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這麼愚蠢又無恥的問題,王朔不想回答,理都沒理這茬兒,直接讓王守忠退下了。父女相隔八年第一次見面,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王朔吩咐青兒盯緊王守忠以及他過從親密的人,並且注意保密,尤其是玄武等人。如同玄武等從王朔女兵護衛中退下來的人,漸漸把重心轉移到了家庭。當年王朔聲威赫赫,就是護衛嫁人也嫁的頗好,當初王朔自得於自己通過姻親掌握了一張網,後來才發現這張網也有反噬。就像玄武聽不懂她的話一樣,這些退下去的護衛已經被婚姻生活同化成普通官夫人,甚至和王朔離心,而她們和現任護衛有舊,打聽點兒消息也更容易,這樣的“人之常情”“人情往來”也讓王朔倍感壓力。
上輩子經受過專業的職業保密培訓的人都有大量違反職業道德的行為,更何況這個講究親親相隱,師徒傳承的年代,像玄武等老一輩的人是新人的上司和師傅,尤有餘威。
為此王朔特意重新打磨過私兵護衛的結構,好在當上皇后之後,王朔私兵的範圍大大增加,剔除這些關係網複雜的人相對簡單,影響也不大。
不僅王朔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對徒耿最後的容忍,是對雙方關係僅剩的寬容,王守忠也是這樣想的。
七八年時間的沉澱,足夠王守忠把事情翻過來覆過去得想上幾百遍,王守忠堅持自己的作為沒有錯,唯一錯的不過是對形式判斷不清,沒想到勇王府真的能夠絕處逢生。若是勇王府當年謀逆叛國的罪名定死,他那樣做就是積極果斷、短尾求生,可惜了,出了一個膽大妄為的女兒,把好好的一步妙棋子走成了臭棋,王守忠也是頗為遺憾。
王守忠清楚王朔的驕傲,如今能容忍徒耿納妃妾已經是絕大的讓步,絕對不可能自己送人到龍床上,更何況是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王守忠生怕深宮生活改變了王朔,特意把話說的難聽些,果然不出所料,王朔斷然拒絕。
如此,王守忠也有理由安慰自己——我對父女關係做了最後的挽留和補救。
王守忠回去之後,安分了幾天,沒有發現有人盯着自己,以為風頭已過,聯繫了幾家想送女兒進宮的、或對王朔不滿的、或想渾水摸魚的人家,準備在適當的時機提出自己的計劃。
“皇后剛烈,且也沒有御醫說皇后不能生,這時機什麼時候才能來?”參與這件事的人也是憂心忡忡,別以為什麼皇后妃妾是內帷小事,這關係到繼承人、皇位歸屬、臣屬站位等等朝政大事,甚至可以說繼承人才是王朝的頭等大事。
“的確如此,皇后不是傻子,相反,她比許多男人都聰明,都能幹,所以務必一擊中的,不然我等都逃不過。”另一個大臣附和道。
“王大人怎麼看?”有個大臣問一直在閉目養神的王守忠,能和王守忠走在一起的人,都是非常了解他的。王守忠最狠別人喊自己國丈或者駙馬,甚至是老侯爺,叫他王大人才是稱呼的正確打開方式。
王守忠裝着世外高人的模樣,睜眼到:“時機?很快就來了。”
一起商議的大臣恨不得打死這個裝逼犯,但面上還是不露神色,擺出好奇的表情,問道:“還請王公詳解。”
王守忠摸着三寸須道:“陛下臨幸眾人,總會有一二人幸得雨露吧,到時候誕下皇子,正好奏請陛下立為太子。陛下也不是年輕人了,該考慮繼任者了。若要請封太子,勢必要讓太子有個站得住的身份,中宮收養給個嫡子身份是最妥當的。不過,哼哼,我那女兒我最清楚,從小爭強好勝、心高氣傲,如何會答應。這不是現成的把柄,逼着陛下廢后嗎?到時候,陛下不忍,自有眾位同僚請旨。”
“那若是沒有人懷孕……”
“那更好了,肯定是皇后不賢,殘害妃嬪皇嗣。”王守忠狠辣道。
“陛下定會維護……”
“老夫親自上書,大義滅親!”王守忠發狠,斬釘截鐵道。
“王公高義!”“好啊,王大人真乃國之柱石。”“我等就全仰賴王公了!”眾人等的就是王守忠這句話,孝字當頭,有王守忠這個生父當箭頭,他們也就不擔心了。
王守忠和王朔都在等那是時機,如今就看這個天機眷顧誰了?
夏日裏暴雨頻頻,一場大暴雨之後,王朔收到了徒耿病倒的消息。
徒耿病倒在新晉的楚才人處,王朔到的時候,楚才人不負其名,正楚楚可憐的跪在徒耿床頭,垂目流淚,梨花帶雨。
王朔進來,看都沒看一眼,一揮手,自然有專業人事上來堵嘴拖走,楚才人這麼個走病弱風的美人,根本沒有一合之力,吭都沒吭一聲,就被拖下去了。
御醫不用搭脈,只看徒耿的臉色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左手換右手的忙碌了一陣,力圖給旁邊觀看的王朔一個他正在努力的模樣,其實心裏已經在打腹稿,該如何委婉的把這樁差事推掉,再不濟拉更多人下水,這明顯不是一個御醫能背的鍋啊。
“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為五色,徵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過則為災: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而晦時,淫則生內熱惑蠱之疾……”御醫醫術讀的好,大段大段的醫理張口就來。
“行了,直說,不怪你。”王朔不耐煩得打斷道。
“陛下近日行房稍顯頻繁,精血流失過多,且可能服用了一些助興的藥物,更是……”御醫轉換成老實巴交模式,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娘娘知道的,當初魏晉之時,寒食散盛行,就是因為其有助興和抵禦傷寒的功效,只看當初多少風流名士壯年早逝,就知這不是什麼良方了。”
在世人看來,御醫這話有些誇大,寒食散是抵禦傷寒的良藥,這是公認的,只是有這樣那樣的副作用,又有醫者發明了其他的抗擊傷寒良方,這才用得少了。更別說這寒食散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多少文人雅士是通過服食這個,寫下名傳千古的文章,留下曠世驚駭的曲譜!御醫這樣說,也不怕被文人們套麻袋。
王朔卻深知毒品就算有一定的鎮痛、緩解效果,那也是毒品,並不以為意,直接吩咐御醫開藥方。既然說是服用的不當的助興藥物,徒耿身邊的人和被拖下去的楚才人,都要審過才是。
王朔叫人抬了徒耿到福熙殿,把這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拘在了偏殿,封鎖六宮,深怕事情不會鬧大一般。
“說吧。”王朔把茶盞輕磕在桌子上,對着跪在殿中的趙喜道。
“娘娘~奴婢……”趙喜未語淚先流,一副要訴委屈的模樣,把王朔噁心得夠嗆。
“哭!你還有臉哭!陛下的讓你伺候成這樣,本宮還沒罰呢,你到有臉哭!”
“娘娘~老奴恨不能以身相替,陛下啊!”
這奴才還給她唱上大戲了,王朔一個茶盞飛過去,砸了趙喜滿頭血水、茶水,怒道:“御醫當面,還不快把陛下今日飲食起居說一遍,趕緊查出是哪裏出了問題才是。”
趙喜哆哆嗦嗦得擦了擦臉上的茶水,就要開口,王朔卻示意留下幾個醫術好的御醫太醫和幾個心腹伺候的人,把其他人都趕到了外間。帝王起居,也是帝國辛密。
她也不管趙喜和御醫怎麼商量,自己一臉憂心忡忡得坐在床邊,拿着帕子給徒耿擦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
不用聽趙喜的介紹,王朔也知道徒耿的情況不好。他本來身體就不好,幼年、少年有殫精竭慮的謀划,甚至要以身犯險得試驗,等到他們成婚之後,王朔結合太醫給的方子,十分注重調養他的身體,才保住了他健康登上皇位。皇位可不是個輕鬆的活計,徒耿常常頭疼,他之所以當初那麼痛快的放權給王朔,何嘗不是因為他的身體支持不住。可惜啊,學好睏難學壞易,保養七八年的身體敗壞起來也不過是是幾個月而已。
御醫扎針行葯,等到晚上,徒耿才睜開眼睛。不等聽完御醫的稟告,徒耿就嘶啞着喉嚨,怒吼道:“賤人!損傷龍體,株九族都不夠!”
“陛下息怒,那是楚家送上來的美人,一個出嫁女,何至於連累家族!”王朔勸道,沒有因為一個位分低的像才人這樣的女人,遷怒高官大族的道理,人家楚家一門忠與王事,勤勤懇懇這麼些年,怎麼因為一個不着調的女人給毀了。
“貶為庶人,賜死,不與安葬!”徒耿惡狠狠道,讓他一個壯年皇帝變得如此虛弱,頭疼如針扎,徒耿恨不得這個惡女人暴屍荒野,野狗啃食。
王朔連忙安慰,又照顧他喝下藥汁,苦笑道:“也是我的錯,這些日子我惱你不顧夫妻情分,賭氣沒管你身邊的事情,沒想到就有人見縫插針,累得你遭罪。”
“與你有什麼相關,到了危難之時,才知道誰是至親誰是小人。”徒耿滿面慚愧,也覺得自己這幾個月和王朔賭氣不對,還是作為妻子的王朔是真正關心他的,不像那些賤人,為了丁點兒寵愛,居然敢損傷龍體。
“我雖不管事,可這宮裏自有章程,助興葯也不是一個小小的才人能拿到的。你還是查一查的好,我看那幾個先帝子孫可不消停。”王朔啟發道。
“你說的對……”徒耿就要撐起身子,結果發現自己腰用不上勁,更恨楚才人了。王朔把他扶起來,徒耿一臉感動道:“這事兒還是交給你查吧,別放過那些賤人!”
王朔不見得意,也未推脫,平靜應下。
待藥效上來,徒耿睡着,王朔才回了自己的卧室,徒旭沒有回自己的宮殿,一直在這裏等着。
“娘,就這樣嗎?”徒旭問道。
“當然不止。”王朔微微一笑,篤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