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深秋(上)

幾天後薇薇安奧尼等人相繼離開莊園踏上回家的路，不管有沒有勇氣，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阿琳由於受傷的原因，不願再奔波，就讓薇薇安給自己招呼一聲，如果自己傷勢還未根本好轉，就不參加學員和軍部的歡迎儀式了。

鑒於一向跟自己比來比去的阿琳傷成這個樣子，薇薇安也大方了一會，臨行前仔細吩咐聽雲照顧好她，卻不知聽雲正是求之不得。

當然，他不是為了自己和阿琳不得不說的關係，而是為了封地改革的事情。

那天聽雲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綺念，後面幾天也漸漸習慣了醫生的身份。在他的努力下，阿琳的傷勢明顯有了好轉的希望，雖然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真正見到實效。

這些變化讓聽雲可以集中心思考慮幫助阿琳進行封地改革的事情。而另一個原因卻使他對改革的期盼更加殷切。隨着天氣日漸寒冷，莊園附近的駐軍也忙碌起來。

而他們忙碌的原因讓聽雲無比心酸：每年有大量的凱倫帝國平民偷渡**河到王國這邊的森林裏搜尋各類乾果和狩獵，以便度過困苦的冬天，可是他們或者淹死在洶湧的**河中，或者被王國士兵捉住買為奴隸，或者回到本國被作為叛徒處死或買為奴隸…。雖然僥倖逃脫的不到四分之一，他們還是執着奔向恐怖難測的那點希望。

從管家那裏得知這一情況后聽雲感覺自己以前的顧慮有些偏頗。自己是森林的孩子啊，竟然會在森林中為食物擔憂。雖然這森林在他眼裏也就是小樹林。

上午送走最後幾個同學后，聽雲一直顯得心不在焉，琪娜看出了這一點，卻無法表示自己的關切，最終還是阿琳問道：“聽雲，這幾天你一直在思考什麼，是不是改革的事情？”。

整天朝夕相處，聽雲對阿琳猜出自己的心思並不意外，就認真的點點頭。

阿琳笑起來，欣慰的說：“我也在考慮這個事情，看來我們要認真的研究一下了。這樣吧，你先跟我了解一下封地的大致情況，也好研究相應的措施。”。

琪娜和貝米拉不知道兩人在嘀咕什麼，琪娜是滿心酸意，貝米拉則好奇的問了出來。

等阿琳給她倆詳細介紹后貝米拉立刻將自己的封地的控制權交給了姐姐，雖然本來就是如此。琪娜則對自己的小心眼深感不安，對聽雲的愛意也就愈發的深沉了。

軍人的素質還是不自覺的體現在聽雲和阿琳身上，回到莊園阿琳就招呼上官家的兒女帶着她和聽雲出發。

官家的兒子西塞跟阿琳差不多大，繼承了母親的金髮和父親的黑眼睛，看起來跟父親一樣嚴謹深沉。不過從他修鍊金系鬥氣中，聽雲可以猜出他在沉穩寧靜的外表下有着果斷凌厲的性格。

阿琳封地的農莊主要集中在莊園以北，以眼淚河為主，其他支流為輔的河谷中。

聽到西塞一路的介紹，聽雲才大致了解了阿琳封地的現狀。

阿琳的封地以卡爾城為界，向西直達血嶺，呈長六百餘公里，寬一百五十百餘公里的長方形，面積近十萬平方公里。

面積是不小，可是大多為山林，自從三百年前王國佔領這片土地后，破環倒是很嚴重，開發的極為有限。現在已知的可開墾土地五千多萬畝，已經耕種的只有近百萬畝。

目前封地**有租地平民兩千餘戶，農奴五千餘戶，人口近三萬人，勞動力兩萬，主要集中在一個集鎮和四個農莊裏。

聽雲剛聽到這個數字還沒什麼反應，細想一下才感到驚異。

這人口密度雖然大點，對人類來說也不算什麼。可是三萬人就有兩萬勞動力，那老人和孩子呢？

西塞走在前面，沒看到聽雲欲言又止的樣子，跟他並排的阿琳則嘆了口氣說：“沒辦法，王國人口本來就少，那些農奴還是我想盡辦法買來的。不要說產量了，他們每人最多能耕種一百畝地，連三百年前耕種的熟田都變成野地了。對於勞動力比例你也不要驚訝，王國中沒有勞動力的人基本是無法存活的。”。

聽雲這才知道自己又想叉了，人類靠種地生活，人口密度和精靈不是一個概念。對於勞動力比例的問題他不敢去想，但是要面對。

四人騎馬向北走出三四公里就遇到了第一個農莊，眼淚河在這裏轉了個彎，平緩的河谷為耕作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可是聽雲看到田地里還未收割的麥子就感到一陣傷感，這些麥子長的倒是蠻有自然感的，可是沒一棵有精神。

見阿琳下馬走向農田，西塞滿臉的羞愧的跟在旁邊說：“二小姐…，我們…。”。

“不怨你們，你們受的苦我知道。作為貴族，你們的生活甚至趕不上王城的很多平民。”。

阿琳嘆了口氣，俯身揪了一棵麥穗，搓了幾下，細細看了一會繼續說：“我們無論育種水平、耕作工具還是技術都跟凱倫帝國相去甚遠，更別提唐國了。根據我們的資料，唐國麥子畝產平均可達一百二十公斤，凱倫帝國也達到七十餘公斤。而我們只有不到三十公斤，也就比種子多點…。”。

聽雲在旁邊一頭霧水，想了半天才弄明白。

一個人每月要吃二十公斤糧食，一畝地的產量就夠一個人吃一個月。一個農夫耕種五十畝地，就是五十個月。合下來夠吃四年了，不錯么…。

阿琳看到聽雲一臉欣慰的樣子，就好奇的問了一下，聽到他的答案后差點沒翻白眼，西塞和維達也是看龍族似的看着他。

阿琳喘了半天氣才說道：“聽雲啊…，先不談麥子變成麵粉，最後變成麵包過程中損耗的問題，你種過糧食么？”。

恩？聽雲愣了一下，只能搖搖頭。

“是啊，你不種糧食，我也不種糧食，城鎮裏的平民不種糧食，王國王國七十多萬士兵都不種糧食啊！別的不給你說了，你就知道王國的五十畝土地至少要供養十個人就行了，軍馬和其它損耗不算。”。

十個人？聽雲腦子停滯了，掰着指頭算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和着糧食不夠一個人吃小半年啊？

見聽雲無知到如此地步，阿琳差點對改革絕望了。想想他也不可能事事皆通，才提起精神給他介紹了一下唐國和凱倫帝國的耕種方式，算是讓他長點見識。

聽雲這才知道作物不是長得自然才好，也了解到阿琳早就通過各種手段收集了不少農具，相關耕作知識。只是由於畜力缺乏，農牧生活過於困苦，這些努力收效甚微，她這才狠下心要進行徹底的改革。

又走了一段路，聽雲看到四五個騎馬的私兵正看押着百十個衣衫襤褸的農夫收割麥子。這些農夫不但表情麻木，相互間還被繩索捆綁着。

“這些是農奴，白天幹活，晚上要關在牢裏。我也嘗試過盡量增加平民農夫的數量，可是王國每畝地要徵收十公斤麥子，再刨去封地的租子，平民農夫連自己的肚子也混不飽…，更別提養活家人了。頻繁的戰爭消耗太大，困苦的農夫無法考慮改進耕作方式，農奴不會認真學習耕作技術。惡性循環下來，我們只能通過不斷掠奪人口，儘力增加耕種面積等方式滿足糧食的需要，自由民農夫在王國幾乎絕跡了。”。

聽雲無言以對，他知道深深感受到阿琳對改革的渴望，也知道她不僅是讓自己來考慮增加人口的問題。

如果不能改變耕作落後的現狀，再多的人口也只能餓死或淪為奴隸，自己對那些俘虜處置的建議也只是欺騙，王國只能依靠掠奪維持生存。

聽雲不想再去看農奴和平民農夫的生活，經歷過乞討的生活，他知道自己會看見什麼慘況。

看了一會農奴們用陶制鐮刀有氣無力收割的場景，聽雲嘆了口氣說：“鋼鐵都用來製造兵器，讓戰士們掠奪土地，可是沒有好農具的農夫又如何來耕種土地？有再多的土地也是閑置罷了。”。

阿琳嘆了口氣說：“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元老院和大部分白熊貴族還停留在勇猛榮耀的記憶里，戰鬥才是他們唯一的渴望。我想，只有實實在在的效果才能讓他們改變看法，可是在這樣的現狀下想取得效果又實在是艱難。

聽雲，說實話，我以前也沒有機會進行認真的研究和太多的嘗試，也想着戰士的榮耀。這次受傷讓我想了很多，我的身份要求我一定要為王國的每一個子民考慮，現在我希望自己能改變一些狀況。”。

阿琳說了半天，卻發現聽雲只是傻獃獃的看着麥子，搖搖頭接著說：“聽雲，我知道這不是你擅長的事情，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幫助我，可以么？”。

“啊？”。聽雲這才發現自己失禮了，羞澀的笑了一下說：“我會的。剛才我在考慮收割的事情。雖然我知道的不多，可是照這些農奴的速度，麥子能收割完么？下雨的話，麥子是不是…。”。

“是啊，我們依靠增大耕種面積彌補產量的不足，可是每年都有將近一半麥子來不急收割。”。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聽雲算是心裏有了點概念，作為森林的孩子，自己說起來對植物也算是行家了，應該能幫助阿琳。

看了這麼一陣他已經感覺到麥子沒精神的一些原因，就笑着說：“阿琳，植物要生長的好，就必須給大地回饋，也需要足夠的水。這些麥子似乎是不善於自己尋找活路…。”。

阿琳琢磨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開心起來，她想了想回答道：“你是說施肥和灌溉吧？說實話我們對施肥是一竅不通，只是聽說過。至於灌溉就麻煩了，這裏大多是高地，只有平坦的地方才能用河水灌溉。對了，我通過各種渠道收集到唐國的一些農具，就放在前面小河鎮，你要看看么？”。

聽雲重新上馬，一邊聽阿琳和西塞介紹農莊的各種情況，一邊思索應對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