他,碰他的舌尖,珍重而細緻,不曉得他哪裏來的閑情,就好像幾秒鐘前還彷彿修羅的那個人不是他。

白棟突然意識到,這樣情緒轉換迅速的陸烏不正常。

他剛想推開陸烏好看看他流滿了血的臉,陸烏身子一軟,就朝他壓了過來,暈了過去。

白棟慌忙伸手接住,有些忐忑地伸手撥開他的頭髮,去看他一塌糊塗的臉。就算沈還差點被陸烏打死了,在看到陸烏已經完全變形的臉時,他胸口還是迅速升起怒氣,要剋制自己不往沈還身上再補兩腳。

這場嚴重鬥毆在當晚就驚動了任冬明,幸好任冬明因為太忙,一直都住在療養院的職工宿舍,很快趕來,兩人都被推進手術室了,任冬明站在走廊上,頓了一會兒,一腳踢翻了垃圾桶。

“媽的,一堆破事兒!沈還他腦子裏還有膠質瘤,你們是想提前送他歸西嗎?”

白棟盯着手術室的門,看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你是說他現在腦子裏也……他複發了?”

任冬明看了他一眼,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但聽白棟的反問,他也是知道些什麼的。便草草點頭。

“任冬明,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白棟很少直呼他的名字,大多數時候是喊樓長,任冬明扭過頭面對他,示意他繼續。

“你是他計劃中的一員嗎?”

這沒頭沒尾的問句讓任冬明蹙起眉:“什麼?”

白棟觀察了他一會兒,鬆口氣似的,把臉轉開了:“今天的事情起因在我,陸烏是因為我而發病,才打傷了沈還,我希望樓長能酌情處理,另外,我和沈還的關係樓長你大概也猜得到一二,往後的情況可能會更加複雜,我只能懇請你,站在公正的位置上,不要插手我和沈還之間的事。”

任冬明想起沈還對他說的話。

“我如果以後搬進9號樓了,不僅需要一個跟我有交情的醫生,還需要一個受過我恩惠的怪才。對了,以及一個伴侶。”

他沒有回答白棟,而白棟得到了他的沉默,就好像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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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烏算是皮外傷,眉尾縫了四針,其他的傷口並不算太大,身上沒有骨折只是軟組織受損。

沈還卻有些嚴重,輕微腦震蕩,醫生給他做了ct,發現了他複發的膠質瘤。

“星形細胞瘤,目前尚處於1期,你應該有在進行化療吧。”把他叫到辦公室的神經外科醫生似乎對他的病情很感興趣,眯着眼睛分析ct圖。

“並沒有。”沈還扶着桌子站起來。

“哦?沒有化療?那為什麼看上去病灶有得到控制的痕迹?你的主治醫生是誰?”

“抱歉,這跟9號樓無關,我的主治醫生是市醫院的。”

“那為什麼不去市醫院住,卻住來這裏。”對方窮追不捨,“腦部膠質瘤還伴有精神障礙的併發症,你覺得自己哪裏不好嗎?”

沈還抬起眼看向對方,雖不是瞪視,卻讓人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怒氣:“我是這裏的醫學顧問,我出現在這裏的理由,不需要一個神經外科的新手來過問吧?”

“說什麼新手,我來9號樓三年了……”

“你知道我來這兒多久了嗎?”

“啊?”

“十二年。”

他笑了一下,用一種相當懷念的語氣說:“十二年,如果計劃沒有被迫中斷,這個時候我已經能夠健康地、無憂無慮地繼續生活了,但是9號樓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我已經沒有下一個十二年能夠用來等待了……”

醫生詫異地望着沈還搖搖晃晃地走出辦公室。

“時間不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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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嘗看這個,你臉上有傷,要小心別留疤,最近都忌口吧。”白棟把一盅燉湯小心端到陸烏面前,湯聞上去很香,但天天這麼吃,嘴裏也淡得發慌。

“喏,我變醜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白棟目不斜視:“別給我找茬。”

陸烏撅嘴,想了想還是沒動勺子。

“我要是說,我就喜歡你長得好看呢?”

陸烏抬眼看看年輕醫生,明明只是撒嬌耍賴這麼問的,白棟的回答卻真的讓他有些傷心了。

白棟無動於衷地與他對視。

他看着醫生的臉,看他的鼻子和眼睛,眉峰和鬢角,都好看,沒有哪裏不討喜歡。

陸烏低下頭,委委屈屈地用湯就着米飯吃了,連鹹菜都沒有!

等他吃完,白棟伸手過來給他手腕,又給他倒了小半杯熱水,額外給了他一塊山楂糕。然後一邊削水果一邊說:“我倒覺得,男人有疤挺養眼的。”

陸烏跟他置氣,憋了頗久,山楂糕都不好吃了,猛地聽白棟這麼說,眼睛亮亮地看過來。

白棟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削皮,陸烏就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削完了蘋果削梨,在陸烏面前的果盤裏擺了一溜用手術刀規規整整皮都不帶斷的水果,陸烏也還是看着他,他垂着眼也撐不住了,惱羞成怒地抬起頭:“看什麼。”

“你好看。”陸烏笑起來,迅速探過身在白棟嘴唇上掠過一吻,“還很甜。”

“……”

“嘴那麼甜,以後就不要飯後水果了。”

“……靠!”

眼看白棟要起身走,陸烏連忙拉住他的手,陸烏身上有傷,白棟也不敢動作太大,給他又拉了回去,陸烏正色說:“不逗你了……”

“逗我?”

“好好好,不惹你了行不行,說正事。”他嘴裏說正事,動作卻還是弔兒郎當的,一邊玩着白棟的手指,一邊把白棟拉到自己床上,從背後環抱着,把下巴搭在對方的肩膀,問:“你那天跟我說,我自作主張了那麼久,現在該你了,是什麼意思?”

雖然他語氣輕巧,但這確實是正事。

白棟不由坐直了身體。

陸烏用手掌不動聲色地撫摸他僵硬的肌肉,輕輕說:“沒關係的,跟我說吧。”

“你不是應該……比我清楚嗎。”

這話乍聽像是反諷,但白棟說得斷斷續續,還微乎其微地吸了口氣,像是用來緩解緊張。

“我想聽你親口對我說。”

房間裏很安靜,卻並不是那種讓人窒息的沉默,白棟甚至覺得,他聽得到陸烏舒緩的呼吸,鎮定的心跳,和他的手指安撫性地與自己指間皮膚摩挲的細小聲音。

陸烏太過聰明了,他甚至給了他一個不用面對面的機會,要看着對方的眼睛,在對方的眼睛裏目睹自己自我剖白的過程,這確實困難地讓人喉嚨發緊。

但是他決定面對陸烏。

在他逐漸拼湊整合起來的記憶中,他在陸烏的眼睛裏看到了陌生和猶豫,他記得自己很傷心,他想要好好看一看。

這一次的陸烏,總是知曉一切的陸烏,會用什麼樣的眼睛——

你會用什麼樣的眼睛看現在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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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是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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