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瑞雪(下)
第二天上午大雪終於停了，一群旅客紛紛攘攘的踏上了各自的旅途。[..]
聽雲他們乘坐的馬車也是他搞出的新花樣，車夫的座位也在車廂里，免受風雨侵襲。既然是輕車簡從，聽雲就當仁不讓的承擔起車夫的職責。
將車輪換成雪橇，這輛兩匹馬的怪異馬車就在大家驚異的目光中飛馳而去。疾風馬雖然退化了，可是作為魔獸的習性還保留了一些，加上去王城就這麼一條路，聽雲招呼兩匹馬自己注意后就打開車廂的擋板跟三個女孩坐在一起。
這一路也見慣了聽雲的特異舉動，阿琳她們絲毫不以為意，招呼聽雲吃早飯。這輛車加了減震的風系魔法陣，因此平穩異常。可收起的餐桌暖爐酒櫃更是一應俱全，簡直就是個移動房子。
馬上就要到王城，四人多少有些興奮，聊天的話題自然集中在回去首先幹什麼上。
貝米拉嚷嚷了半天干這干那，發現聽雲並不說話，想了想也才感傷起來，諾諾的說：“聽雲哥哥，還有三個月才開學，要不你和琪娜老師住到我們那吧？既可以照顧姐姐，又能指導我學習。”。
聽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再說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笑了笑沒有回答。
阿琳嘆了口氣，隨即又安慰妹妹：“我們不都在王城么，沒事的時候就去姑父家么。”。
貝米拉想想也是，雖然心裏還是有些鬱郁，也只能嘟囔着回應。
琪娜自然是最希望跟聽雲在一起，可是對不可能的事情她也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
車裏氣氛變得沉悶，聽雲看着車外的茫茫雪原心思也是有些飄忽。他對薇薇安的感覺自己也說不清，對夫人則是既想見又羞愧害怕，距離王城越近他越是忐忑不安，心神恍惚。
直到外面映入奪目的銀光，他才定下心，決定將那奇怪的情感永遠埋在心底，直至淡忘。
天氣清朗的情況下馬車跑得飛快，也不過中午時分他們就到了王城，心情也隨着熟悉的景物安定下來。
在將軍府附近下了馬車，聽雲獃獃的看着阿琳他們走出老遠才踏着一地的碎玉亂瓊走到將軍府的後門。守門的私兵眼裏滿是驚訝，不過他還是認真的看了聽雲的身份牌才讓他入內。
一路順着已經清掃的道路回到薇薇安的小院，他又在院裏站了很久，看到珍妮吃驚的張着嘴愣在樓門口，才笑着走了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珍妮似乎還不相信這是真的，小心的捏了捏他的手背才結結巴巴的說：“你回來了…，大小姐，大小姐不在，你先去屋裏暖和會，我去做飯，哦不，我去告訴夫人…。”。珍妮渾身顫抖着胡言亂語了一通，然後帶着滿眼的淚花跑出小院。
這到讓聽雲不知所措，值得慶幸的是：米蘭達相對平靜，只不過做飯打了兩個碗而已。
在廚房靜靜的坐了一會，看着米蘭達略顯扭捏的神態和動作，聽雲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觀摩和休假這麼長時間，自己根本就沒有想念過珍妮和米蘭達，而他們對自己的歸來卻是如此的反映強烈，這讓他多少有些羞愧和不安。
無論自己前期再怎麼逃避，對其他人的影響卻不可抹殺。親情和友情暫且不說，琪娜和安吉拉是無法割捨，詹尼是無法面對，珍妮呢？還有些事情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不過這困惑的思緒並沒有維持多久，米蘭達水還沒燒開，珍妮就急匆匆跑進來，說自己先遇到了將軍派來的護衛，讓他先去將軍那裏，隨後再去見夫人。
聽雲愣了一會才明白將軍是得到了守衛的彙報，找自己一定跟秋季摩擦的戰事有關。
將軍還是跟聽雲的印象里一樣表情沉靜、坐姿挺拔，見他來到書房也只是衝著身旁的椅子擺了擺手。..)聽雲對他總是有種說不出的畏懼感，只能膽戰心驚的過去坐下。
將軍可能是見他過於拘謹，難得的笑了一下，推過一杯熱茶后說：“我知道自己老是一副訓人的架勢，那只是習慣而已。你應該把我當做長輩，隨意一些就好。”。
聽雲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還是不敢正視他的眼睛，腦子也不太轉筋。
將軍搖了搖頭，也不再多勸，沉吟了一下開始正式談話。“聽雲，這一次你實在是為王國立下了不世之功，可是你卻那麼謙遜，讓我們無法獎賞你的功績。這對你來說不公平，對我們來說也不公平。”。
將軍開門見山的話讓聽雲心頭劇震，主要是不知道他為何要這麼說。
看他滿臉的驚異，甚至忘了惶恐，將軍和藹的拍了拍他的手解釋：“無論別人怎樣看，我的女兒我知道。她除了脾氣壞一點，總體來說還是個不錯的女孩。她修鍊刻苦用功嚴於律己，對軍事上的知識也樂於學習，是一個好軍人。要是平穩的發展下去，她一定會在軍中出人頭地，但是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大家譽為未來的女武神。
你們從王城出發一周后我就開始關注你們，戰後又反覆究了你們從王城出發到卡爾城鏖戰的全過程。你們訓練時的創新實在令人驚異，也是經得住實戰考驗的。但是這樣前瞻性與細節觀察相結合的創新不可能偶然出現。提出者首先要對各國戰史和戰役文獻深入研究，其次要有廣博的知識，再次要有不拘泥於成規習慣的性格或思維方式。說實話，薇薇安根本不具備這些要素，阿琳和李維也不具備，是誰在幫助她也就一目了然了。”。
將軍分析的絲絲入扣，聽雲也不像做無謂的辯解，不過他還是說：“將軍，我是給薇薇安出了一些主意，但是她本身對士兵的感染力，個性中的決斷力才是她成功的根本保障。[..]我對他她的幫助只是應該做的，也不過是讓她提前進入角色而已。”。
將軍又怔怔的看了他半天，才喟然說到：“從卡爾城的戰鬥可以看出來，你並不缺乏決斷力和組織影響能力，你只是…。算了，先不說這個。你在訓練和戰鬥中想到的很多問題，都是我這個自認為不乏創新精神的老行伍有模糊的認識，卻無法總結升華的。即是有這樣傑出的能力，你在訓練和戰鬥中卻甘為人後，極力維護薇薇安的權威，極力引導她開闊思路快速成長，這讓我非常感動。作為一個父親，我要謝謝你。”。
將軍誠懇的表情讓聽雲更加不知所措，只能羞赧的低下了頭。
將軍寬慰了他幾句接著說：“你的表現改變了王國這場戰役的走向，改變了薇薇安的命運。可是，現在對薇薇安來說是一個關口。她畢竟太年輕了，得到了太多不屬於她的榮譽，已經有了沉陷其中的跡象。而這個關口往往要靠血的代價才能度過，甚至是永遠沉淪。聽雲，不管你對她態度如何，我希望你看在我和萊斯莉的份上再幫她一把。”。
見聽雲不太明白，他又補充到：“這情況也許不會發生。如果發生了，你一定會看出來，到時候你按照自己心意去做就好，誰也無法強求。”。
雖然還是不太明了，看到將軍期盼懇切的眼神，聽雲還是鄭重的點了點頭。將軍似乎很滿意，神色顯得鬆快不少。
他隨意翻了翻手邊的文件，又看着聽雲繼續說：“我可以看出來，你在秋季戰役中思想還未定型，但是在阿琳封地最後一個月中你立即總結了自己的軍事改革思路，這實在是讓我們驚喜交加啊。我們本來是想讓你獨立訓練一支試驗性部隊，讓你充分發揮想像空間。可惜…，可惜我從卡爾城戰役中看出你並不喜歡戰鬥，也沒有將軍旅作為自己人生道路的打算，甚至有無法融入那個集體的意思，你只是為了友情和責任才努力戰鬥的，是么？”。
得到肯定答覆后將軍深深的嘆了口氣，又沉吟了半響才轉顏而笑，然後略帶自慚的說：“是我們太貪心了，你已經為我們探索出了改革的方向，而且在其他方面有着更多的建樹。好了，我這個老頭子也不啰嗦了。你只要記住，無論薇薇安再做什麼你都不要理會，雖然是她的父親，我卻是站在你一邊的。”。
聽雲一路迷迷糊糊的走到夫人小院才清醒過來，明白將軍和夫人，以及阿琳等人一定是王國的改革派，而自己的某些表現讓他們感到欣慰，將自己視作了同伴，這才會如此的看重和保護自己。夫人對自己如此照顧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忽然感到有些失落，心裏有些酸楚。
這樣也好吧，看了看小院林木上的雪花，他定了定神走進樓。
西麗像是早就等在樓下的客廳里，見他進來立刻微笑着領他上樓。看到夫人以自己熟悉的姿勢坐在書桌旁寫着什麼，聽雲一路的彷徨立刻被溫馨取代，他已經弄不清這是親情還是別的什麼。
夫人輕輕抖了一下，過了會才轉身看着他。
聽雲能看出她是在壓抑什麼，勉力鎮定的樣子反而暴露了她內心的激動。
聽雲不想讓她為難，傻傻的走過去坐下，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彷彿視若不見就可以逃避這帶着甜蜜的尷尬。
等他翻了幾頁書，夫人好像徹底鎮定了，輕輕扳過他的肩膀怔怔的看了一會。
見夫人眼中透出深深的憐惜，伸手像是要撫摸自己臉上的傷痕，聽雲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又感到也許這樣會更好，結果愣在那裏。
而夫人像是經歷了相反的思想過程，最終結果卻是跟他一樣愣住。就這麼雕塑般呆了一會，兩人同時尷尬的扭身面向書桌笑起來，卻都不知為什麼笑。
半響後夫人找到了突破口，輕聲聞到：“阿琳的傷好些了么？”。
“好些了，可是想恢復鬥氣可能要很長時間。”。“那孩子一想要強，這次可是難為她了，不過她是個堅強有主見的女孩，應該能相通的…。”。兩人絮絮叨叨的談論了一會阿琳，氣氛倒是變得和諧。夫人看了看天色，就讓西麗端來飯菜，兩人邊吃邊聊。
夫人很少問戰鬥的事情，但是對他的生活和感受問的很細，不時會感傷的扭頭抹眼睛，讓聽雲都不願意再說這些。夫人也感到這樣太感傷，又轉向他在阿琳封地做的事情。
問了些他設定層級責任的初衷和細節問題，夫人笑着說：“聽雲，你姐姐我也有封地，你不打算幫我開展一下改革？你那個朋友可是在我那裏禍害的不輕啊…。”。
啊？聽雲這才想起雪狼那傢伙，聽夫人說起他霸佔山林，巧取豪奪的惡劣行徑也是滿臉羞愧，對夫人封地改革的事情自然是義不容辭。
見他真的羞愧起來夫人安慰到：“跟你開玩笑呢。其實那傢伙也蠻可愛的，只是偶爾逗個樂子而已。不過幫助我改革封地的事情是真的，我已經按照你在阿琳封地的做法進行了前期準備，相關設備也籌備到位了…。對了，我哥哥想見見你，你願意去么？”。
夫人的哥哥？聽雲尋思了半天才明白他說的是陛下。見見沒什麼吧，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
夫人見他並不太驚訝，心裏寬慰了不少，還莫名其妙的有些自豪。“我哥哥一直在為改革努力。在王國中，國王掌管所有的行政權，擁有沒什麼用的外交權和軍部主管的提名權。可是王國的土地大多掌握在白熊貴族手中，我們的貴族雖然比凱倫帝國的貴族淳樸優秀，可是因為你也知道的各種原因，我們落後的現狀很難改變。現在你從生產工具到封地組織模式都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戶，我們雖然對其他貴族的封地沒有決定權，卻可以通過實際效果讓他們看到希望，進而效仿，最終形成統一的機制。聽雲，南邊你已經開了個好頭，就幫助我在北面也做個試驗吧。”。
僅是聽着夫人動聽的聲音聽雲就已經感到心裏暖融融的，又哪裏會拒絕她誠懇的拜託。不過他正想問問夫人封地的具體情況，薇薇安就咚咚的跑上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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