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吾輩是貓

49.吾輩是貓

這個世界格局真小——同胞兄妹分離、身份懸殊的兄弟、豪門恩怨,歸根到底都是家長里短、愛恨情仇的故事。

主角自然是江懷信與宋真真。

獨立自強的少女和看似溫柔孤寂實則態度惡劣的養子意外相遇。最初只是虛情假意的少爺和強裝淑女的女僕的來往,但就在又一次被拿他當玩伴的楚松落用真槍實彈逗着取樂之後,江懷信心情極為惡劣,竟然在宋真真面前暴露了真面目,當晚還不巧變成了一隻貓,不得不承蒙宋真真的關照。從此以後,每一次變成貓,他都會去找宋真真。天長日久,江懷信竟然漸漸愛上了宋真真——他們遇到了不少反對,宋真真又終於被認養回楚家改名楚真真,然後經歷狗血的失憶梗,終於找回記憶的江懷信向楚真真袒露心聲——過去的仇恨比不上你我的愛情,我願意與你互相扶持走過餘生。

不過,雖然很多梗都又老又狗血,這本書人設倒都很新穎。故而氣運旺盛得這麼不尋常……大概也是有道理的吧?

楚松落破壞原始劇情線的第一步就是修改對江懷信的態度。

不同於原著里性格弔兒郎當的???,楚松落是精心打磨的形態。楚松落給予江懷信關懷和保護,卻總是保持足夠的距離。所有的事情都要足夠合理,楚松落還為此去特意偷聽了楚寒跟他人瓜分江家的計劃——所以面對成為了他弟弟的江懷信,他有足夠的愧疚,卻不知道如何才能接近,所以才總是冷冷地對他,卻無法置他不顧。

對江懷信這種容易偏執的性格來說,甜頭只要一點點就很足夠了。

像他對楚松落的計劃一樣,楚松落對他採取的也是相同的計劃——

保持表面上的被動。

江懷信在性格上是很不夠成熟的。他病態地執着於不同尋常的世界,對於平庸的日常生活毫無興趣。他時時刻刻都覺得分外無聊,所以在拚命尋找所謂的“有趣”。作為獨一無二的能讓他感受到豐富的情緒的存在,楚松落對於他來說如同唯一的玩具,故而他對楚松落的感情也是與其說愛,不如說是出於享樂念頭的佔有欲。

渴求有趣的話就給他足夠的有趣——

他的視線掃過趴在沙發上的布偶貓,面色平靜。

給他完美的幻象。

然後以平庸擊碎他的幼稚吧。

***

在貓的身體裏,江懷信發覺自己疲憊得非常快,不過在軟軟的沙發墊上趴了一小會兒,他就撐不開沉重的眼皮了。

他感到自己被揉了揉腦袋。

果然,他其實是喜歡貓的。

模糊地睜開眼看了一下,燈光只餘下書桌上的枱燈和壁爐的火光。房間裏都是他熟悉的味道——木材燃燒的味道,楚松落慣用的香水EdG的淡淡的薄荷與果木的香氣,還有那種微妙的皮膚散發的味道,彷彿冬日清晨踏在積雪上很細小的那一聲的感覺,帶給他一種很輕快的安適感。

於是他不再抵抗睡意,漸漸沉入黑暗。沉睡中,回憶一幕幕浮現在夢裏。

江懷信自小就無法理解所謂的感情。

好在他很聰明,甚至說正因為無法理解,他才能夠冷靜旁觀,細緻地模仿。

但他仍然無法及時準確地理解他人想要傳遞的情緒——那些複雜的心思被言語的虛構包裝,因而變得不可捉摸,記憶里來來往往的大人們面容模糊,聲音嗡然如群蠅。

他無法對他們的一切產生任何情緒。

……無趣。

咬指甲。

數着秒針移動的“嗒”的一聲。

閉上眼睛測量自己的體感時間與真實時間的差異。

分辨味道。

觀察不同光線下同一種顏色的變化。

抑或只是單純地發獃。

這並非出於好奇,只是找一些事情,用以度過漫長的時間。

無趣。

無趣產生於對厭倦得太快的日常的漠不關心。漠不關心是會吞噬態度的怪物,將無趣傳染到了整個可見的世界裏。

突然衝進大門的一群舉槍的人也是無趣的。

決定了將自己託付給朋友之後自盡的父親的眼淚也是無趣的。

“寶貝,爸爸愛你。”

“……到底什麼是愛?”

大人往往回答不出小孩子的問題時,常會這麼說。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好吧。嗒、嗒、嗒、嗒,數着秒針的轉動等待長大。

穿着皮鞋的大人們從房間裏陸陸續續走出,經過自己身旁。最後的那個人——是叫楚寒嗎?——在他面前停下了腳步,頓了一頓,又迅速地離開了。他想表達什麼?阻塞在空氣里的情緒無法抵達他,所以江懷信不能產生任何回饋。沒有刺激,也沒有反應,只有秒針轉動的聲音。

嗒、嗒、嗒。

房間裏又有人出來了,一個跟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視線掃到他的時候停滯了下來。

……啪。

秒針停止轉動。

豐富的情緒彷彿貼着皮膚傳達過來——

江懷信迅速地把已經儲存好的定義跟感受到的情緒一一對照,貼上標籤。

猶疑的、確信的、抗拒的、茫然的、愧疚的……

這是為什麼?

互相矛盾的混亂的情緒,皮膚髮出的味道,黝黑的眼眸里的光芒,還有他的聲音。

“……你好,我叫楚松落。”他頓了一下,“從今天起,是你的哥哥。”

有趣。

江懷信開始探究他的一切——比起自身,他的世界以楚松落為中心。

愧疚的理由是自己父親的背叛嗎?

痛苦來源於親手殺死自己的愛犬了嗎?

他近乎貪婪地渴求獲得楚松落的一切信息,想盡辦法猜測他的態度情緒。

他經歷嚴苛的訓練,抽長身形,變聲,恢復穩定的更低沉的聲線,骨骼開始變得像成年人,換了髮型,開始用香水,西裝又要重新量尺碼了——然後變得越來越沉默,並且愈發對和自己的相處感到煩躁。

彷彿發現了一座寶藏,更美妙的是寶藏不斷成長,變得更加豐富、更加惑人。

這是對於江懷信來說唯一能稱得上“有趣”的事情了。

他厭惡自己的笑容——這一條尚沒有找到理由。

他恨楚寒,這是突如其來的幾日消沉之後的轉變。這也是江懷信還沒有探尋明白的情緒。

他對自己有反應,這讓他覺得煩躁。

不過令人掃興的是,楚松落可不止對他有反應——這讓江懷信清晰地意識到這寶藏有可能離他遠去。這種想法實在令他惱怒。況且,楚松落有反應時的情緒會讓他也忍不住覺得燥熱——這燥熱也變得愈發真實……

……真實?

驀然從夢中驚醒,骨骼中漲滿了某種即將炸裂開來一般的力量。江懷信跳下沙發,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多,再看看楚松落正在浴室里,水聲嘩嘩作響,霧氣蒸騰,根本看不見裏面。但現在更重要的是伴隨着愈加灼熱的燥熱感,他忽然就明白了——我要變回人類了。

貓的本能幫助他跳起來扒開門把手,撞開門,一溜煙竄到走廊盡頭的門口,如法炮製打開門,就鋪在地毯上變回了自己原來的樣子——只是不着寸縷。楚松落不在的房間又變得極為無趣,江懷信倚着門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找了衣服穿上——然後下樓轉到花園裏,果然在楚松落的陽台底下發現了自己的衣服掉在草叢裏。

——其實,並不是不能告訴楚松落,江懷信就是貓咪“吾輩”。

但似乎是第一次,江懷信真切地感覺到了“不安”這種情緒。

如果告訴他,卻不能得到他的信任,從而被遠遠推開呢?

江懷信知道他在計劃些什麼——他恨楚寒,也不耐煩上面的幾個哥哥,正在謀划著取代楚寒的位置。可是江懷信了解楚松落,楚松落對他的情緒卻大半是保持着恰當的距離感的,只有愧疚勉強讓他會完全被冰冷的神色隔絕開來。

還是先不要告訴他的好。

吾輩還能舔一舔他的手指呢。

***

下午宋真真還是提前一個小時到達了楚家。她打算如果能解釋清楚就趕緊趕回去繼續兼職。可是她現在在楚家的書房裏,面對着她不敢想像價位的斯坦威三角琴,尷尬地道:“呃……可是我真的需要去做兼職呀?”

穿着黑色高領毛衣的楚松落仍然帶着冷冷的感覺,卻彷彿沒那麼“冰”了。他半倚在窗台上,“你喜歡鋼琴?”

宋真真有點不好意思,老實地承認:“……是的。”

楚松落說:“那麼,就在這裏彈琴。我付你工資,多少都行。”

宋真真簡直覺得自己幻聽了,“……誒?”

——這是有錢人的惡趣味嗎?不過……想到媽媽那麼辛苦,還有學費生活費,宋真真忍不住動了一下喉嚨,她不太好意思地提價,“我……帶小朋友唱歌是兩小時一百五,您給我……這個價就行——”

她還是很心虛的。儘管她當年練琴的時候,也是總被老師誇有天賦的,只是後來媽媽實在負擔鋼琴的價格,她才中途放棄了。後來她常常拿着教材上的譜子,對着畫在紙上的鍵盤敲手指——所以如果說她不喜歡琴,自然是謊話。更何況——她還很喜歡錢,也很需要錢。只是她畢竟不是科班出身,也肯定自己的琴技並不值幾個錢。

或許……他會不會是喜歡我?

宋真真偷偷瞥了楚松落一眼,覺得如果這是真的,那倒是很——幸運。她自小不得不比別人考慮很多現實的事情,想到媽媽的身體,自然覺得結婚也是家境背景好一點才能來得及提供大筆醫療費。況且這個人要比一般想像里的有錢階級好看得多,看樣子作風也並沒有差。

變成自己曾厭惡的樣子——宋真真已經度過了無數次自我譴責。

不過,其實也沒有差那麼多啦,她寬慰自己。

她依然富有同情心,看電影能哭得稀里嘩啦,並不介意幫助別人,還喜歡萌萌的小動物。只是關於未來——

現實一點嘛。

愛情什麼的怎麼可能存在。

宋真真沖楚松落微笑了一下,“您看怎麼樣?”

楚松落彷彿斟酌了一下,說道:“由你選擇。只要你來就好。”

宋真真於是把包放到地上,剛剛坐到椅子上,就聽見“叩叩”兩聲敲門,示意屋內的人自己來了。

她回頭,看到了那天鑽在工具間裏偷偷見到的江懷信。

微笑着的、卻掩藏不住怒意的,江懷信。

“我想這位宋小姐應該有一個清晰的自我認識。”他用着溫柔的“江懷信”絕不可能有的語氣,微笑着說:“想方設法混進楚家,又來勾搭我哥哥?——希望你能少一些這樣不切實際的妄想。”

原來遮掩情緒,是這樣的意思。

想要掐滅一切威脅,卻唯恐自己看起來面目醜惡,所以再三精心偽裝。

***

好奇。渴求。不安。憤怒。嫉妒。自私。

要把這些情緒一一教給他,好讓他混合攪拌,體會到何謂“愛”。

那是一種有趣的、破壞理智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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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反正主角挺高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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