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皇后的吩咐
曉月微微一驚,想起皇后的話,咬了咬唇,笑容有些不自然道“沒……沒什麼,你知道我這個人,總是想什麼就說什麼,難免不會得罪人,雙燕姑姑叫我去,無非是不想當著眾人面訓斥我,給我留有情面罷了!”
鈴兒用懷疑的目光注視着她,然後笑了笑“宮中生活寂寥無趣,我們這些宮女偶爾在背後議論主子也是常有的。雙燕姑姑訓斥你,也是出自一番好意,你不必介懷!”
曉月苦笑着點了點頭,眼睛注視着綉賬,陷入深思。
大殿內,錯金螭獸香爐青煙繚繞,映出皇后略顯疲憊的面容,一襲絳紫色流彩暗花雲錦宮裝,將她失了血色的面龐襯托的愈加蒼白攙。
聽到腳步聲,皇后緩緩抬起眼帘,眸中細碎光芒直刺曉月臉上。
曉月上前行禮,然後垂手侍立,屏氣斂聲,見皇后默然不語,不由惴惴不安起來,暗自猜測,皇后大概因端午節打碎大司馬白玉餐具的事怪罪於她,不過,大司馬都既往不咎,原諒了她,皇后應該不會揪住不放吧!
正如鈴兒所說,主子的心意豈是奴婢能揣測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聽天由命吧悅。
言念及此,緊張的心漸漸放鬆下來。
“曉月,你入宮多久?”安靜的大殿內響起皇后略帶慵懶的聲音。
“回皇後娘娘,奴婢入宮不足一年。”曉月如實回答,猜不出皇后心意。
皇后輕輕嗯了一聲,再次陷入沉默,空曠的大殿內,僅聞銅漏清脆的水滴聲。曉月低着頭,眼睛悄悄掃向半倚在貴妃榻上的皇后,恰恰遇上皇后銳利的目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慌忙垂下頭,不敢再看。
“女人這一生無非是嫁個好男人,找個好歸宿,然後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平平安安的度過此生。可惜,本宮雖貴為皇后,卻還不如民間的普通女子!”皇后坐起身,理了理鬢角,語聲透着幾分無奈與感慨。
曉月聽她突然轉移話鋒,心中更加疑惑,又不好詢問,於是繼續垂頭不語。
話多必有失,閉口不言總不會錯吧!
皇后見她神情拘謹,眼底漾出一抹笑意“你可有心上人?”
曉月一怔,想了想答道“宮規禁止宮女私戀男子,奴婢惶恐,不敢有非分之想。”
口上如是說,心裏卻暗暗訝異,皇后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為何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突然她想起武元昊對雙燕說的話,不由擔心起來,莫非他們的話被皇后聽到了,或者是雙燕姑姑將此事告訴了皇后?
愈想愈覺得不妥,一時間心裏如長了草般,慌亂不安起來。
見她沉默不答,皇后緩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扳起她的臉,她被迫迎上皇后鋒利的目光,耳畔響起冰冷的話語“本宮不管你是否有心上人,從這一刻起,你只能聽從本宮的安排,去服侍本宮讓你服侍的人,明白嗎?”說道最後三個字時,扳住下巴的手猛然用力,小指護甲尖銳的刺入肌膚,突來的刺痛令她瞬間清醒,清澈的眸子迎視着皇后威迫的目光。
“皇後有令,奴婢不敢不從!不過,皇后貴為一國之母,理應寬厚博愛,關愛臣民,而作為天下女子的表率,皇后更應該以身作則,心懷慈悲。可是,為何會逼迫奴婢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您這樣難道就不怕有***份,有損皇威嗎?”
皇后冷笑着,“惟若母儀,賢聖有智,行為儀錶,言則中義。什麼一國之母,什麼母儀天下,有***份,有損皇威?這些與本宮何干?”
“可是您是皇后啊,心懷蒼生,關心黎民百姓是您的責任!”當皇后,成為國母是曉月畢生的心愿,倘若不是一場意外,她應該身處未央宮,成為西漢名垂史冊的一代賢后。
所以當聽到皇後用無比憎恨的語氣說出這些不負責任的話時,曉月既覺氣憤又不可理喻。
皇后橫掃曉月一眼,曉月覺察到她目光中的憤怒與狠戾,心不由一沉,付公公說過,皇后性情狠戾乖張,又喜怒無常,所以在她盛怒之時,千萬別以硬碰硬,否則吃虧的只有她自己。
罷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暫且忍你一次,本姑娘就算死也要按照自己的意願死在紫薇殿上。就憑你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想左右我的命運,哼,做夢!
“如此說來,你是成心要與本宮作對,不肯聽本宮吩咐?”皇后看似平靜的面容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氣。
這次曉月並未反駁,順從的福身施禮,恭恭敬敬回道“奴婢魯莽冒失,不懂禮數,請皇后恕罪。”
皇后未料到她態度陡變,鳳眸微斂,冷冷的注視着她。
“奴婢謹遵皇后吩咐!願為皇後效犬馬之勞!”
“犬馬之勞?”皇後仰頭大笑,髮髻間斜插的一支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隨着笑聲微微發顫,光彩流轉,透着詭異。
“好!今晚你就代本宮去紫薇殿陪伴皇上!”皇后冰冷的目光審視着她。
如遭雷擊般,曉月怔楞了片刻,深深吸一口氣,緩緩福身,柔聲道“奴婢遵命!”
曉月雙手漸漸握成拳,天色漸漸暗下來,鈴兒收起綉架,將繡花針***綉包,曉月幫她整理着絲線。
鈴兒一邊收拾,一邊察看曉月神色,幾次話到嘴邊卻又咽下。
二人沿着花園一側走廊向前殿走去,一路上都默然不語。
夜風穿過走廊,廊下彩燈搖擺不定,地上留下模糊不清的陰影。
剛轉入前殿廊下,迎面付公公火急火燎的奔過來,抬頭看到她們二人,緊皺的眉頭立刻舒展開。
“小姑奶奶,你跑哪去,讓我一頓好找?”
鈴兒與付公公相識已久,聽他如此說,不由開玩笑道“公公,何時降了輩分,改認我們宮女做姑奶奶了?你這一聲姑奶奶是喚我鈴兒呢,還是曉月?不是我這個做姑奶奶的挑理,你最好多叫幾聲,不然,我與曉月肯定會為這一聲姑奶奶爭吵不休,甚至會大打出手,到時,被雙燕姑姑罵不用說,若是傳到皇後娘娘耳朵了,追究起來,你這個公公恐怕也要受罰!”
付公公一聽,急得直跺腳,大聲嚷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曉月,我問你,這些日子你有沒有見過皇上?”
曉月覺察到他神色異常嚴肅,知道他言外之意,忙走上前,正色道“自從上次無意衝撞了皇上,曉月聽從公公勸告,再也不敢魯莽行事。最近,除了端午節宴會,曉月再也沒見過皇上。”
“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怎麼會……”付公公眉頭緊鎖,自言自語着。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鈴兒忍不住好奇道。
付公公神情緊張的注視着曉月,努力剋制發抖的聲音“曉月,聽着,適才侍寢公公傳聖旨——”
曉月聽到‘侍寢’二字,神經立刻緊繃起來,緊張的盯着付公公,問道“聖旨?說什麼?”
付公公一字一頓的說道“皇上召你入紫薇殿——伴駕侍寢!”
鈴兒驚呼道“伴駕侍寢?付公公,你沒有聽錯吧?皇上為什麼召曉月……天啊!”目光不由投向曉月,而曉月異常冷靜的表情令她更加詫異“曉月,你……你不會早就知道了吧?”鈴兒憶起花園裏曉月若有所思的神情,突然明白過來“難道是……皇后——”
“不用猜了!鈴兒,幫我梳妝打扮吧!”曉月打斷她,語氣透着堅定。
鈴兒幫她沐浴更衣,然後坐着鳳鸞承恩車,沿着永巷向紫薇殿緩緩駛去。
二更剛過,曉月由宮女引導着走進紫薇殿,燈火通明的偏殿內,皇上身着明黃龍炮,正伏在御案前批示奏摺,聽到宮女奏報,方緩緩從堆積如山的奏章中抬起頭,目光觸及曉月臉上,微微一怔,然後又低下頭,隨口說道“來了?”
宮女很識趣的退出去,殿內只剩下曉月與皇上武元徹二人,她忽然局促不安起來,一路上她不停的對自己說要堅強,要勇敢,除非死去,永不放棄!
可是此刻,這是怎麼了。
這時,皇上似乎也注意到她的不安,抬頭問道“會磨墨嗎?”
“會!”曉月忙回答道。
皇上用筆指了指案上一方硯台,然後又埋頭批閱奏章。
曉月心中雖然疑惑重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