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萬
夏澤回到家裏不久，弟弟夏濤也回來了。夏母見兩兄弟都回來了，便招呼大家洗手吃飯。
坐在飯桌前，夏澤小心翼翼地說：“媽，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說吧，只要不是你覺得好，媽都支持你。”夏母和善地說道。
她獨力養活一家四口，雖然工作辛苦，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很懂事，從來都不讓自己擔心。
“是這樣的，有一支外國球隊的球探想讓我去葡萄牙試訓。”
“葡萄牙的球隊？真的嗎，不會是騙子吧？”夏母眼中有幾分驚喜和幾分關切。
“是真的！張衛也受到了邀請，我們已經核實過他的身份。”夏澤連忙解釋道。
“是波爾圖嗎？還是本菲卡？”弟弟夏濤剛發育，聲音粗昂，但仍可以聽到其中的興奮。
“額，都不是，是馬里迪莫，雖然不是很出名，但也是葡超的球隊。”夏澤抹了一把汗，微覺尷尬。
“小澤，媽知道你一定能成功的。”夏母欣慰地說道。兒子得到外國球隊的試訓邀請，證明他在踢球上的確是有前途了。
“可是……去試訓的來回機票要我們自己出錢。”夏澤有些為難地說道，隨即他又迅速地補充：“不過只要我試訓成功，簽約之後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夏母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問道：“那大概要多少錢？”
“哼！家裏本來就困難了，還想着出國，異想天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料！”夏澤還沒回答，爺爺夏金華冰冷冷的聲音就響起來。
“什麼不切實際！？我追求自己的夢想難道有錯？難道要像你這樣天天在哀嘆命運的不公嗎？我有手有腳為什麼不能追求我想要的一切！？”夏澤聽見爺爺毫不留情地侮辱自己的夢想，也厲聲反駁。
“小澤！都說了不能這樣跟爺爺說話。好了，先不說了，吃飯吧。”夏母見這兩爺孫又吵起來了，便打斷了這個話題。
夏澤和夏金星誰也沒再說話，一時間屋子裏氣氛相當尷尬，只剩下電視機發出的聲音。
“下面播報一條本地足球的新聞。恆大俱樂部的青年球員艾晃和高博將於7月20日赴歐洲，分別去曼聯和皇馬試訓。恆大俱樂部的高層表示，此次兩人赴歐的費用由俱樂部承擔，俱樂部將全力支持兩人留洋歐洲。”
“哥，他們是誰?好厲害啊，竟然可以去曼聯和皇馬試訓！”十四歲的夏濤看着電視一臉羨慕。
“他們是恆大青年隊的兩名核心，是我的老對手。”夏澤淡淡地說道。
看來他們兩人果然是成功了，只是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商業操作的成分。去曼聯和皇馬這樣的豪門試訓，會比去馬里迪莫難很多吧，要是自己也能有這樣的機會就好了。
“你看看別人，這才叫天才，不用自己出錢都可以去歐洲，你看你……”夏金華完全不給自己的孫子留情面。
“如果不是你偷偷對我下藥，我會遲到？如果不是你，現在去曼聯的就是我了！”夏澤厲聲反駁。
“你去踢球又怎樣？踢球能養得起這個家？你也不看看這個家什麼情況，還想着踢球，一點都不體諒你媽。你有本事不問你媽要錢，自己掙錢去葡萄牙！”夏金華毫不相讓地反駁。
“我拖累這家？從高中開始，我的學費生活費什麼時候問我媽要過？要不是你天天要看病吃藥，我們會過得這麼差？”夏澤雙目圓睜，狠狠地盯着夏金華。
“小澤，不要再說了！”李春花見夏澤說話越來越離譜，厲聲呵斥道。
一頓晚飯，就在不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
……
海珠區的一個花園小區內，王小琳一家三口正在吃飯。
王小琳是家裏的獨生女兒，父母對她都寵愛有加，不過她也乖巧懂事，從小學起學習成績就十分優秀，尤其是英語說得非常流利。
“爸，俱樂部為什麼不承擔他們試訓的費用？”
“小琳，這次是對方主動邀請我們的球員試訓，俱樂部本來沒有這一開支預算。”坐在餐桌前的中年男子答道，他便是富力俱樂部的經理王靖存。
王靜存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俱樂部也不會真的讓他們自己支付這些費用，若是他們試訓成功，馬里迪莫會為他們報銷；若是他們試訓失敗，我會向俱樂部申請給他們報銷所有花費。”
“媽，你看爸他多孤寒，連這點小錢都要斤斤計較。”王小琳望着對面一美婦撒嬌道。
“小琳，俱樂部又不是你爸開的，他也不過是按照規定做嘛，你就體諒一下。”王小琳的媽媽微笑着說道。
王小琳裝作沒聽見，不再說話，只是低頭吃飯，一臉悶悶不樂。
王靖存以為自己惹女兒生氣了，便說道：“你想要什麼禮物，爸叫李叔從葡萄牙給你帶回來。”
王小琳仍然悶頭吃飯。
王靖存知道這個條件對女兒沒有什麼吸引力，便繼續說道：“那你想要什麼，只要爸能做到，我都答應你。”
“真的？”王小琳立即抬起頭，眼睛都亮了。
“真的，爸什麼時候騙過你？”王靖存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說。
得到父親的答應，王小琳臉上露出了鬼精靈般的笑容，哪裏還有剛才悶悶不樂的樣子？
她眼珠一轉道：“爸，我要和李叔他們一起去葡萄牙！”
“小琳，去年不才和你去了葡萄牙嗎，這次他們是去試訓，不好玩的。”王靖存想不到女兒竟然是想去葡萄牙。
“不，我就是要去！你都答應了，不能耍賴！”王小琳嘟起嘴撒嬌道。
“哎，好吧好吧，算我怕你了。”王靖存實在拿這個女兒沒辦法：“不過這一次你要聽李叔的話，不可以自己到處亂跑。”
“嗯，知道了，爸爸最好了。”王小琳歡呼着站起身在王靖存臉上親了一下。
“哎，你還沒有擦嘴……”
……
夏澤靜靜地躺在床上，盤算着自己去葡萄牙試訓的機會。
從高中開始，自己就在麥當勞做兼職，這兩年上學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自己親手掙來的。
交學費剩餘的錢便存起來，日積月累之下，也有三四千塊。
可是這三四千塊對於這次試訓而言，還差不少。去葡萄牙的機票就要五千塊，如果算上其他雜七雜八的，起碼要七八千吧，這還沒有算回程機票。
“唉……怎麼辦好呢，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想不到我夏澤也會有這樣的處境。”夏澤低聲地嘆息着。
下鋪的弟弟夏濤在經過一天的訓練之後，已經睡著了，而且自己卻為了去試訓的費用煩惱不已。
“小澤，你還沒睡嗎？”這時候，母親的聲音卻從門外傳了出來。
夏澤聽見媽媽叫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媽。”
夏母向夏澤招手道：“你下來，媽跟你說些話。”
夏澤起床與媽媽走到陽台：“媽，有什麼事？”
夏母從衣內口袋中拿出一個手縫荷包，塞到夏澤手中：“小澤，這裏有一萬塊，你看去葡萄牙夠嗎？”
“媽，我不要，我自己回想辦法的。”夏澤知道家裏的錢不多，毫不猶豫地拒絕。
“小澤，你很懂事，但是踢球從小就是你的夢想。”李春花把荷包重新塞到夏澤手中。
“媽，我自己有錢，你不用擔心。”夏澤繼續推搪。
“傻孩子，你去做兼職，這兩年交學費生活費都自己給，媽已經很欣慰。現在你有機會追求你的夢想，媽不想你放棄，你也不要讓媽失望，快拿着。”夏母再一次把錢塞給夏澤。
“媽……我……”看着母親發白的頭髮，夏澤發現自己說話都有些哽咽了，腦海中不斷閃過一些念頭，最終堅定下來。
“媽，我不會讓你失望！”
“別擔心，家裏雖然不富裕，但這點積蓄還是能拿出來，如果錢不夠，你再跟媽說。”夏抬頭輕撫着自己兒子的臉頰。
“我自己也有一些錢，我要五千就夠了。”夏澤拆開荷包，想把一半的錢給回母親。
“不用給回媽，媽知道你乖，只要你有出息，以後再給媽也一樣。”李春花溫柔地撫摸着夏澤的臉頰，抬頭望着這個已經長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兒子，輕聲說道：“很晚了，快去睡覺吧。”
“嗯，媽你也快點睡。”
在轉身走回房間，在進房門的那一刻，眼淚終於止不住，如斷線的珍珠般滴落在地板之上。
在這一刻，夏澤發誓，一定要在球場上闖出名堂，讓媽媽不再受苦勞累，讓家裏人都過上富裕的生活。
望着夏澤回去的背影，夏母十多年勞累而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在淡淡地愁容中，這一絲欣慰格外耀眼。
今天給夏澤的這一萬塊，已經是家裏僅有的一筆存款，在開學之前，她要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夠掙到給小兒子夏濤的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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