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劍仙師尊(捉蟲
那麼,楚松落在什麼地方呢?
雖然對外稱是出師門任務就一去不返了,實際上他仍然在這清微派里。
青嵐繚繞主峰中,翠柏蓊鬱,掌門居所不似楚松落一苦修貧寒的劍修,自然是畫梁雕棟,大殿古樸典雅,且自有一番氣派。
玄波從兩袖的走廊出來,彷彿閑庭信步,繞山緩緩而行,山腰處見到半面埋在山裏的石碑,彷彿已經很古了,多受風吹雨打的侵蝕,字跡模糊。
此碑名硯山。
硯山碑所通往的,是派內的思過崖。
傳聞此碑中有前輩高人留下的浩然正氣,作姦犯科者被譴思過,往往一見此碑就潸然淚下,自悔其行,所以心神大損,更是在思過崖日日苦修。
玄波手持掌門令,自然就感覺不到這硯山碑的威力了。
因為硯山碑損人心智,滅人威風,只是為了讓那些弟子都無法看破,所謂的思過崖,不過是依託一個山洞而修建的一個幻陣罷了。
幻陣鎮壓一魔魅,靠吸食人的苦恨、憂思、惡念為生;陣法又將這魔魅吸食得來的修為轉換為維持幻陣的能量。故而只要一有弟子進了此門,只要未曾真真正正反省乾淨自己的過錯,就無法走出這思過崖的幻境。
這陣法的佈置者可謂是玲瓏心思、巧奪天工了。
如果沒有這個人,玄波以為這個思過崖是所向披靡的了。
玄波看向那個被玄鐵鎖束縛在洞底深處的男人。
玄止。
自他被關在這裏,已經五年,日日不得見天光,除了自己也無人溝通,卻無一次觸發這個幻境。
也就是說,他心中無怨無孽,亦沒有憂思悲憤,彷彿在這裏,日日備受折磨,與給他玉液瓊漿、明燈香茶供奉一般毫無區別。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澄澈的人么?
楚松落並沒有睜開眼睛。
似乎是早已知道是玄波在這裏,也知道他將要做什麼,所以心裏毫無波瀾。
玄波只覺得一陣無名之火湧上心頭。
他為什麼不看我?他為什麼不願屈服於我?
人皆軟弱,人皆疲苦,為何只有他能夠明澈如此?
然而他越是明澈高潔,玄波就愈發有損毀其潔的衝動。他緩緩地取出令人用蛟龍的筋精心煉製的鞭子,並不用靈力,而是單純憑藉自己的臂力,衝著這被吊在壁上的男人,充滿乖戾心思地抽了下去!
“啪”地一聲響。
那因為久不見日光而愈發白皙的胸口的皮膚,立刻皮開肉綻,血色漸漸滲出。
玄波見了只覺得彷彿加在己身,既是很疼的,又異樣地有一種爽快。
他有幾分憐惜又有幾分惡意地問:“師弟,赤身裸體,且受鞭刑,尚且一念不動,是不是已經習慣了師兄的愛撫呢?”
楚松落其實並不覺得有什麼疼的。
也許是因為嚴格來講,他已經不算是人類了,所以除了躁動的渴望與來自神魂的苦痛,肉體的苦痛對他而言都會被自動轉化為“知悉”。
苦痛的本身作用是為了讓人能夠感覺到危險,楚松落卻能夠直接知悉自己的痛苦,也就不在乎苦痛這個過程了。
所以他面無表情的睜開眼,目光沉沉如潭:“短褐華裾,既於我無異,我又何必為了三尺織物,失去道心?”
玄波笑得很是扭曲。
“師弟向來聰敏異常,連自我辯解也是極為擅長繞開重心呢。”
楚松落沉默不語。
在玄波看來,即使受到這般折辱,玄止也仍然面色不改,眉眼如墨,長發如鴉羽之色傾瀉而下,雖然不着寸縷,白皙的皮膚與玄鐵色的鏈子、和那深色的岩壁,形成一種別有一樣暗示色彩的對比,更顯得他線條有力的精瘦的身體充滿原始的張力。那張彷彿永遠不識人間七情六慾的面容,也使得玄波更想要強行為之塗上醲艷的慾念的色彩。
他想到自己發現的秘密,不禁輕聲笑了起來。
“師弟此刻不說話,豈不知你身子,倒是很會說話的。”
他伸手去輕柔地撫摸楚松落的面頰,態度珍重得好像對待絕世珍寶,惡意地用唇瓣附在他的脖頸動脈處,彷彿吞噬又彷彿感受他血液的流動。
這樣曖昧的動作中,他滿意地看到師弟痛苦而隱忍地皺起眉頭,身體漸漸有了反應。
越是情動,他就越是一言不發,彷彿悶聲壓抑着自己的反應。身體卻無比地渴求。玄波感覺到自己也無法抑制下渴求了。
他固然是想要佔有師弟的,但恐怕這如劍之人,若是被折,就會一斷而不回;況且如果是他,玄波也是願意雌伏的。只可惜神女有心,不管他態度強硬或者柔軟,玄止都是冰冷如劍的襄王。
玄波忽而說:“要到春試秋比了,師弟——你說,我將你那捧在手心裏的小徒弟,也弄進來與你作伴,可好?”
楚松落故意心神動搖一下。
陰濕的山洞倏忽之間就變為了萬丈高崖,他危危欲墜。
玄止眼裏的一抹震驚與慌亂顯然取悅了玄波。
他緩緩地脫去自己的外袍,伸手環住師弟精瘦的腰,在他耳邊輕聲道:“師弟的無情劍道,這不是已經毀了么?不若師弟滿足一下師兄這多年的苦心哀求罷,說不定,我滿足了,就能放你出去見你那親親徒弟呢。”
他看到玄止深深地一閉眼,再睜開眼,山崖就又變成了洞穴,聲音乾枯苦澀:“……如何做?”
玄波不止一次地覺得嫉憤這種情緒是如此地誤事。
因為他分明想要的只是玷污他就好了,所以他心中潮聲萬千,表面卻只是笑着解開了鎖鏈,用舌尖去探試男人的慾望。
“來抱我吧。”
男人一言不發,面色有如冰霜,卻在慾望的驅使下粗暴地行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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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松落還是很滿意的。
總是靠右手還是不爽,主動去嫖的行為就會被為違反這張禁慾系的臉。
所以看上去是掌門玄波囚禁了他,但實際上楚松落既不在意修為,也不在意這麼短暫的失去自由。
他只是實在無法忍受每每有肢體接觸卻只有自己難受的情形,所以故意暴露了這個破綻給玄波看。
果然對方以師門任務之名騙他出門,他故意放下一切防禦,醒來就在這山洞中。
三五不時地玄波就會來撩他,完了還會幫他撫慰躁動,簡直是完美的一條龍服務。
玄波雖然是中年人的外貌,然而眉目溫和,看起來頗有書卷氣,更何況修仙者少有面目不堪的,楚松落本就不挑食,也就不計較這一點問題了。
最後能夠上本壘,楚松落也並不排斥,反而很是欣喜。這種被判定為被動的本壘並不會影響他的形象,所以開了這一回葷,實在是一點也不虧。
只是苦惱於接下來到底是先按照原本的軌跡,讓喻硯白被人暗算之後再上手,還是另謀他道?
可是這一世喻硯白身上已經有了太大變數,恐怕多數還是要求其他的途徑再來。
更何況即使喻硯白被暗算成功了,由於楚松落處於強勢狀態,即使上了也可能被判定違反規則,到時候喻硯白也有可能恨起他來。——虐戀情深的路線走起來就太累了,最好還是另做打算。
思量好了計劃,又想想自己現在應該算是失掉了元陽,又因為無情劍道動搖,修為應該驟降一些才算合理。
他毫不在意地抓住了神識里的元嬰,小小的、金色的楚松落彷彿感受到了危機正在拚命掙扎,卻被神魂的手一把撕去了四肢,燒成灰燼。
小人疼痛地無聲尖叫,然後身體就融化又重新顯現出元嬰的形態,只是看起來顏色更淺薄一些,奄奄一息一般,無力地合目坐於識海上空。
楚松落並沒有理會受傷的“知悉”。
他感受了一下,此刻他體現出來的修為,應該看起來也就是個元嬰初期,而且彷彿重傷未愈,極為孱弱。
他這才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揮手一下。
彷彿時間此刻才開始流動,正衣冠的玄波終於放下手,一如既往溫和地笑問:“師弟彷彿傷得很重,這就要去找師侄去么?”
楚松落眉間好像隱着一絲不耐,然而這些情緒都被寒冰一樣的語氣給凍着又掩飾過去了,“多謝師兄贈衣,玄止告辭。”
“師弟連這外邊究竟是什麼情況都尚且不清楚,這樣莽撞,可叫我如何踐行師尊的囑託呢?”
玄波說著就要伸手過來為他撩起垂下的一縷頭髮,卻被一把打開手。清脆的一聲,他驚愕又有幾分好笑地聽到男人沉聲道,“請師兄自重。”
玄波長長嘆一口氣,彷彿真是包容師弟的大師兄一般口吻溫和,“師兄可是為求師弟歡顏,連雌伏於你都願意,卻不知道哪一步走錯,卻使得師弟如此討厭我。”
眼瞅着玄止神色更加寒霜重重,彷彿即刻就要結冰,他才好像真是被傷透了心一樣正經地道:“春試已經結束了,各門派弟子都已經往掠馬台去準備秋比了。我謊稱師弟命牌有不穩之態,特意去尋你了,如今師弟卻是不得不與我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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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賦是一根刺。
有天賦的人,將永遠因為這根暗疼的刺,意識到自己與庸碌之眾不同,永遠要奔跑,永遠要被細微的疼痛提醒前進。
你可以假裝一無所知,但當你意識到之後,就只有綻放光芒。
喻硯白前生沒有在意的天賦,這一輩子戳得他無比疼痛,也讓他在人群里閃閃發光。
其他弟子,多有同門師兄弟,三兩一群,或有高談大笑,或低聲交談,只有他孑然一人,不合此群。奪得了春試頭籌,更是如此。
獨處之人並不一定孤獨。一路上他常在飛舟的角落眺望雲海遠山,有時能聽到女孩子們帶着幾分同情的討論,說他拜入了一個不近人情的冰塊門下,縱然地位卓越,恐怕過得也很是清苦。也有人說他自視甚高,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實際上還不是真傳弟子資源豐富,修鍊更加容易罷了。諸如此類的等等,不一而足。
到了掠馬台,已經是當日的傍晚了,引路的童子讓他們先行住下,改日再去和其他各派的人拜訪。
——也是,他們不僅掌門不在,連最為聲名鼎盛的玄止真人楚松落都已經五年毫無音訊,期間各處暗潮湧動,無數人傳言他已經遭受不測,若非命牌還完好無損,連喻硯白自己都要絕望了。
然而他自己多番懷疑,卻容不得他人有何斷言。
所以當對面長清派的一個少年站到他面前啰啰嗦嗦挑釁了一堆的時候,他並不在意。
所以當那少年開始斷言“玄止已經隕落了!不然就是被哪個妖獸掠去採補了……”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冷冷地看向那個人。
空氣一時之間十分冷凝。
因為他一向不愛交友,清微派里之前並沒有人幫他辯別。此時倒是那前生的師兄平函出面道:“算了算了,各退一步;長輩不在,莫要為了一點口角之爭傷了和氣。”
清微派新弟子一代第一人喻硯白,以容貌昳麗著稱。
然而當他面無表情地拔出劍的時候,一股凝然的冷冽之意竟然讓平函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
然而身體的反應不能用惱羞成怒來掩飾,他一向表面功夫做得很好,於是假意溫和地“理解了師弟的決意”,訕訕一笑,補充道:“好吧,既然師弟下定了決心,就要注意分寸。”
喻硯白瞥了這懦夫一眼沒有多言,而是轉過頭來認真地打量着面前這個長清派的弟子。
“報上你的名字。”
他說,“玄止門下弟子喻硯白,欲與你一戰。”
容貌昳麗的少年忽然微微一笑,“也看看你到底是多麼有求死之心,才長出來這麼一張爛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