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時間轉眼過去，黃昏已至。唐笑等啊等，並沒有等到她家姑娘白天的約定，那一句“我傍晚的時候再來看看你的情況。”

一點都不開心啊……為了讓自己的爪子不那麼痛，唐笑只得保存妖力露出了自己的原型。此刻，她正因為這樣的不開心，露出粉粉嫩嫩的肚子翻過來，再翻過去。

來來回回，反反覆復，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不開心，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人間真沒意思，我要回家。”也不知道，這是第幾遍哼哼了。

花妖在旁邊一邊看一邊嗑瓜子，心裏早就笑的都快彎腰了。她說過什麼？對了，活的時間久了也是有好處的，這不有隻受都變成攻了嗎？嘖嘖嘖，看看，這才是她真實的模樣，這才是她前一世和人長公主談戀愛時候的傲嬌模樣好不好？切，裝吧，她賭一罐花蜜，這輩子死狐狸肯定還是受。

“不許用窺心術！”那頭一邊翻滾着，一邊丟了一塊小石頭過來。

“切。”花妖瞪了她一眼才不理她，這種時候不欺負一下還能叫作好朋友么？

“喂，別翻了翻得我頭都疼了。要不，你給我說說你們上輩子的事？反正現在大家閑着也是閑着對吧，你就當說說故事唄！”實在是被她翻煩了，喬苓乾脆開了個話題。

“你要怎麼講？”

“先給我來個大綱概括唄！”某人繼續嗑瓜子。

唐笑停止了翻滾，換成了兩隻爪子往前，全身趴着的狀態，嘆了口氣：“其實真能幾句話就全部概括了。一國的長公主九歲那年偶有一次出去郊遊，遇見了一隻剛剛會化形的小狐狸，就是那種只能化成小孩子的樣子還留了耳朵尾巴的，沒想到那公主倒是不怕還和她成為了朋友。於是青梅對青梅，等到公主十六歲的時候，狐狸也能化成是三四歲女孩的樣子，而且，終於能控制住自己的耳朵和尾巴了。”

喬苓努努嘴：“怪不得你現在妖力那麼強，都喜歡露耳朵和尾巴，我終於明白怎麼回事了。”

“還要不要聽了？”唐笑白她。

“要要要，好姐姐是我錯了，你說你快說。”某妖那是一秒變臉。

“妖族從不在乎性別，有感情就會大膽的表達。某一天小狐狸實在沒忍住親了公主一口，本來以為是偷偷的，但沒想到公主其實一直知道，小狐狸偷雞不成還賠了自己。本來偷親人家的，反被人家壓了一次。”

“……”喬苓真是差些被瓜子給嗆住，這人原來那麼好撲倒？

“說了別用窺心術！然後她們過了一段開心的日子，再後來幾國交戰，長公主也需要出征。那次交戰人類藉助了妖鬼甚至是盅的力量，打得生靈塗炭，長公主所在的秦國節節敗退。這個時候小狐狸對公主說，自己可以去族長那裏搬救兵就她。於是公主就讓她去了，可惜……”

唐笑說道這裏，如果之前的嘆氣只是淺淺的苦澀，那這時就是懊惱、悲傷、自責全部浮現在了臉上。她的神情痛楚，眼淚從她眼裏流下，怎麼都停不住。

花妖大致明白了後來的事，那個故事她也聽許多妖怪說起過。在人類的歷史上，並非只有夏商時代的武王伐紂才有另外三界的參加。那時唐笑心上人的一仗，也有不少外力的相助。理由簡單的很，如果沒有那些外力，長公主所在的、那兵力強盛的大秦，根本不會滅亡。

歷史一定要往前，於是三界不惜折損仙壽自己出手，來讓歷史順利的運行下去。那些真實的生命在這個時候對於三界的秩序，甚至對神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它們都是時代必須的犧牲。

“於是，你回去了。本以為可以搬來救兵，但沒想到卻是換來自己的禁錮。而等你可以回去再找到你戀人的時候，她卻已經死了？”喬苓小心翼翼的問她。

唐笑終於哭了出來，千年過去，那依然是她解不開的死結。她不會忘記自己在屍體橫陳的戰場上找她心上人的場景，人形太慢了她就化作本尊去找。白白的爪子上，到最後都是鮮血。最終，在城牆之上，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戀人。

那最後一口氣，似乎只為等她而來。

“笑笑，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不怪你，你別哭，”她伸出血跡斑斑的手，吃力的撫摸戀人的臉頰，“那些神仙都對我說了，說大秦一定要滅亡，這不怪你。”

“不要！不要！你不會死的，不會的……我把妖力渡給你，立刻渡給你！”

公主阻止了她：“別浪費了笑笑，神仙下過法術了，沒用的。連我想化成本體殺個片甲不留，也被那些神仙聯手阻止了。”

唐笑抱着她，一邊哭一邊笑：“那我等你，等你再輪迴了，我去找你。”

“笑笑，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要先來追我知道嗎？我只希望，到那個時候我是一個平凡的再平凡的女孩子，沒有家國天下，沒有江山社稷，太累太累了。呵呵，我不想再做棋子了，無論是這皇族爭鬥里的棋子，還是人類歷史的棋子，我都不要。笑笑，到時候我只要你，你知道了嗎？”

雙手徐徐而下，最後一絲生的氣息，從她身體裏消失。她的身體慢慢發出了青銅器一樣綠色的光亮，最後變成一把暗淡無光且鐵鏽斑斑的劍。而在她身旁，狐狸精發出了虎嘯龍迎一般的尖叫聲。

“為什麼？”這三個字，是她最後的質問。

“你倒是沒有衝到天庭上，和孫悟空一樣鬧上一出？”喬苓的聲音，將唐笑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唐笑苦笑了一下：“你以為我沒想過？可惜第一次，就差些把自己弄得魂飛魄散。”

“然後呢？”

“然後……然後這樣好幾次，把地府的人都給引來了。他們告訴我，公主已經進了輪迴，問我是要這樣一直鬧下去，還是乖乖的等着她轉世。還說，我這樣的鬧法，說不定會讓公主下一世好人家都找不到。”

喬苓也嘆了口氣，最後憤憤然的說了句：“真不是東西！”

“如果不是這一世青兒的命格不錯，就這些自以為是的老東西，我還真想和他們拚了。”

“不過，既然公主已經原諒了你，為什麼這些年來，你還放不下她的死？”

“放下？如何放下啊……”唐笑搖了搖頭，眼淚都快出來了，“你讓我怎樣告訴這一世的她，到底還是我來遲了，到底還是我不敢和這天命對抗？讓她在輪迴里，等了那麼那麼久？讓她在死去的那些年裏，在地府遭受灼心之痛？死亡，有些時候並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啊！”

喬苓笑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把話題繼續下去。這段前世今生的經歷，實在是過於沉重和悲傷了一些，讓她連安慰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講。

好在這時候，一條短訊救了她。是周青青發來的，對她說“笑笑姐，我午睡睡得久了現在才醒過來。你好點了嗎？還有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家有春卷，給你送些過來怎麼樣？”

花妖一臉我懂，我不當電燈泡的笑：“好了好了，那現在我走了。狐狸你悠着點，別露了原形嚇倒人家。”

***

當周青青拿着一個小小的飯盒過來的時候，唐笑早已變成了人形。她的臉色看上去要比白天好了一些，原因自然是吸了她一些靈氣。

但周青青並不曉得，只以為是休息了一天又喝了一些熱水，所以才好了些。“春卷，雖然不是雞肉餡的但也蠻好吃的，剛剛炸好，你常常看。”周青青把小飯盒給她。

唐笑道了謝，然後接過飯盒，隨口問她：“咦？青青，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到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青青一下子就支支吾吾起來。“沒什麼，可能是睡久了吧”這短短十字不到的句子愣是結巴了好幾次，隨後乾脆說了句“笑笑姐，那你慢慢吃。盒子不要緊，我明天再開拿”之後，像是做賊一樣就走掉了。

最後走的時候，那臉紅的更厲害了。外頭夕陽再紅，也比不過她的臉色。看得唐笑那是一愣一愣的，心裏只有一句話想問——這又是怎麼了？

“呼……還好，還好……”走出了唐笑那屋子好遠，周青青才停了下來，一邊拍着自己的胸口一邊自我安慰。是的，她現在繼續自我安慰一下，這樣才能解釋剛才那個春夢。

想想真是羞死個人了，到現在連初吻都沒吻過的人，居然會做這樣艷色無邊的夢。更讓她想不到的是，自己在夢裏居然那麼的主動和熱情，講在她身下和唐笑擁有一樣容顏的女子要了一次又一次。

更離譜的是對方居然還有小博美一樣尖尖的耳朵，這是什麼樣的設定？

從對方的容貌體態來看，或許那人比唐笑小一些？還是十幾歲少女的模樣？但無論怎樣說，都是一模一樣的容顏。她甚至還能清楚地記得對方的呻/吟和喘/息，記得對方雙腿纏住自己腰身的模樣，記得對方的體溫和周圍的一切。

這讓她看見唐笑的時候還怎麼保持鎮定了？！怎麼保持？！

着夢做得！周青青你該去洗個冷水臉了！或者找下丁艷再問問，佛洛伊德榮格等等一眾心理大師對着夢怎麼個看法？

周青青一邊走一邊這樣想。她覺得渾身都還是燙的，還覺得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就憑這不靠譜的感覺。而且照理說這夢做完了，正常人都知道至少應該暫時離唐笑遠一些。可她為什麼還不由自主地想去關心她還給她帶飯菜過去？

她為什麼就那麼喜歡和這唐笑在一起啊，為什麼？！

“啊啊啊……煩死了煩死了……我根本不想壓人！不對，我根本不想做這種夢！”周青青只覺得煩燥的要死，嚎都嚎的有氣無力。她對丁艷都沒有這樣過，而且這根本不科學好吧？要有這樣的親昵度，她幹嗎不開口問人家借錢呢？

“不科學，不科學……”這一路，她碎碎念的都有些入魔了。

還沒覺醒過來的鳳鳴劍只覺得越走越沮喪，越走越沮喪。卻並未意識到，直到這一刻為止她都沒有起了“以後不見唐笑了”這樣的念頭。或許即使千年一過，以情為媒介的羈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消失的吧！

但有一樣是可以肯定的——這一晚上，植物們又可以狂歡一下，而她周青青嘛，估計又要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