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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夫人本來是要替自己買上一根金簪的,見到了李薇竹簪子也不買了,就邀兩人去襄陽城裏最熱鬧的望仙樓一塊兒吃飯。
李薇竹深吸一口氣,她低着頭的時候也已經把事情想的是分明,她進入京都的時候,早晚也會遇到謝家的人,這會兒見着了與謝家人相識的夫人,又何須心虛至此?
李志庭看着李薇竹的模樣,知道她心中為難,替她推了一塊兒吃飯的席,客氣說道:“我這侄女兒身上有不足之症,還要回去吃藥呢。”
不足之症?!
孟夫人再次一愣,李夫人的醫術和她的那點怪癖襄陽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初的謝薇竹按照奶嬤嬤說的,便是先天不足,華氏一開始看到兩個小丫頭,給襁褓里塞上玉佩的時候,便生得個頭有些小,氣息也是奄奄。因為是雙生子,對身子的消耗太大,華氏還來不及交代幾句,就昏厥了過去,那時候的謝薇竹也咽了氣,故而才會被奶嬤嬤匆匆處理了。
按照奶嬤嬤的說辭,是讓兒子尋個好地方埋了,誰知道那個漢子是個愛摸牌九的,那時候華燈以上,正好有人湊桌局,便把懷中的小小的謝薇竹隨意放到水盆里,順着江流而下,按照那人的說法,“我當時想着,這也算是天生天養了。”
華氏昏厥了一天一夜,醒來知道了這樁事,就讓人去找,只是哪裏還有破舊水盆的影子?
謝薇竹的事情,就成了華氏,或者說是整個謝家的一樁心事了。
孟夫人想到這舊事,尤其是聽到了李薇竹先天不足,便想着那孩兒會不會沒有閉氣,被哪位高人從水裏撈起救活了,成了面前出落的大方的李姑娘。
李薇竹笑了笑,“我自幼身子不好,幸而姑母是會醫術的,每日裏吃着人蔘養榮丸,身子也就好了不少。多謝夫人的好意了。”
“那是該好好養着。”孟夫人急切想要知道李薇竹的來歷,就算是李薇竹現在喊李志庭姑母,她心中也是不信的,她生得是在和蘭蘭太像,眸子和柳葉眉也像極了好友華氏。但是心中再怎麼急切,現在也是不好詢問李薇竹是不是李家人在哪裏撿到的。
李薇竹抿唇而笑。
“我這些日子也有些不舒服。”孟夫人對着李夫人說道,“感覺胸悶氣短,正好遇上了李夫人,也想讓夫人替我斷上一脈。”
孟夫人既然這樣說,李志庭果然就給她斷了脈,孟夫人的年歲有些大,身子有些豐腴,故而換季的時候會有些難受,不是什麼大毛病,開些滋陰補陽的葯便好了。
孟夫人笑眯眯地聽着,“等會我就讓人去抓藥方。”頓了頓就說道,“要是吃得好了,我還要去李夫人那裏拜訪一番。李夫人不會嫌棄我煩罷。”
李志庭笑了笑,“我那裏還是少去些好。”
孟夫人一個錯愕,就聽着李志庭說道,“沒生病的人,去我那裏作甚?”
孟夫人撫掌笑道:“說的是。”
只是她並不是為李志庭而去,而是為李薇竹去的。無論是李志庭還是李薇竹,兩人心中都是知曉。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孟夫人拉着李薇竹的手,“秋日裏的時候,我會辦個賞菊會,到時候給你送帖子。都是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我家的二女兒年歲也跟你差不多大呢。”
李薇竹是不準備留在襄陽城的,但是這會兒也不想告訴孟夫人,客氣說道:“姑媽常說我對詩詞歌賦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孟夫人笑着,眼角的細紋都舒展開來,“我的二姑娘也是如此,平時就愛舞刀弄槍的,還說要去京都去念武院。你們正好能夠說到一塊兒。”
李薇竹看得出孟夫人疼惜她的二女兒,她記得在漳陽城的時候聽人說過,武院收的都是男子,而舞院收的都是女子,眼前的孟夫人雖然是埋怨之意,語氣之中卻沒有生氣。
寒暄了幾句,便真要分道揚鑣了,一東一南,分道兒走。
孟夫人出了翠閣樓之後,就上了馬車:“回府。”
“夫人,不是還要給二小姐選布料嗎?”跟着孟夫人的小丫頭仍然是懵懂,她是孟夫人在襄陽城採買給她的女兒的丫鬟,現在留在身邊調·教,見到了孟夫人認錯了那個李家小姐,卻不知道李薇竹與京都之中的李薇蘭容貌肖似到了極點。
“看到了那個李姑娘,我哪裏有那個心思。”孟夫人說道,身邊沉默坐着的另一個丫鬟是自小跟着她長大的,“你說對不對?”
“李姑娘與謝二小姐很像。”頓了頓,再次重複一遍,“很像。”
孟夫人長長舒了一口氣,“我瞧着也是像,要不是沒有那枚小痣,幾乎是鏡子裏頭走出來的一樣。只是心裏頭還存着疑問,當時那個奶嬤嬤信誓旦旦說著已經沒有了氣息,才會讓人帶出去埋了。剛出生一天的孩童還被放在江面上,能夠被人撈起來,還能夠救活?我心裏想着就覺得不踏實。”
“夫人,查一查就清楚了。”
“恩。”孟夫人坐在馬車上,手指撩起了車帷,“這事要不要告訴菀兒?”菀兒是華氏的閨名,華氏的名諱是華瀟菀,捏着圓潤的腕子上綴着的佛珠,心裏頭有些亂糟糟的。
最終在下了馬車的時候,還是下了決心,從李薇竹的態度來看,她對京都之中還有一個同她一模一樣的人並沒有什麼好奇心,她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想到了這裏,孟夫人自己就搖了搖頭,她用那碧玉的竹簪試探李薇竹,她僵硬的身體分明是知道謝家,甚至恐怕知道謝薇蘭與她生得肖似。
那她為什麼不去京都,不回謝家?想到明明和自己相同的年歲,菀兒的如雲鬢髮鬢角已經發白,心中就一陣心痛。
“還是告訴菀兒,讓她做決定。”孟夫人最後下定了決心便如此了,李志庭反正是住在襄陽城外的,等到謝家來人了,到時候一塊兒坐下來談,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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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竹走到了街道上,最李志庭說道:“多謝夫人了。”
李志庭笑了笑,“你和我同姓,學了我的醫術,這便是我們的緣分了。”上午的日光耀在李志庭的烏髮上,給她整個人都鍍了一層金光,第一次待李薇竹有多惡劣,而後的現在便待她有多好,“只是聽那位孟夫人的話語,她應當還會過來。”
李薇竹說道:“我想,等會買了輪椅,再過三日,我便啟辰罷。”
說完了啟程,李志庭的心中也有些空蕩蕩的,短短的幾日相處,讓她捨不得這個小姑娘,“真的要走了?”
“還是越早尋到了葯越好。”李薇竹說道,“再說了這位孟夫人實在太過於熱忱了。”
李志庭笑了笑,“她口中說的京都的那戶人家,你是什麼打算的?”李志庭說道,“我也猜到了你的態度,應當是不想相認的,你還要去京都嗎?”
“去,為什麼不去?”李薇竹笑了笑,金光落在她的身上,光華落在她的長睫上,在她的面容投下細碎的影。“是他們當初不要我,又不是我的錯處,何必因為他們而亂了自己的計劃。”
從孟夫人熱絡的態度來看,謝家當年當真是拋棄了李薇竹?
李薇竹看着李志庭,“我們坐在茶樓里歇歇腳,我也同你細說罷。”
“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愛着孩兒的,若是孩子有缺陷,或者是覺得養不活,丟棄了是經常發生的事情。”李薇竹開場便是這樣一句話,“我小時候也難免有些遐想,後來見着尋到了父母的,當年並沒什麼讓人煽人淚下的緣由拋棄孩子,無非是因為孩子體弱多病,或者是因為是個女兒罷了。”
“祖父撿到我的時候,養了我許久。”李薇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要是他再晚上一刻鐘,恐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這是其一。”李薇竹說道,“其二,我還見過一個女兒家長大之後,父母主動尋過來的。你猜猜看為什麼?”
李志庭猜不出。
李薇竹的嘴角翹起諷刺的弧度,“因為她給縣令做了繼室,他們寶貝兒子犯了事,就求到了曾經不要的女兒面前。”李薇竹對那幾人的醜態記得是清清楚楚,最後也記得,那縣令家的繼室儘力維護她的這些親人,卻被所謂的親人到了最後的關頭陷害了。
李薇竹說到了後來有些意興闌珊,“所以,認親做什麼呢?”
李志庭揉了揉她的髮絲,“也好,別做我的什麼侄女兒了,做我乾女兒吧。”
李薇竹嚇了一跳,“這……”
“其實我這幾日就在想。”李志庭淺笑着說道,“既然投緣,不如便認你做乾親,也可以回護你。”
李薇竹被李志庭拉出茶樓的時候,還有些恍惚,她就這般多了乾娘?
李志庭牽着她的手溫柔而乾燥,好似有這般的乾親,也是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