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剝魂之術遠比想像中不易。即使有玲瓏的不時指導，周青青依然進展慢如龜速。所幸的是或許換了環境的關係，周青青遠比在家那會更容易控制自己的力量，只需指尖輕翻就能控制住烈火，可防禦可攻擊。意念大的時候，甚至隱約可見鳳凰出世，將四周變成一片翻騰的火海。

上古神器的力量之大，這樣的火海足以燒死百分之九十的生靈。

但這並非唐笑本意，這樣的進步從某種程度來說甚至可以說是更進一步的危險——她家姑娘現在力量大了，那些覬覦之人只需拿了直接打去魂魄，不是更容易了嗎？

玲瓏剛開始的時候還一直來輔導輔導，畢竟是她家壓箱底的技藝，再加上對唐笑又有那麼些好感在，但到底是少女心性，時間長了也就膩了，再加上剝魂術在修鍊時候的悲慘模樣，她更是懶得看了。

每次，那鳳凰要從周青青靈魂中剝離的時候，玲瓏都能看到周青青痛苦的哀嚎之聲。這哪裏是剝魂，這分明就是古時將人活剝皮的酷刑啊！那女孩哭喊着，眼淚流的滿臉，聲音都要哭啞，可那鳳凰就是不離開她半分。

玲瓏不會懂這時候周青青的痛楚，甚至周青青自己也無法形容這種疼痛到底有多痛。但如果讓一個癮君子來形容的話，他會說比□□的癮發作時還要痛上數倍，渾身的骨頭就如被螞蟻鑽了進去再一口一口的咬，而他只能平躺在地上，無力的等着疼痛過去。

終於有一次，玲瓏也不知是看煩了，還是生氣每次周青青一這般哭，唐笑就於心不忍讓她停了下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倒還是要不要再練了？還是你們秀恩愛非要這樣秀？於是當再一次周青青哭而唐笑停止的時候，玲瓏終於沒忍住，一個掌風過去直接就把周青青打翻在了地上。

“那麼弱，回家去在你媽懷裏撒嬌，來這裏幹嘛？”到底是半神一族，見不慣這樣的，於是這話也是說的相當不客氣了。

唐笑立刻過去將她護在懷裏，只見自家媳婦先是被那剝魂術練的一身細密的出血點，嘴唇慘白的都不像個人樣，再被玲瓏這一掌扇的整條手臂都紅了，心裏當下是酸的不能再酸。她除了剛成精那會包子了些，唐代之後何時讓人這樣對待過？那小胖龍就算交情再好，這樣出手對自己喜歡的人，也實在是過了一些。

“玲瓏，道歉！”唐笑眼神一冷，眼裏金光就開始流轉起來。

玲瓏身子一扭，回的倔強：“不道！我根本沒用自己的修為，就是一些掌風而已，這平時都是我替自己扇風的！”

唐笑一頭青絲瞬間白雪：“她都這樣了，你這扇風誰受得了？”

見唐笑真動了氣，玲瓏雖然有些怕，但還是嘴硬，強撐着回她：“不道就是不道，一點點掌風都受不了還來練剝魂術，腦子有問題嗎？再說了，一練就哭一練就往你懷裏撲，反正我就是看不慣這樣的！”

一旁，周青青臉色發白，在這位南海公主眼裏，她看到了的輕蔑，一種強者對弱者毫不遮掩的蔑視。“笑笑，我……”她開口想勸唐笑就算了，但話都沒說幾個字就被唐笑打斷了。

她看着唐笑做了一個她怎麼都沒想到的舉動，她家戀人，竟然二話沒說拎着玲瓏的脖子，再逼她現出原形之後，往她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幾掌。

“放開我，死狐狸你放開我！”那小胖龍的口氣，活脫脫就是小孩子被長輩打屁股時的委屈、不滿，還有傷自尊心。

唐笑放開了她，那小胖龍一個鯉魚翻身，在地上滾了一圈之後又變回了少女的模樣。只是這一刻女孩的眼睛通紅，表情也是氣憤的很。“你居然這樣對我！我給你們地方練，還告訴你們怎麼練你居然這樣對我！”因為生氣，玲瓏身後的水域巨浪翻騰。

唐笑也坦然對着她的眼，冷聲說：“你也知道，傷人自尊是什麼感覺了？玲瓏，你幫我們，我們很感激。但你不能因為她暫時弱了些你就傷她，你更不能在我面前這樣對我愛的人。”

“討厭，死狐狸我討厭你……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這般的護短，讓玲瓏又羞又惱，她又真下不去手傷自己稍有些好感的人，於是乾脆在弄出幾個巨浪狠狠的砸向唐笑之後，一邊哭一邊跑開了。她怎麼能不跑？那麼大的浪往唐笑身上砸過去，那死狐狸都不動，還說“你如果以後心裏不開心，你就這樣發泄好了”這樣的話，讓她少女懷春的情懷，往哪裏放？

那就不來管你們了，讓你們練，隨便你們練！

“鳳鳴劍你何德何能，讓狐狸可以這樣疼你寵你？你知不知道她為了等到你，都放棄了成仙的機會？可你只會哭哭哭，我討厭你討厭你！”玲瓏走了很久之後，才用傳聲術，將她這句話傳到了周青青的耳朵里。

周青青愣住了，一時無話，只是臉又白了幾分，所幸一身的傷倒讓人也看不出異樣。

“好些了嗎？”玲瓏走後，唐笑才走到周青青身旁，輕聲問。自家戀人的身上，那一身的出血點都沒有消下去，有幾個還在汩汩留着血。靈魂剝離時的巨大痛苦，讓她身上的每存皮膚都不堪重負。

“我沒什麼事，你知道的，一會休息一下就好了。倒是你，把人家公主弄得那麼狼狽，不好吧！畢竟我們在人家的地盤上啊！”壓下了心裏的情緒，周青青輕聲回道。她看着自家戀人這一身水，心裏也是不怎麼好受。

“那小傢伙，被老龍王寵的都快沒邊沒跡了，也是時候收收她了。青兒你放心，我剛才下手有輕重的，你真以為我會把她打出個好歹來？”

“可是……可我還是擔心……”

“青兒，你沒什麼好擔心的，大不了我們離開就是了。反正你在那裏，我就在那裏。我等了你那麼那麼久，這一世怎麼都不想讓你走了。”

話說到了這裏，周青青也就不再說話了，她將自己慢慢縮進唐笑的懷抱里，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晚上，周青青怎麼都不能入眠。海底里的夜晚和人間很像，也能看到月亮的影子倒影在海面之上，能看見星星。但更多能看到的，是飄搖的海藻，斑駁的珊瑚，還有成群游過的魚兒。

周青青披了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既然心裏堵得慌，所幸出來看看風景。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拖累了唐笑，也是第一次，她有種配不上人家的沮喪感覺。

是啊，怎麼能配得上呢？她自然是愛唐笑的，無論是前世今生，可是她愛的真不如唐笑那般的單純和執著。最長也是印象最深的那世，她也愛唐笑，愛到原因甘願受輪迴之苦、甘願放棄仙籍也要和她一起。可，那何嘗不是對她生前的補償呢？那霸道張揚的長公主，她更愛的還是天下，還是江山，還是權力的頂峰啊！於是她才會在生命的最後說，說下一世我願為凡人，我們再在一起。

這一世呢？這一世的周青青，也愛唐笑啊！可是她還想要別的，比如她還想要平穩的生活，還想要父母的祝福和接受。

她何時如對方一般，所有的漫長時光只為與自己一起？不管不顧，放棄所有執為陪她？

自己，還真是……自私啊！如非花木蘭傷成這樣，她會主動來這裏嗎？怕是不會吧，她會理所當然的想着，想着自己戀人會保護自己的。她甚至，甚至刻意迴避掉了唐笑受傷的那段。

將頭埋在自己膝蓋上方，周青青抱着自己的雙臂哭了出來，她真的有些厭惡了，厭惡這樣自私的自己！

“青兒，怎麼了青兒，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哭成這樣子？”一聲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唐笑步子裏踩風一般的走到她身邊，蹲下來，問她。

“笑笑，我是不是很自私，只想着自己……”她抬頭，哭得像小貓一樣，問唐笑。

“傻姑娘胡說什麼呢！”唐笑連忙將她抱在自己懷裏，一邊擦淚一邊回她，“誰剛開始的時候都這樣的，你不是比最開始好多了？你現在，都能弄出火牆來抵禦我的攻擊了，忘了？”

“我不是……我不是說這個……”周青青一邊搖頭，一邊還在哭。

唐笑一邊替她擦淚一邊問：“那你說什麼啊？傻姑娘，不過就一下子沒練成，怎麼扯到自私上面去了？你怎麼自私了啊？”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周青青的眼淚像是斷線珍珠一樣，一下子就收不住了：“我……我是說我根本沒把你當最重要的，不像……不像你對我那樣，我根本覺得你就能保護我才不好好練，才一痛就哭……我沒有去想，你會再受傷的……你為了我都沒成仙……我還不敢對我媽出櫃，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時候……反正，反正我就是自私……”

這亂七八糟的話，讓擦眼淚的唐笑懵了好一會，在終於慢慢整理清楚了自家戀人想說的是什麼之後，唐笑眉頭皺了下，然後雙手抓着周青青的手臂，很嚴肅的對她說：“青兒，你這都是亂七八糟想的什麼？！”這口氣，和方才打玲瓏屁股一樣，多少有了些訓誡的意味了。

周青青哭已經不哭了，啞着嗓子問：“我……哪裏胡思亂想了？”

唐笑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隨後她看着周青青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修鍊都是有個過程的，誰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是第一；第二是，你雖然已經想起了前世的事，但現在你就是周青青，你的性格都是今生的，今生的你就是個軟妹子，你自己說一個軟妹子怎麼可能去做征服天下的事？一個軟妹子，又怎麼可能不在感情里猶豫些？最後第三，周青青如果你敢因為這種破事不要我了，你信不信我這輩子就纏着你了？”

總算收住的眼淚，這下又像是決堤一樣。周青青一邊大聲哭，一邊用手緊緊環住了唐笑的脖子。不分開，她們這一世，永遠永遠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