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施針驅毒
剛開始的時候撩起一隻袖子,還可以夠得到,到了後來就不行了,故而李薇竹的兩條中袖都擼了上去,用繩子固定好,露出了兩條白玉瓷一般的手臂。
手臂浸泡在黑漆漆的藥液之中,李薇竹站在小兀子上,一雙手在漆黑的藥液之中拿捏在他周身的穴道之處。拇指按壓在穴道上,繞圈旋轉,她剛開始是對着沈逸風的背部,到了後來正對着合目的沈逸風,就算是相信李志庭,也難免有心驚肉跳之感。
明明是在救沈逸風的命,她卻有一種行走於懸崖邊的膽戰心驚之感,生怕下一刻沈逸風就睜開眼,看到了她的所作所為。
懸着半個身子給沈逸風按捏,李志庭的時間總是卡的恰到好處,等到李薇竹對應的兩個穴道按捏完畢,李志庭又開始念起了之後的兩個穴道。
等到水溫漸涼,沈逸風的周身被李薇竹捏的有些發紅,而李薇竹的雙手已經是通紅一片。在葯浴之中給沈逸風拿捏,這只是第一步。她的一雙手也是顫顫,她後背也已經全部被汗水打濕。
白芨瞧着有些心疼,深吸一口氣,用柔軟的巾子裹住沈逸風,飛快地擦乾他身上的藥液。
而茜草替李薇竹拿出了一套銀針,全套的銀針,細如牛毛的銀針在銀布上泛着讓人生寒的銀光,又拿了火摺子點燃了烈酒,小巧普通蓮花一般的白瓷碗裏烈酒的面上跳動搖曳着。
“你的手受得住嗎?”李志庭在屏風后揚聲問道。
“有些酸脹。”李薇竹知道等會還要繼續給沈逸風針灸,一邊活動着手指,一邊同李志庭說道,“不過還能夠受得住。”
李志庭輕笑一聲,“希望等會你還承受得住,和尋常的針灸是不一樣的。”
李薇竹看着銀光閃閃的全部的銀針,心中一嘆。
“小姐,好了。”白芨已經把沈逸風渾身上下的藥液擦拭的乾乾淨淨不留一丁點的水汽,同時見縫插針,用手帕給李薇竹擦去汗水。
“恩。”李薇竹長睫顫了顫,餘光瞥見沈逸風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膚,便有些不好意思,剛剛畢竟還是隔着藥液,這會兒當真是赤裸裸的在她面前。
李薇竹坐在了沈逸風的身邊,白芨按照先前李薇竹的吩咐,讓沈逸風趴在床榻上,剛剛浸泡在黑漆漆的藥液之中,李薇竹什麼都看不到,此時便可以看得到沈逸風白皙的肌膚,最為觸目驚心的,便是他的傷口了,沒有癒合的傷口在藥液之中浸泡着,用黑色髮絲縫合的傷口,好似有些泛白。
雖然隔着屏風,李志庭像是看出了李薇竹的想法一樣,“雖然身上有傷,這藥液對他的傷口是無害的,準備了。”
李薇竹捻起了銀針,深吸一口氣,剛開始只是左手右手兩邊一邊一根針,同時針灸下去捻動,到了後來變成了四根、六根………到八根銀針。同時控制八根針讓幾根針一塊兒插入到不同的穴道之中,對李薇竹而言是難得的挑戰。加上她剛剛在葯浴的水裏一直在給沈逸風按捏,手指本身就酸脹疼痛,這會兒控着銀針,額頭上的汗水再次沁了出來。
白芨給李薇竹擦汗,怕她因為自己的動作分神,看着小姐每落下銀針,便不自覺長長舒一口氣,她的手指原本就發紅,這會兒指縫因為搓過細細的銀針,被摩擦的發了紅,也不知道還要多久?只怕會起水泡。
等到一個時辰之後,沈逸風的背上已經是密密麻麻的銀針,整個人如同刺蝟一般。
李薇竹看了一眼沈逸風,他緊閉的眼,只是眼球微動,不知道在做什麼夢。他倒是好夢,自己已經費了一個半時辰。
“用艾火輕點。”李志庭說著,李薇竹按照李志庭的說辭去做,房間裏便是艾草條燃燒起的味道,艾條的味道就隨着細細裊裊的煙塵在房間裏彌散開來。
一根又一根的艾條快卻穩地放置在銀針之上,李薇竹同時還要注意,不讓艾條落下燙到沈逸風。這個一點也不必剛剛針灸的時候輕鬆。
艾條在鼻尖下,讓她幾聞不出其他的味道,因為艾條的刺鼻和熏目,她的眼眶也有些發紅,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側過頭擠擠眼讓淚水潤一下眼。
等到做完了一切,李志庭說道:“收針。”
“是。”李薇竹心中一松,顫着手用鑷子一一收回了銀針,按照李志庭的吩咐,隨着周身的穴位都被銀針針灸,更是被艾灸熏烤,那化骨散的毒性就附着在銀針之上是萬萬不能用手直接碰觸的。這些銀針放於通風之處敞開半日,再用火燒過一回,下次才能夠重新使用。
“你看看一共有幾枚針是黑的。”
李薇竹應了下來,一邊取針,一邊看着,最後清理出來,“一共有五枚,其中三枚漆黑如墨。”
“哦?”李志庭說道,“你拿出來讓我看看。”
取下了銀針之後,李薇竹讓白芨照顧沈逸風,自己拿着幾根銀針,去見李志庭。
李志庭從李薇竹的手裏接過了銀針,“你比我想像中做的還要好,我原本以為最多只有三根銀針變黑。”李志庭放下了銀針,拉起了李薇竹的手,看着她的手一片通紅,更是仔細看了她的指縫,果然,右手的中指與無名指之間被針摩擦出水泡,因為磨出水泡之後,李薇竹還不曾停手,水泡已經癟了下來。
“我哪裏有葯。”
“不需要。”李薇竹還從未被年長於她的女性細心體貼對待,有些高興又有些害羞,“過兩日就好了。”
“要的。”李志庭說道,“這女兒家除了顏面之外,第二重要的就是一對手腳了。”
李薇竹想到了得到李志庭年輕時候寫的那些方子,不少都是養護之法,如何讓長發烏黑潤澤,如何讓肌膚白皙細膩,行經之日如何養護,自然也是包括容顏和養護手腳的方子了。
李志庭見着李薇竹的嘴角翹起淺淺的弧度,眼眸也彎彎,失笑說道:“你想起我寫的那些書?”
李薇竹的嘴唇越發上翹,笑盈盈說道:“恩。”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李志庭笑道,“年輕的時候最喜歡琢磨這些,剛巧學了點醫術,後來就把一些方子盡數寫到了書中。不過,不是最好的法子,我還有一些孤本,實在是不願意寫入,等會我都交給你。”
李志庭和李薇竹相處的幾日,便發現李荀把李薇竹教養的很好,自小在寨中長大的李薇竹心性單純,卻也沒有鄉野之人身上常有的小家子氣。不該多問的絕不多問,不該碰觸的絕不碰觸,舉手投足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只除了一點,詩詞歌賦實在是無一通達。
“你說你也是個聰慧的性子,怎就靜不下心去讀詩呢?”想到了這裏,李志庭忍不住數落起李薇竹。
李薇竹俏俏一笑,“我不怎麼聰慧,一顆心都在學醫上了,自然分不出神來修習其他的了。”
李志庭說道:“你就是沒用心。”李志庭搖搖頭,李薇竹的醫術好,就說明她能夠記下許多的脈象和方子,記性和觀察力都是上佳,只能說沒用心去學那些詩詞歌賦。
李薇竹吐了吐舌,“我只知道那些詩作讀起來很美,就夠了。有那些時間,還不如多跟着夫人學醫。”
“你也不覺得厭煩?”
“怎麼會呢?”李薇竹仰着臉看着李志庭。
李志庭可以清楚地看清李薇竹面上的細小絨毛,在陽光下帶着絨絨的暖意,她目光在金色的旭日下熠熠生輝,“一想到這些所學之物,都可以幫到別人,醫治好旁人的苦楚,我心中就快活的很。其實我覺得救治好人,得到人的感激,心中就輕飄飄的,有一種自己無所不能的感覺。”
李志庭也知道這樣的感覺,恐怕和吸了福壽膏一般的感覺,“那只是錯覺。”
李薇竹聽到了李志庭的話,笑意不減,失笑道:“我醫術淺薄,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做一個大夫,所做的就是與老天爭命,只是有時候也會有力有未逮。只是儘力而為,無愧於心。”
李志庭的手揉了揉李薇竹的髮絲,她只是帶着兩條海棠紅的髮帶,作為一個豆蔻芳華的小姑娘,這般的裝扮簡陋了。
李志庭拉着李薇竹的手,“今個兒不學了,給你的手上上了葯,我帶你入城。”
“入城?”
“去襄陽城。”李志庭笑道,“給你買些首飾。”
李薇竹剛想要拒絕,雖然在入了趙家之後沒有添置首飾,在羅府的時候,羅夫人是送了她一整套的頭面。李薇竹嫌那些釵環麻煩,只有生辰那一日由着白芨替她好生裝扮了一番,剩下時候就算是女裝,也多數是用髮帶束着頭髮。李志庭就笑道:“我知道有幾家書肆,會賣醫書,有不少我是看過了,就沒有買,你難道不想跟我一塊兒去長長見識?”
李薇竹的眼睛一亮,“好。”
李志庭一邊走一邊說,“其實也要看看襄陽城裏是什麼模樣,有沒有人尋這位沈公子。”
李薇竹點點頭,李夫人側面詢問過沈逸風為何會墜下山崖,沈逸風表示是一個侍從起了心思,讓馬驚之後。他從馬車車廂滑出,墜下山崖。此番最好去看看襄陽城裏有什麼風聲沒有,若是有人尋沈逸風,就要想法子給沈逸風換個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