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搭橋

第302章 搭橋

本就沒有睡意的男人,在幾聲烏鴉叫后徹底清醒了過來。

或許不應該用清醒來形容;布呂歇爾起身坐到床邊,踢響腳邊的空酒瓶。窗外吹來一陣夜風,將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吹散了一些。

他把手伸向床頭的柜子;上邊擺着好幾個滿的金屬扁酒瓶。他隨意拿起一瓶,剛要打開蓋子,又抿着嘴放下。

如果是往常,這幾瓶都不夠一個晚上。但現在法國人兵臨城下,他不能讓酒精沖昏了頭腦,只好小酌一點暖暖身。

“這些狡猾的法國佬!”

他煩躁地抓抓頭髮。

法國騎兵或許也知道自己勢單力孤,沒有發動大規模攻擊,而是以小隊為單位,時不時地靠近工事。他們也不戀戰,只是偶爾放放冷槍,一看普魯士軍要組織起反擊,就立刻撤走。因為騎着馬,退得也快。

普魯士這邊雖然沒有吃敗仗的危險,但也討不到什麼便宜,甚至還被這樣的騷擾弄得疲於應付。

布呂歇爾被鬧了半天,不由得大怒。反正法國佬不敢發動攻擊,己方又不敢打出去,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命令民工繼續修築未完成的工事。一開始工人們也不肯,但被他的鞭子硬逼上去幹了一段時間后,發現法國人果然沒打上來,便終於放了心。反正只要法國騎兵靠近一些,他們就蹲在工事後面躲一躲就是。

“這些法國娘娘腔到底是什麼打算?”

試探也不需要重複來重複去;這個樣子,像是要消磨普魯士人的士氣,搞疲勞戰術。

但這種方法,對法軍的消耗也很大。這樣不消停地出擊,沒有人可以真正好好休息;疲勞不是目的,疲勞之後的打擊才是目的。

雖然士兵被敵人弄得戰意低迷,但布呂歇爾等軍官一點也不敢大意。激勵也好懲罰也好,他們不停地使出各種方法,讓手下人打足精神。

他的心情,就像那個流行笑話說的那樣:等待第二隻鞋子落下。

根本沒辦法睡好。

他穿上外套,帶上武器,叫上在外邊和衣休息的侍從兵,出門上馬。

他們駐紮的是臨時徵用的地方,原本是一家旅館。門口的衛兵沖他敬了個禮;一切既安靜又平常。

他們打馬去看防禦工事,值夜班的下屬報告了情況:入夜以後,法軍騷擾的頻率下降,只零零星星來了兩三次,看來也是要休息。

布呂歇爾心情稍緩,見一切無恙,準備離開;又心血來潮,決定繞城巡視一圈再回去。

雖然不像巴黎那樣的大城市整夜不睡,杜伊斯堡自開發之後,也漸漸拋棄了日落而息的規律生活。據說在港口區,常常有船在深夜中到岸,也有船不到凌晨便離開。碼頭工人忙着裝貨卸貨,常常兩班倒。

現在是非常時期,實行宵禁,這樣熱火朝天的場面是看不到了。布呂歇爾經過河邊,看到黑壓壓的連片建築,不由得撇撇嘴。

越過萊茵河,對岸也彷彿沉睡在夜幕之中;和東部城區一樣,彷彿又回到五十多年前的夜晚。

星光下,布呂歇爾任他的馬沿着河邊散步良久,都看不到對岸的一點燈光。

他皺着眉頭,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對岸城區沒有被佔領,自然也沒有宵禁;就算是戰爭中氣氛緊張,晚上怎麼可能一戶燈光都沒有?

是巧合?還是……

布呂歇爾心臟突突急跳。

“走!回司令部!”

他準備回去問問,西側有沒有消息傳來。

假如法軍在西側,必須早做準備。

幸好為了防止法軍從河上過來,他們已經事先把可以通行的橋炸掉;所有大中型的船隻也都處理了:或者轉移到東岸,或者趕到別的城市,不肯接受安排的就乾脆弄沉。如果一支軍隊要想過來,即便能找到一些小船,也遠遠不夠,必須到別處找;或者收集材料搭建浮橋;這都需要時間。

忽然,水面嘩嘩作響,河邊彷彿有什麼動靜;但很快又歸於平靜。侍從兵看着河面,面露思考。

“少校,你看!”他指着河岸。因為沒有喝酒,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的少校眯着眼睛細看,只見到什麼大塊的東西在移動。

“有人!”侍從兵的聲音尖利起來,“有人在那邊搭浮橋!”

“浮橋?”

“是啊。難道是附近居民覺得過江不方便,晚上偷偷修橋?”他還沒想到敵人可能來了。

布呂歇爾一個激靈,只覺得一陣冷風灌進大衣里。這兩天“驚喜”太多,他忍不住想,等處理完這攤子事,一定要把自己灌到栽倒為止。

“他們搭橋的速度好快。”侍從兵驚訝地說。

少校已經下了馬,壓低身體,屏着呼吸,放輕腳步。

“去看看。”他低聲說。

等靠近一些,看到黑夜中移動的一個個輪廓,他才知道侍從兵說的“快”是什麼。

布呂歇爾知道架設浮橋的工序:拿兩條粗纜索,先在一邊岸上錨定一頭,駕小船或者游泳,帶着另一頭到對岸固定;這兩條纜索就是浮橋搭建的基礎。萊茵河寬超過350米,加上岸邊延伸部分,繩索要400米長左右;短時間內很難趕製出來。假如纜索質量太差斷裂,浮橋被水衝垮,更是得不償失。

下一步,是把能夠漂浮的物體相連固定在鋼索上;有用小船的、用浮箱的、還有皮囊的。

而後在相連的浮體上鋪設木板,方便行走。

然而,他現在看到的情形,讓他大吃一驚。

岸邊並沒有纜索,而只有兩條普通繩子釘在兩岸,彷彿多掛一些東西就會斷掉——這還怎麼搭橋?

他很快找到答案。河道中間,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相對固定好的浮箱,總共19個。至於這些箱子為什麼沒有隨流水漂走,他不是專家,也弄不清楚。

以固定浮箱為基礎,兩兩連接,就是一座完整浮橋。

那些人分為5大組,每個大組負責一段浮橋,互不干擾,同時進行,效率成倍提高;每大組又各分4個小組,相互協作:一組負責在岸上將事先做好的材料拼接成浮箱;一組負責運送材料到河中央;另一組負責將浮箱連接好,再推入水中,固定到鋼索上;還有一組就在他們身後鋪設木板。

一切井然有序,就像法國人大吹特吹的工廠作業。

以現在的進度和速度,不到半個小時,浮橋就能搭到東岸了。

布呂歇爾,捫心自問,他手下的士兵勤快能幹不輸給他們,但作為指揮者,他卻想不到這樣的組織方法。

“你立刻回去報告元帥。”他咬牙切齒。

“您呢?”

“我?我要給這些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老鼠一點教訓。”

他受夠了。不管這些鬼鬼祟祟的傢伙是不是法國人,他都不打算再忍了。

報告上去再等命令,元帥老頭說不定又猶豫半天。

難道要等浮橋架好了才打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別人他叫不動,自己的連隊還是叫得動的!

對眼下的進度,勒費弗爾還算滿意。

他麾下的鐵道旅,在一路北上、鋪設鐵路的過程中,自然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這麼說誇張了一點,法國的北部以平原為主,主要對付的是河流;相比之下,儒爾當南下,要面對中央高原和阿爾卑斯山,才叫真不容易。

在修鐵路橋的時候,為了提高效率,可以先在旁邊搭一座浮橋,方便人員和物資就近往來;兩邊定好點后,就可以兩頭同時開工,在河道中間合龍。所以,修建浮橋對他的鐵道旅來說,不過小菜一碟。

隨隊的工程師是各種新想法的主要來源;不只是在工程方式上有創新,工程材料也是他們關注對象。國家應用科學研究所有一個專門測試新材料的實驗室;而其它純化學實驗室里出現的每一種新物質,也是他們關注的對象。

他們用的浮箱,是從給國內帶到盧森堡備用的,沒想到最終在杜伊斯堡派上用場。

浮箱本身就是升級后的產物。材料有木頭、金屬、金屬錫;其中錫是新加入的,比木頭堅固防水,又比銅要輕。

部件預先澆築好,但不組裝,這樣便於運輸;到了工程地點,把部件拼起來,再打上特製的的新型黏合劑,一個浮箱就做好了。

至於橫跨萊茵河、長400米、又能夠承受水流衝擊的粗麻繩,確實沒有現成的。

石塊、廢鐵之類的東西卻好找。先把浮箱和容器連接好,駕船送到指定位置,再往容器里添加石料或鐵塊,就成了一個大錨;甚至乾脆一點,把一艘小船弄沉做錨。

萊茵河秋季水位下落,流速變緩慢,也是上帝保佑,助他們一臂之力。

如果如果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只能在黑夜中做工,動靜也不能太大,他們的速度還可以更快。甚至可以10組人員同時開工;一座400米左右的浮橋兩到三小時就能搭建好。

“真是迫不及待想讓那些普魯士鄉巴佬看看,”勒費弗爾對副官玩笑,“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估計嘴巴張得連雞蛋都吞得下去。”

後來想起這段對話,兩人更想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

“砰!砰砰!”

河對岸忽然響起槍聲。勒費弗爾心臟一沉,知道出了狀況。他在對岸安排了一些人放哨;受船隻限制,數量不多,不會無緣無故起亂子。

用望遠鏡一看,一支普魯士騎兵隊整齊劃一地下了馬——騎馬衝鋒威力更大,但敵軍也怕馬匹收不住蹄,連人帶馬衝進河裏——正排成線型隊列,向河岸射擊。

想不到要提前跟普魯士人打照面。

勒費弗爾的目光閃電一樣落到副官身上;後者一個立正:

“還有最後兩個浮箱!”

“很好。叫他們加緊速度!把我們的5艘空船派出去,送一個支隊到對岸,讓他們無論如何守住!”

“要不要放煙花彈通知傑爾吉上校?”

“還太早!”

原先的計劃,是傑爾吉在東面牽制,他們暗中渡河偷襲;現在暗渡被發現,則執行後備計劃:由他們牽制普魯士軍,傑爾吉發動攻擊。

既然要牽制,自然是上鉤的魚兒越多越好。

“再等等!”

他握緊因興奮而微微顫抖的手。熟悉的火藥味隨夜風傳來,閃爍的亮光不時把水面照亮。在美國打仗的那些日子,彷彿又回到了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讀者說要有地圖,於是就有了地圖

但是想來想去不知道圖要放哪兒,好像文章跟有話說都不行?就放在了文案里(咳咳)看不到的可以多刷幾遍。手機應該看不到,對不起手機黨了……

用現成地圖簡單粗暴糊了中文上去,大家將就看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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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錯了,原來正文跟有話說都能放圖。放到上一章有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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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爾賽只有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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