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來者不善

25.來者不善

“你是叫做白芨對嗎?”周蔚悅對着白芨說道。

“是。”

“我知道白芨是中草藥,茜草也是嗎?”周蔚悅問着李薇竹。

李薇竹點頭之後,周蔚悅說道,“看來你學醫定然是下了苦功夫的。我的丫鬟原本是叫做流觴曲水,流觴兩字老夫人不喜歡,後來就乾脆都帶上水字,一個叫做曲水,一個叫做流水了。白芨茜草,不如你們跟着流水去收拾屋子,雖然日日有人打掃,也不知道要住多久的時候,自個兒收拾打掃一番才好。這裏有曲水,還有其他丫鬟伺候着就行。”周蔚悅說話的這會兒功夫,曲水懷裏抱着的軟墊,走了過來。周蔚悅見狀,笑道:“瞧,曲水是個細心的性子,這會兒已經把軟墊抱過來了。”

白芨有些放心不下李薇竹,李薇竹已經斂了裙擺,坐在了墊着軟墊的石凳上,“你們跟着流水去吧。”

白芨和茜草也就跟着流水離開。

見着幾人離開,周蔚悅就說道:“你跟着你祖父學醫,有多久?”

“我是用醫書開的蒙。”李薇竹的目光有些懷念。

周蔚悅自小客居在趙家的宅院裏,為人是謹小慎微,察言觀色是箇中好手,見着李薇竹卻是醉心於醫術,便把話題往這方面引。

說起了醫術,李薇竹便滔滔不絕,說了許多,說到了最後,有些不好意思對着周蔚悅笑了笑,“一說起了醫術,我就忍不住說的多了一些。”

李薇竹在說起學醫的那些事,整個人閃亮奪目,最後那歉然一笑更是宛若山澗的清泉,潤了人的心底。周蔚悅想到了自己苦學琴棋書畫的模樣,她不喜歡那些,卻逼着自己操琴,逼着自己背下名家的棋譜,一直到了近兩年才品味出了其中的樂趣,前些年學這些,純粹是折磨。“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歡行醫。”口中誇着李薇竹,心裏卻流着血,憑什麼眼前人輕輕鬆鬆只是靠着祖父,就能夠做了表哥的正妻。她千求百求,錘鍊自個兒,得了漳陽城的才女又如何?還不是費勁了心思和巧勁兒才求得了一妾位。

“恩。”李薇竹的笑容淡了,眼底那粲然的光也彷彿暗淡了,她想到了趙老夫人的話。

想到趙老夫人的話的不僅僅是李薇竹,還有周蔚悅,帶着幾不可察的惡意,“不過聽你說這些也是怪辛苦的,以後也就好了,不用學這些,也不用外出給人出診,想想葯膳的方子就好。”周蔚悅說道了這裏,笑容越發燦爛,“也不用自己動手,藥材庫房裏都是現成的,方子只要擬出來了,讓小廚房熬制就是。”說到了這裏像是想到了什麼,俏皮一笑,“偷偷同你說,若是想不出葯膳的方子也不怕,我知道有一家鋪子有賣葯膳的,到時候根據老夫人的體質,買上一些就好。”

李薇竹聽着周蔚悅的表情,整個人更是怏怏的,單手托腮,鬱郁看着那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的榆樹。若是按照周蔚悅所說,連葯膳方子,她也不用給人開了?

李薇竹這一身的皮囊着實是美,周蔚悅知道自己生的寡淡了些,這李薇竹卻有兩彎柳葉眉,大而圓帶着無辜氣質的杏眼,瓊鼻下是菱形紅唇。美而不妖,美又不俗。這會兒單手托腮也不見粗魯,舉止要比漳陽城裏所謂的小家碧玉,還要動人。在陽光下,她的肌膚潤澤似上好的玉石,她只比自己黑上一點,因為托腮露出了平日裏藏在衣袖裏的肌膚,端的是白皙到靚麗,若是不用勞作,養上一段時間,等到肌膚白皙上三分,恐怕這容貌便更美了。

周蔚悅壓下了心底的酸意,說道:“你平日裏出了修習醫書,還做些什麼?要種田嗎?”她是因為種田才會變黑?

“我和祖父是後來到寨中的,沒有田地,醫治好了人,會用糧食充做藥費。”李薇竹說完了之後,貝齒咬住了下嘴唇,聽出了周蔚悅的話語裏的意思惡意,神色懨懨。她剛剛也同周蔚悅說的有些多了,若不是周蔚悅一直問起醫術,她也不至於說這麼多話。眼前的人是趙韶辰的心上人,一筆亂賬,自己又何必同她說那麼多?

這般一想,接下來周蔚悅問起李薇竹,她便只是一兩句話就回了周蔚悅的話。周蔚悅見着李薇竹的神色懨懨,加上疏懶於說話,以為她有些累了,這般心神失守的時候,更容易問道一些平日裏不會說的話語,周蔚悅也就繼續同李薇竹套話。

問得李薇竹有些煩了,就說道:“這日頭也越來越高,豈不是曬得慌?”

“和你說話便忘了。”周蔚悅想着來日方長,也止住了話頭,“我們……”

周蔚悅的聲音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童子清脆的聲音,“姐姐。”

李薇竹也轉身了過去,便見着一個穿着杏色小長袍的男童,頭上梳着的是軟軟的髮髻,因為髮絲過於柔軟,可見着光下有細碎的絨發飄起。孩童的容貌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樣,李薇竹卻認出了眼前的男童,那是趙韶星,當年祖父給他醫治時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韶星,當年的趙韶星可以說是小哭包,因為疼痛的折磨,小臉沒什麼肉一雙眼更是大得驚人。現在已經養得胖了,黑如電墨的眼神氣活現沒有當年的怏怏。

趙韶星仰着頭,“姐姐,你說要陪我走華容道的。”

“沒看到有貴客嗎?”周蔚悅拉住了趙韶星的手,走到了李薇竹的面前,“姐姐在同客人說話呢,你怎麼不招呼?”

“姐姐。”趙韶星乖巧說道,看着李薇竹,“這位姐姐看上去有些眼熟。”他也認出了李薇竹,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李薇竹的。

李薇竹笑了笑,溫聲說道:“你忘記啦,我們之前見過的,給你正骨的時候,是我扶着你的身子。”

正骨兩個字讓趙韶星打了一個寒噤,面上浮現出了驚恐的神色,小短腿往後蹬蹬蹬就退了好幾步,看模樣更是要哭了出來,“是你。”

李薇竹見着趙韶星的樣子,不覺得有些好笑,彷彿回到了之前在寨中的那些日子,趙韶星一直是害怕祖父的,畢竟他不過是一丁點大的孩子,敲了之前長好的骨頭,重新讓骨頭長正,那當真是非一般的疼痛。只是那時候的趙韶星,就算是疼痛,也是蒼白着一張小臉強忍着的,他不想瘸一輩子,雖然有時候哭着鬧着,最終還是忍下了所有的療程。

“我的腿已經好了。”趙韶星哇哇叫着,躲在了身後嬤嬤的腿后,“我已經好了,一點事情都沒有,已經好了!”他翻來覆去就只會說這句話。

李薇竹噗嗤一笑,笑出了聲之後,剛剛那有些壓抑的抑鬱心情也舒暢開來,此時有了同趙韶星玩笑的心情,“若是當真好了,怎會把我請來,我這次上門,就是讓我替你重新醫治的。我聽說,陰天下雨的時候,你就會犯腿疼,讓我仔細瞧一瞧,是不是全好了。”

趙韶星被這樣一嚇,眼珠兒就灑落了出來,“好了好了。”他的聲音里有着哽咽,“我不看病,我好了,我已經全好了。”

周蔚悅埋怨地看了李薇竹一眼,“他還小,你嚇他做什麼?”還沒有走到了趙韶星的面前,李薇竹已經兩三作步,走到了躲在嬤嬤身後的趙韶星面前,雙手環住了趙韶星,“好啦,姐姐同你說笑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趙韶星的眼裏還噙着淚水,“你騙人。”他想要掙脫李薇竹的懷抱。

李薇竹乾脆抱起了趙韶星,因為時常練八段錦,抱起胖乎乎的趙韶星也並不費勁,用手帕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姐姐這次是來做客的,不是給你醫治的。”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其實她倒是想要給趙韶星針灸一番,不過顯然趙家人不會讓她動手。

“當真?”

“若是騙你我就是小狗。”

趙韶星破涕而笑,“小狗。”

陌生女子的聲音就這般送到了踏入到院門裏的另一人的耳中。跟在趙韶星身後的正是趙韶辰,祖母不愛住在漳陽城裏,反而喜歡老家的別院裏,一年也難得來上一兩次,雖然老夫人說是不用請假,但是趙韶辰得了消息仍是和夫子告假了,他功課好,夫子也不為難,就准了他離開立正書院。

趙韶辰回來之後,先去見了祖母,正要去母親的院子裏,祖母神神秘秘讓他先來找表妹,趙韶辰想到了上次立正書院裏的情難自已,也想早點見到周蔚悅,加上祖母的吩咐,就逕自過來了,誰知道表妹這裏竟是有嬌客,那為何讓他過來?

趙韶辰進入到表妹的院子裏的時候,就聽到了李薇竹的聲音,聲音是靈動悅耳,進入到了院子裏便見着抱着自家弟弟的李薇竹。

微風拂過,兩人雙目相對,趙韶辰的眸色里劃過了驚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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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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