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那些荷里活電影並不完全是騙人的。

白棟想,因為他現在就在爬通風管道。

王影視若無睹地抽着煙,陸烏就帶他從王影辦公室上方的通風管道口上去了,大約前行到樓梯邊緣,看到了被挖通的垂直通道,在牆體內嵌入攀爬鋼筋,大概一層樓的位置就有一段用作休息的平台,空間並不小,但從樓體外觀來看,倒真的看不出來。

他是被陸烏領着,不然通風管道內錯綜複雜,恐怕早迷路了。這段另有用途的管道隱藏在普通管道中,大約也是被陸烏試驗多次后摸索出來的,兩人靜悄悄地,來到了8號地下室。

進去以後白棟特別留意了那道藏在草坪下的鐵門,那裏已經被封死了。

陸烏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釋道:“那個位置比較容易暴露,停止使用后就封了。”他過來拉白棟的手,“跟我來。”

地下室的光線昏暗,陸烏走在前面,伸手撩開了已經陳舊發黃的塑膠簾,白棟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彌香和姜一帆。

姜一帆垂着頭,他頭髮長長不少,蓋了半張臉,看不清神情,彌香抱着只露出里芯的抱枕,靠在他肩上,狀似津津有味地看着電視。

湊近了,才發現那台看上去也很大年紀的電視機雪花一片。

“你們來幹嘛?”彌香懶懶地問。

白棟將眼光放在姜一帆身上,姜一帆閉着眼睛,像是睡著了。

“我有事情要問姜一帆。”他才伸手,彌香就護到姜一帆前面,“你幹嘛,你想把他帶走?”

“不,我沒這個打算。”白棟皺起眉,“但他為什麼沒反應?你給我餵了安眠藥?”

“他睡著了還乖些,醒着太麻煩了。”

白棟本能地感覺不妥,雖然姜一帆一直以來偽裝成他的朋友,混進9號樓來繼續他瘋狂的事業,他早就不想再見到他了,但是王影竟然允許彌香把姜一帆帶到這裏來,實在有些荒唐。

“他總會醒,也總會吵,你難道要讓他一直睡下去?”

“有何不可呢?”

白棟吸了口氣,“那我不能不管,你會弄死他的。”

彌香伸手攔住他:“他知道9號樓的秘密,這輩子都出不去了,而任冬明把他交給了王影,王影把他交給了我,所以他是我的,你要帶走他?帶他去哪兒呢?你自己都自身難保,還來多管閑事?白醫生,我真的挺喜歡你的,但這裏不適合你,你要是還想做個正常人,就不要管我們這些不正常人的事。”

她頓了頓,又道:“還有我不會弄死他的,只是死掉,就太便宜他了,我只是想要他不吵不鬧地……”她看向姜一帆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溫柔,“好好當一次我的男朋友,等我回味夠了,他就可以去他該去的地方了。”

白棟抬起頭看她,總覺得彌香最後一句氣若遊絲的話聽上去,不是一般的詭異,果然,彌香竟然笑了起來,一邊伸手輕輕撫摸姜一帆的臉:“他好奇心那麼重,總該聽過,好奇害死貓吧。不過也說不定,他也許會喜歡我的安排。”

白棟冷聲問:“你待在這裏多久了?”

“好多天了啊。”

“停葯多久了?”

彌香抬眼看他,笑盈盈的:“白醫生關心我?”

她話音剛落,陸烏就上前把白棟拽到身後:“他是我的。”

白棟覺得這話耳熟,但顯然眼下不是給陸烏髮神經的,正好這個時候,姜一帆醒了過來。

他低哼了兩聲,抱着腦袋,似乎是頭疼。

肯定彌香給他餵了太多葯了。

畢竟白棟真心將人當作過朋友,此時也有些不忍,姜一帆睜開眼見到他,有些激動,撲上來就抱住了白棟的胳膊。

而站在旁邊的陸烏毫無預兆地發作了,一把抓起姜一帆的衣領,就要往地上摜,白棟急忙呵斥:“陸烏!”

他想了想,把姜一帆按到沙發里:“離他遠點。”

姜一帆勉強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彌香已經冷着臉倒好了一杯溫水,另一手拿了藥丸,對姜一帆說:“該吃藥了。”

“白棟,救我啊。”姜一帆從沒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不管是曾經作偽的開朗還是喪心病狂的執着,都在他臉上找不到一丁點兒影子了,“我不要跟這個瘋女人呆在一起,你讓我回9號樓,我會很安分的,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白棟的眼神暗了暗:“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

“那你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白棟把那本詩集遞到他面前。

姜一帆看了一眼:“這是什麼?我不知道啊。”

“你確定?在我們來這裏工作之前,是你把它塞進我的行李里的!”

“哦。”姜一帆恍然大悟,隨即很是疑惑地抬頭看白棟,“可這不是你的書嗎,我也只是幫你收拾東西順手而已。”

白棟彎下腰,緊緊逼視他:“別再對我撒謊了。”

“我沒有撒謊。”姜一帆搖着頭往後縮,“這就是你的書。”他話音剛落,突然手腕一動,不知道抓了什麼朝白棟撒過來。

陸烏在白棟身後猛地拉了他一把,堪堪躲過,兩人定睛看了,才發現飛揚在空中的是一些花瓣。

“我在用了好久,才從花園裏攢了這些回來。”彌香獃獃地望着散落在地的花瓣,很心疼的模樣。

白棟眼裏暗了暗,突然對彌香:“我不會再來了,你慢慢玩。”

姜一帆這次沒有再哭叫着挽留,擺出弱者的求救姿態,他坐回沙發里,有些喪氣似的,看着白棟和陸烏消失在門口。彌香把藥丸又往他眼前遞了遞,他惱火地瞪回去,彌香沉默了一陣,把杯子放下,轉身取下掛在暗處的皮鞭。

“這是我問王影借的好東西。”她說,用手指撫過蛇鞭的紋理,下一秒,鞭子清脆但細微的破空聲響起,緊接着是落在皮肉上的短促音節,像是鳴叫。

姜一帆顫抖着手,自己去夠放在桌上的藥丸和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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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棟和陸烏在攀爬管道的中途停下,陸烏用鑰匙打開了一扇嵌在牆上的門,推開后是儲物室,儲物室外面是樓梯間。

他就是用這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9號樓,卻掩飾得好像他從未離開過這幢樓。

兩人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樓梯間。

白棟的臉色不太好,陸烏剛想開口詢問。

“我暫時不想說話。”白棟抬起手,打斷了他,“你回房間吧,我去工作。”

陸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緊緊抿着嘴,好像還很乖,真的不說話了。

白棟看着他,樓梯間靜悄悄的,事實上9號樓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這裏有一種看似閑散但是按部就班的氛圍,所有人都在心裏想事,就連精神病人無意義的叫喊都不是吵鬧,而是滲人。

但是看着陸烏像是賭氣似的臉,白棟腦子裏緊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就鬆了松。

“陸烏。”他用拇指摸了摸陸烏的臉,“我必須找到這本詩集的作者,我覺得那至關重要。你做了那麼多,我也必須做點什麼我認為必要的事情。”

“這麼說你就是想要甩掉我?你認為至關重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啊,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幫你。”

“你不能再幫我了!”白棟突然提高了音量,“你自作主張了那麼久,現在該我了。”他喃喃道,“現在該我了。”

陸烏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睛慌亂起來。

“你害怕我嗎?”白棟捧住他的臉。

“不,怎麼會。”

白棟笑起來:“你也問過我這個問題,記得嗎?我當時想,就算你真的是殺人犯,我也不會害怕你,因為你永遠不會傷害我。”他湊近陸烏,用嘴唇輕輕貼着陸烏的。

“不僅不會傷害我,你一直都在保護我。”

“白棟。”陸烏有些緊張地抱住了他的腰,“你、你怎麼了?”

“我有分寸的,不要為我擔心。”他推開陸烏,“真的,就這一次,我自己的事情,讓我自己去解決。”

陸烏垂頭看着他,慢慢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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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的半夜,白棟跟當晚值班的醫生換了班,給護士們派了零食,自告奮勇去查寢,最終他站在了某間異常安靜的病房門口。

這間病房裏的病人從未露過面,只有護工每日送飯,樓長每天都會來這裏一趟,待很短的時間。

跟兩年前那個神秘病人的作息如此相像。

白棟那天跟陸烏分別後,就試圖去找一個人,那個人總是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現身,這次要找他,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原來離得那麼近啊。

他把從值班室里順出來的鑰匙插進了鎖眼,慢慢轉動。

他的腦海里浮現了無數彷彿陰雨般纏人的詩句。

“來與我相會。”

“一半蜷縮的骨朵,一半帶刺的枝葉,也是雙數。”

“你會是我的……你的永恆,都在我的第一節手指上。”

白棟覺得耳鳴,窗外的薔薇花,夜空的殘月,每一塊地磚的接縫,都在竊竊私語,述說著束縛和禁忌的感情。

不。

他在心裏說。

我不是你的。

門被打開了。

在額間纏着白色紗布的人回過頭來。

“小白。”

【子房】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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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是蛇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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