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夢想總有實現的一天。
這天早上天還沒亮,五姑娘一睜眼,正準備起床用膳去上學。徐嬤嬤就快步走了進來,笑着福身道:“姑娘,老爺和郡主回來了。”
“什麼?”五姑娘不敢置信,盼了許久,真來的時候反而有些虛無感,別是她在做夢吧?五姑娘情不自禁的右手用勁,發現掐在掌心是真疼,真的啊!
“好,太好了,徐嬤嬤趕緊給我梳妝吧。”五姑娘還穿着單衣呢。
“姑娘別急,姑娘別急。”徐嬤嬤扶住小跑的五姑娘,細心道:“老爺和郡主正在京郊十裡外候旨呢,進了城,老爺要先入宮陛見復旨,郡主說不定蒙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召見,離到府里還有些時間呢!”
“那也要先準備好!快,讓春分給我梳頭,她手藝最好,帶母親送回來的金絲攢花髮帶,衣裳也穿母親送回來的流光錦做的新衣,還有壓裙子的玉佩用哥哥送的生辰禮……再有,再有父親不是給了我一對淡粉色的鐲子嗎?也帶上,也帶上!”五姑娘着急忙慌的吩咐道。
“姑娘放心,誤不了的。”春分含笑接過梳子,慢慢的給五姑娘梳妝打扮,少說一個時辰之內,老爺、郡主是回不來的。
五姑娘望着銅鏡內笑開的自己,心中高興,回來的不止是她的父母,還是她的靠山啊!都說沒娘的孩子是根草,一個五歲的小丫頭在大宅門裏討生活,總要受些委屈的,現在她父母回來就好了,她的好日子就來了!
五姑娘滿心期待着新生活的到來。
梳妝好五姑娘也不去上學了,若不是徐嬤嬤拉着她墊了兩塊點心,五姑娘說什麼也吃不下的。到了正堂,老太爺、老太太,二叔二嬸、三叔三嬸和各位兄弟姐妹都等着呢,這是闔家喜事,王老太爺年輕時常年征戰,身子骨不好已經退了下來,王家的頂樑柱就是“守”字輩了。
如今王守忠娶了郡主,又在邊關立功,三十齣頭已經是三品大將,前程可期!王老太爺自覺後繼有人,大喜日子,看誰都笑眯眯的。
在廳上不知等了多久,下人喜滋滋的來報:“老爺和大太太回來了!”
五姑娘蹭得站了起來,想快些看到父母。
只見一個白面微須的男子走了進來,皮膚有些深,和二叔王守孝、三叔王守禮比有些黝黑,但還是一個美男子。
“不孝兒給父親母親請安了!兒不孝,未能侍奉父母膝下……”
“老大快起來。”王老太爺連忙叫起。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黑了,廋了,你受苦了,瞧瞧,瞧瞧,手上還有疤呢,從小到大,哪兒遭過這種罪啊!”王老太太看見心愛的大兒子,連忙迎上去,仔細打量端詳,總覺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吃苦受罪,眼淚是不住的往下淌。
“娘,您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王守忠無奈勸道。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王守忠的身上,五姑娘卻眼睛不錯得盯着跟進來的中年美婦。五姑娘想像過很多次徐嬤嬤口中尊貴的“郡主娘娘”是怎樣的,也許是高貴凜然不可侵犯的皇室貴胄,也許是雍容華貴的貴族風采,也許是堅毅沉穩的大家風範,一個能陪着夫君在邊關吃苦的女子,在這個時代可不多見。
等到她出現的時候,五姑娘才發現一切的想想都是不合格的。眼前的郡主高貴但不奢華,穩重又透着親切,舉止得宜,眉眼含笑,怎樣想,也想不出比她更好的人了!
五姑娘心裏一陣陣的發甜,這就是她的母親啊,看着着好看。五姑娘又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配飾,不自信的想着這一身裝扮可妥當,不失禮吧?
王老太太哭過一陣兒,眾人好不容易勸住了,郡主就帶着身邊的小男孩兒上前見禮。
郡主剛一福身,王老太爺就叫起了,“辛苦郡主了,邊關苦寒,多虧你照料老大了。”
“都是兒媳該做的。”郡主知道自己身份尊貴,王家也多有恭維,親切不足,順勢把自己身旁的小男孩一推,道:“這是老爺和我的二子,王子騰,還是老太爺您取的名字呢。”
“孫兒王子騰給祖父、祖母磕頭了。”
“乖孫子,快起,快起!”王老太太這次等不及丈夫叫起,自己連忙把王子騰扶了起來。
“真是個壯小子!”王老太太笑着捏了捏王子騰的胳膊。
王子騰到底是邊關長大的,身子看着比打他五歲的王子勝都要好,胳膊結實,刀眉入鬢,一副挺拔穩重之態。
總算拜見了長輩,五姑娘再也忍不住,上前兩步深深福身,這時她捨不得低下頭去,眼睛不錯的盯着父母,口中道:“女兒給爹娘請安,給哥哥問安……”
“好孩子,吾兒,吾兒。”郡主一把拉起五姑娘,她早就看見了旁邊激動得落淚的五姑娘,此時定睛一看,已經擦乾淨了眼淚,但眼眶依舊紅紅的,頭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自己從邊關捎回來的,心中安慰。
五姑娘不知母親口中喊的是吾兒,還是五兒,但心裏實在忍不住心緒翻滾,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流了下來。
王父王守忠也在一旁摸了摸她的頭,道:“長大了,漂亮了。”
三嬸向來長袖善舞,連連勸慰道:“大哥大嫂也可別傷感了,這是好事,闔家團圓的大好事,嫂子快別哭了,五丫頭也該笑才是。瞧瞧,咱們的威嚴將軍都紅了眼眶了。”
眾人轟然而笑,連忙落座,準備細細敘話。
此時,一直站在老太太身邊的王子勝才出列,跪在中間的墊子上,給王守忠、郡主磕頭,道:“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父親母親辛苦了!”
“快起來。”王守忠叫起兒子,離開時才到腰間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到他肩膀高了,王守忠不善言辭,心情激動,卻不知說什麼好,只反覆嘟囔着“好孩子,好孩子!”
“當日懵懂小兒,如今已是翩翩佳公子,都是老太爺老太太教導的好。”郡主也拉着王子勝不鬆手,仔細看過,又奉承公婆道。
“那是自然,我的大孫子!”王老太太眉飛色舞,滔滔不絕的講述王子勝日常小事,聽來倒是有趣又欣慰。
“好個啰嗦的老太婆,兒子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先讓他回去梳洗梳洗吧,有多少話說不完,往後時間多着呢!”王老太爺十分高興道:“快去,午間還有家宴,你兩個弟弟也等着和你敘話呢!”
“你這老頭子懂什麼,和兒子說幾句話怎麼了。”王老太太和往老太爺感情倒是好,幾乎相伴一生了,拌嘴兩句也是笑着說的。
“娘說的是,兒見駕之前已經梳洗過了,剛好陪娘說說話兒。”王守忠微微一笑,把那份將軍像的嚴肅沖淡不少。
“罷了,罷了,快先回去歇着,也讓你院裏的奴才沾沾你的喜氣,你的院子娘讓人日日打掃着呢!被子都是新曬過的。”
“還是娘了解我,今晚定睡個好覺!”王守忠也不像名字或面相那麼憨厚,說起話來總是直中人的心坎兒。王老太太喜得嘴咧到耳根,揮手讓他們回去了。
二叔、三叔家的孩子也拜見過王守忠、郡主之後,大房一家子就浩浩蕩蕩的回院子了。
回了東院,讓留守的、從邊關帶回來的僕人磕頭問安,又換過衣裳,一家子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又浩浩蕩蕩的趕去赴宴。
今日是一家小宴,過幾日還要大宴賓客。宴會自不用多提,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一派熱鬧。
到了晚上,王守忠往書房而去,還有幾件公事要辦,郡主把留守的徐嬤嬤叫來,細細問她京中的情況。
“這麼說,我走之後勝哥兒就讓老太太教養了?”郡主押了一口茶,皺眉道。
“您走後,大少爺十歲了,按照王家的規矩應該搬到外院了,只是大少爺是長子嫡孫,老太爺老太太重視,就安排在正院旁邊,離東院有些遠。您剛走,大少爺就得了一次風寒,老太太說下人們伺候的不好就把人打發了。”正院和東院是王宅里最好的兩處院子,既然是最好,那佔地面積自然大,徐嬤嬤一時之間看顧不過來也是有的。
“都是奴婢無用,當時姑娘高燒不退,奴婢分身乏術,讓人鑽了空子。”徐嬤嬤此話有推卸責任之嫌,但確實是實話。
“無妨,我走時沒能把勝哥兒帶走,就早料到了有今日。”郡主沉思,當初她誕下長子丈夫就要外放,在邊關誕下了王子騰和五姑娘,奈何邊關敵襲時早產,五姑娘身子不好,邊關缺醫少葯,郡主只能把五姑娘送回京城,有夫家和娘家的看護,一個小姑娘也礙不到誰,總能順利活下來。當時派了徐嬤嬤這個身上有品級的女官回來,也有壓陣的意思。她當初在誕下王子騰之後也有回京,當時就知道老太太不會放任王子勝獨自養在外院。郡主心中也有些想法,若是當初把王子勝送回京城會如何,又轉念一想,有如今王子勝的前例在,中途沒帶王子騰回京是正確的。
“大少爺純孝,只是與老爺和郡主略有生疏,奴婢無用。”大少爺已經被老太太養得不親了,徐嬤嬤常以此自責。
“無妨!”郡主斬釘截鐵二字,斬斷了徐嬤嬤想要說的任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