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處在試衣鏡前站了很久,撓着頭皮不知道要換哪一件比較好,老妹將她換下的那一大堆的衣服又一股腦的塞進了衣櫃裏,將她推了一把,再要這麼慢慢吞吞的,今天的見面,一定要泡湯。
其實還早啊。
何處扁了扁嘴,看了看腕錶,還有一個小時呢,咬了根油條,她一邊走一邊慢慢的瀏覽起街道兩邊的店面來。沿街的兩邊都是服裝店,而且是專賣店,裏面的衣服超貴,何處很喜歡看,但是,她買不起。
她的衣服一般不會超過一百塊一件。
她曾經想做一名服裝設計師,因為她做不了畫家,退而求其次的想做服裝設計師,再後來,發現她也做不了服裝設計師,於是她想,她是不是可以做廣告設計師,可是到了現在,她什麼師也不是。
不對不對,她是律師,好歹也算個師啊,雖然和她的畫畫沾不了任何的邊。
哼哼,將最後一截油條全部吞入口中,她差一點去舔手指上沾的油,想一想,現在正在大街上,於是,便很是斯文的拈起手指,從口袋裏找出了一張面巾紙來擦拭。
這條街保存的年代有些久遠了,她小的時候,曾經住在這條街,但是最近,聽說這條街兩旁的舊房子要拆除重建了,何處家現在搬到了父親單位集資建房的套間房,她家曾經租用的店面,現在變成了一家小網吧。
行人路的一側栽的大多是白樺樹,中間也有很多的水桐,現在正是水桐開花的季節,那一朵朵白中帶紫的喇叭形花朵落了滿街,環衛工人揮着大掃把將它們都收攏,然後幾鏟子,全鏟進了垃圾車裏。
前面的路面上有一個小洞,是為了不讓街面積水而連接下水道的一個小孔,不怎麼大,平時一隻腳踩上去,便可以蓋住,然而這樣大的洞,卻足以進出一隻大老鼠了。
有行人尖叫着,何處也跟着尖叫,那隻肥碩的大老鼠從下水道里鑽出來,在行人路上竄來竄去,行人們慌張的閃避,何處更是想也沒想的跑進了一家店裏,她絕不讓那隻過街老鼠接近自己的褲管。
隔着玻璃門,何處拍着胸部看着外面的行人如何的對付那隻老鼠,覺得噁心,她又慌忙的別開了頭,不再看外面。
轉過頭的時候,她才發現這是一家畫廊。
耶?怎麼會有一家畫廊的?她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見過?沒理由,她會錯過啊。
將肩包改拎在手上,她的雙手背負在身後,不去理會外面那隻老鼠,她開始欣賞起畫廊里的畫作來。
能在她們這樣小的城市裏,有一個這樣的畫廊,真的很稀奇,何處她認為這個小城裏的人,可能會花上幾百塊錢去買一件名牌衣服,但是不見得會有人花錢來買這些畫作,雖然這些畫畫的非常的好。
畫者用的色彩很是大膽,在視覺上,有着很大的衝擊力,而且構圖也很是大氣,即便是畫人物,那色塊堆起來的,也不讓人感覺到拘泥,有一種力量,從畫面溢了出來。
再瞄了一眼腕錶,還有四十分鐘,於是,她繼續一幅幅的晃過那些畫作。
畫廊的主人是一個很年輕漂亮的小姐,坐在畫廊的一角,在支起的畫架上用油彩描着她的新作。
何處在她的身後站了一會兒,她的這幅作品剛開始起筆,還看不出她要畫什麼。何處曾經希望自己也會像她一樣,拿着畫筆,自信的在畫布上塗抹,然而她的夢想止於夢想,沒有變成現實。
畫廊的最裏面,有一個陳列架,架子的最中間,擺着一幅彩色鉛筆畫。
何處笑了起來,畫上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一臉燦笑,這幅畫的畫風很是比較的自然,看得出畫作者很喜歡用色彩,畫上的女孩是直接用彩色鉛筆繪製的,看上去很乾凈,沒有太多的技巧,與畫廊內的畫風完全的不相符。何處左看右看,總覺得這畫上的女孩有些眼熟。
畫框的前面擺了一個小牌子,標示着此畫為非賣品。
看來這幅畫,對畫作者有着特殊的意義。
還有二十分鐘,何處負着雙手,悠哉游哉的步出了畫廊。
走了好幾步,她轉回身,透過玻璃門,看着畫廊里日光燈將空間照的非常的亮堂,心裏湧上一絲感慨來,曾經的夢想啊。
將視線往上移,畫廊的招牌被水桐的枝葉擋了一部分,不過,她還是看清了畫廊的名字:水天處。
很意境啊,不過更適合水墨畫畫廊。
今天見面的人是老妹介紹的,她幫忙做代理。這年頭,這世道,她還沒結婚,老妹的同學居然就鬧離婚了。
趕到約定見面的咖啡店時,已經九點了。何處很準時,而對方卻沒有守時。
何處環視着這家咖啡店,從鋪的地板,牆紙的色彩,櫃枱與整體的搭配,餐桌的質地,裝飾物的風格,她都一一在心裏評價一番,呵呵,除了服裝設計師、廣告設計師,她還曾經想過做一名家裝設計師。
何處啊何處,你是不是太花心了?常常想做這個,還想着做那個,太不專一了。
對於夢想,花心一點,應該不會惹人討厭吧?事實上,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專情。
當事人趕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咖啡廳里坐了半個小時了。
為什麼老妹會以為她是那個不守時的人呢?何處不明白。
“我要小孩,財產我只要一半,但是他要給小孩撫養費,養到十八歲,起碼要十五萬。”
老妹的同學叫尹梅,穿着打扮的十分的前衛,脖子上,手腕上,都帶着晃眼的金銀飾物,何處不大能認名牌,但是她猜尹梅穿的這套衣服價值不菲。
“低於十五萬可以嗎?”她是她這一方的律師,可是何處聽尹梅的口氣,好像把她當成了對方一樣對待了,似乎只要向她開了口,就等於向男方開了口了。
“他付的出的,他是軟件工程師,而且就算他沒錢,他弟弟有的是錢。”尹梅的火氣有些大,因為提出離婚的是男方,這讓她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嗯,他弟弟的錢,可能無法通過正當途徑得到,我們只能對你們的共同財產想辦法。”
“你覺得對方有什麼不軌行為嗎?”何處提示着,如果男方有過錯的話,會對女方很有利。
“他有外遇。”尹梅肯定的道。
“外遇?”何處側着頭,這個很重要。“你有這方面的證據或證人嗎?”
“這個,所有的人都知道。”尹梅越說越不服氣。
“嗯,需要確切的證人或證據。知道他外遇的對象是誰嗎?”
“肯定有啦,不然的話不會說要和我離婚。”尹梅道。
何處明白了,尹梅也不知道倒底有沒有,只是猜測是這一回事。
“那他有不良習慣嗎?賭博嗎?吸毒嗎?有家庭暴力嗎?”
“有,有家庭暴力。上個月我去他那裏,他還打了我一耳光,我長這麼大,從來沒人打過我,他居然打我。”
“那一耳光對你有造成大的傷害了嗎?你有去做法醫鑒定嗎?”何處追問。
“那我哪知道他會要和我離婚啊,當時只想跟他拼了,他打我一耳光,我把他的臉都抓爛了……。”
何處垮下肩來,本來在做着記錄的筆,敲上了自己的頭。
尹梅在她自己的這樁婚姻里存在很大的問題。
“那麼,你想要離婚嗎?你認為你們之間還有感情嗎?”何處只能這樣問。
“……,我認為我對他,還有感情,可是他對我沒感情了,他現在只想擺脫我,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不想離婚。”尹梅的氣焰在碰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消停了不少,神色慢慢的顯現出來一些頹色來。
何處拍了拍她的手,道:“那麼,我們先試着看能不能挽回吧。”
“沒辦法挽回了。”尹梅低垂着頭,“他提出了離婚,可是自己卻不願意回來,他的事情都讓他的弟弟經手,我根本沒辦法和他見面……。”
尹梅的丈夫在深圳的一家計算機軟件開發公司做工程師,長年居住在深圳。
“不會的,有機會的,因為離婚案件是不允許全權代理的,所以不管怎樣,他一定會參與庭審。”
“這樣嗎?”這些法律問題,尹梅全都不懂,這會兒,她才感覺到請了一位律師代理,應該可以幫她的大忙。
幫尹梅擬好了一份答辯狀,她們又匆匆趕往基層法院。
“原告方有兩位代理人,一位是原告的弟弟,一位是武候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文小刀。”承辦法官跟何處比較的熟悉,向她介紹起對方的一些可公開的情況。
文小刀是何處認識的,是一名剛結束實習的律師,和她的情形一樣。何處不覺得暗暗抒了一口氣,聽到武候律所的時候,她會擔心對方請的會是諸葛,那樣的話,案子會非常的難辦。
“原告的弟弟叫什麼名字?”何處聽尹梅的口氣,了解到原告的弟弟應該有些本事。
“趙安飛。”
咳咳!
有一口氣,叉在了喉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