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11
等到從動物園出來時,雖還沒有暮色四合,但是也相差無幾了。不必說,書店今日是去不成了。不過甘悅也不喪氣,反倒是小蘇剛剛在動物園就提到的小吃一條街吸引了甘悅的興趣,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已經親親熱熱叫起蘇姐姐來了,哄得小蘇是眉開眼笑的。
甘悅日後最推崇的一句話就是“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不管是字面意思還是引申意思,甘悅都算是“身體力行”的那種人。所以對於甘悅此刻的表現,楊晏自然是毫不意外。
倒是小蘇偷空覷了楊晏兩眼,總覺得小老闆看起來就給人一種富家公子的感覺,和小吃街一點都不搭界啊。至於甘悅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在未來老闆和未來老闆娘之間,小蘇迅速倒向了未來老闆娘。
“走吧。”敏感如楊晏自然察覺到了小蘇的擔憂,率先走了出去,小蘇忙拉着甘悅跟上。
小吃街和動物園都在城東,司機開了沒一會兒就到了。其實也不能算作到了,只是裏面的路太窄,人又太多,車子開不進去,司機也只能把車停在外面了。
正值年關,小吃街的生意越發興盛,人來人往,摩肩接踵的。這倆孩子看上去漂亮精緻,小蘇一個人可照管不過來,被人給蒙了頭小蘇哭都沒地兒哭,乾脆就讓司機一起下車了,兩人一左一右也更方便護着兩個孩子。
清溪鎮的人口並不多,除開年節,絕大多數時間都只是個靜謐平和的江南小鎮,日子過得水波不興。甘悅畢竟才七歲,小孩子哪有不喜歡熱鬧的呢,看在來來往往的人群,甘悅的眼睛就亮了。
只不過小姑娘到底家教比較嚴,撒歡一樣徑直跑出去是不可能的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小蘇。甘悅多有眼色呢,這種關鍵時刻,當然要聽蘇姐姐的推薦啦,楊晏再萬能,這個時候也沒用啊。
小蘇感受着小姑娘崇拜加信任的目光,感覺自信極了,只不過下一秒刀子一樣的感覺就劃過了她的後背。糟糕,不能過度搶了小老闆的風頭,但是這麼會吃醋什麼的,簡直受不鳥了!
小吃一條街說是一條街,但其實並不是很寬,兩邊各式各樣的攤子鋪子一溜兒排開,各種香味隨着繚繞的煙霧霸道地往人的鼻子裏躥。
甘悅是個實打實的肉食動物,眼光下意識就落在了離她最近的羊肉攤子上。
小蘇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家擠滿了客人的羊肉串攤子的,頓時笑了,“悅悅的眼光真好,那家的羊肉串是整條街上最好吃的呢,要吃多少?”
甘悅比劃了一下那個羊肉串的大小和厚度,生出手指比了一個二,“要兩串兒。”而後將目光移向楊晏,潔癖症分子是基本不在街頭吃東西,後來甘悅也總是縱然着他,但是面對現在的甘悅,原本想搖頭的楊晏拒絕卻鬼使神差開了口:“我要一串嘗嘗就行了。”
這家的羊肉串果然沒有辜負甘悅的期待,外酥里嫩,焦香誘人。一口咬下去,豐腴的肉汁在口中爆開,羊肉的鮮美和孜然的咸鮮完美融合,再加上些許辣椒,挑剔如楊晏都說不出別的話來,甘悅更是笑彎了眼。
小蘇三兩口解決了自己的那幾串,“怎麼樣,還要不要再來幾串?”這家羊肉串很是實在,像小蘇自己的話,頂天來個十來串就飽了。甘悅也不過是第一次吃新鮮才把兩串都給啃了,這羊肉串雖然好吃,但是這條街上肯定還有很多好吃的,甘悅覺得她不能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所以果斷地搖了搖頭。
事實證明,甘悅的想法是很正確的,因為逛到後面,很多東西她基本只能嘗個兩三口就給楊晏了。當然,楊晏也會給面子的吃兩口,量少的兩人分分也就算了,要是量多的,那就真的只有被浪費的命了。
等四人從街頭吃到街尾后,甘悅已經撐得快走不動道了,楊晏比她好一點,但是也覺得撐得慌。只有小蘇和司機兩個大人還好,只是看着甘悅吃得香甜,他們兩個吃得也比平常多。
“哎喲,不行不行,現在可不能回去,吃這麼撐,現在回去晚上肯定不舒服,這樣吧,後面臨着雜貨街,我領你們去逛逛怎麼樣?也好消消食。”小蘇主動提議道。
她剛剛已經接到了楊奕的電話,楊奕今天在公司加班,不能和他們一起吃晚飯了,而且回去的也會比較晚。不過就算楊奕有時間,這倆孩子現在也什麼都吃不下了。
“行,那就去逛一下吧。”楊晏前世基本沒在平江呆過,就算來也只是在別墅獃著,壓根就不願意出去逛。倒是後來陪着甘悅來過幾趟,所以現在的平江市對他而言也算比較陌生的。小蘇剛剛提到的雜貨街,在他後來陪甘悅回來的時候已經成了古玩街,遊客來平江逛到最後總會來這裏買點東西,難得重來一回,楊晏也不免生出幾分撿漏的心思來。
不比楊晏日後看到的景象,現在的雜貨街看起來還有些破舊。也是,平江還沒有大力發展旅遊業,這裏自然也還沒開始整修,所以哪怕這裏有正式的名稱叫東湖街,平江人還是習慣叫這裏雜貨街。
快到年下,店鋪關門的也晚。雜貨街這裏到處掛着紅燈籠,還有好些人家應景地賣起對聯福字,燈光的映襯下倒是紅紅火火。
“書鋪!”甘悅眼尖,一下子就瞧見了裏面第四家的書鋪,項脊軒。上面掛着的匾額看起來有着歲月的厚重感,“我們去看看吧。”甘悅看着那個和自家藥鋪門上相似的匾額,拉着楊晏就進了門。
“哇,這裏好多書!”一進門,就感覺置身於書山書海之中,甘家和楊家都是有藏書的人家,不同的是甘家藏得都是葯書,而楊家則多是些四書五經,詩詞歌賦。而山川典籍,神仙志怪這一類的東西,兩家都不怎麼多,這個地方卻很多。
看店的是位年輕人,不過滿臉都是不耐煩,想來是被家裏人強壓着來的。看到兩個小孩子進門之後,那人皺起了眉,驅趕道:“哪裏來的小孩,快出去,我們要關門了。”
“哎,你這人怎麼說話的,送上門的生意不做,看我們好欺負啊!”小蘇跟在兩人後面一進門就聽到這話,喲呵,敢朝他們家小老闆嗆聲,找抽呢吧。
要只是小蘇一個弱質女流進來,那人肯定不會輕易閉嘴,但是看到司機那一身壯碩的肌肉之後,年輕人就很識時務的閉嘴不言了。
“九針法?”甘悅興奮地拉過楊晏,指道:“你看,那是九針法,我能不能把它買下來?”
九針法起源於黃帝內經的靈柩篇,凡刺有九,以應九變。九針者,天地之大數也,始於一而終於九。甘家歷代相傳的是針法名曰“五臟刺”,也是來源於黃帝內經。甘悅這段時間已經開始辨認穴位了,爺爺在給她做啟蒙的時候就提到了這些,對於九針法的遺憾,甘悅自然也聽出來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書屋裏找到了甘家想要已久的《九針法》。那本書放得不高,楊晏伸伸手就能取下了,室內燈光不算明亮,楊晏直到走進后才看到那本書的書架旁邊還掛着一幅畫。
“這畫賣嗎?”楊晏狀似不經意問道。
“撲哧……”那青年笑了一聲,“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這《荷塘翠鳥》可不是純芝先生的真跡,那是我們家老爺子打了眼收回來的仿品,賣倒是也能賣,不過不是真品這一點我可先要說清楚了。”那年輕人雖然一開始態度不好,但是這時候倒是挺真誠的,畢竟遇上個不懂行的,興許其他人就把楊晏當做肥羊給宰了。
“沒關係,我看着順眼而已,多少錢,報個價吧。”楊晏招呼了一下司機,這畫掛的高,他拿不下來。
“那倒是感情好,這樣吧,也是今天的最後一筆生意了,我也不宰你,這個數,連書帶畫一起拿走。”那年輕人張開手比了個數字。
“什麼!”小蘇立刻就叫了起來,“你怎麼不幹脆搶劫啊你,虧得你好意思說出口,楊晏,咱們可不能吃這個虧……”
“你點一下。”楊晏乾脆地自己掏出了錢,楊奕在錢財方面對兒子很大方,所以楊晏自己就能把書畫給買了。
眼看着小老闆錢都已經交了,小蘇再想說些什麼別的也只能生生咽下去了,她眼珠子在屋裏一掃,隨手就從架上拿下了一本碑帖,“這本書薄得很,就拿這個做添頭吧。”
那年輕人正忙着數錢呢,也不在意小蘇拿了什麼,抬頭一看不是家裏特意交代的那幾本之後隨意擺了擺手,“成成成,錢貨兩訖,如有問題,概不退還啊!”
“你!”小蘇一時氣結,倒是楊晏並不在意,牽着把書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的甘悅一起出了門。
一本《九針法》就萬金不換了,再加上他買回來的那個“贗品”,誰吃虧那還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