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楊欽東是乘坐穆余幫他聯繫的私家飛機趕到滬城的。因為陳墨並不想讓穆家參與進來——主要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橫生枝節的意思，所以穆余雖然聯繫的是自己的人脈，但是包專機的時候卻是以陳墨的名義。
飛機從華京機場起飛，到浦東機場降落，花了兩個小時。楊欽東一行人坐車從浦東機場趕到番茄台大樓，路上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所以當楊欽東站到番茄台大樓門口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番茄台門口仍然是人山人海一片喧囂，警察在樓底下預備好了救生氣墊，大門口拉着警戒線，街對面還停着好幾輛警車，時不時可以聽見有人在對講機里說話的聲音，但是也聽不大清楚。
被攔在警戒線外的各大媒體記者正架着長、槍短炮對孫怡平跳樓事件進行跟蹤報道，還有更多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吃瓜群眾在樓底下舉着手機各種拍。
楊欽東剛剛現身，就遭到了各大媒體記者的圍堵。掛着各家名牌的麥克風鱗次櫛比的伸到面前，守在現場採風的媒體記者們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撈到一條大魚，立刻蜂擁而上，七嘴八舌的向楊欽東提出問題。
“楊先生身為陳墨的經紀人，請問楊先生此刻現身滬城番茄台大樓，是代表陳墨過來的嗎？”
“請問陳墨怎麼看待孫怡平導演意欲跳樓自殺這件事情？”
“孫怡平導演以自殺作為威脅，也想要見陳墨一面。可是陳墨卻始終沒有回應這件事情。是因為《終極挑戰》遭遇生命危險之事對孫怡平導演心懷芥蒂嗎？”
“陳墨第一次參加戶外真人騷就遭遇了性命危機，請問陳墨以後還會參加真人騷一類的綜藝節目嗎？”
“請問您覺得孫怡平導演為什麼會選擇跳樓自殺？他的選擇和《終極挑戰》這個節目被停播有關係嗎？”
“請問……”
“請問……”
被媒體記者堵在中間的楊欽東笑着擺了擺手，開口說道：“各位！”
聞聽楊欽東開口，在場的媒體記者慢慢的安靜下來，攝像頭和麥克風全都對準楊欽東，只聽對方慢條斯理的說道：“由於孫怡平導演在天台與談判專家溝通的時候，着重提到了想要見一見陳墨。身為陳墨的經紀人，我得到這個消息后，第一時間想要聯繫陳墨。可惜陳先生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這一點，相信大家也都十分清楚。”
在場的媒體記者聽到楊欽東這麼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事實上自從孫怡平在天台上提出要見陳墨的請求后，所有媒體記者都在第一時間撥打了陳墨和楊欽東的電話，想要探知陳墨對此如何作想。不過所有人都沒能打通陳墨的電話——因為丫手機居然關機了！
“人命關天，在確認無法電聯陳墨以後，我立刻趕到陳墨的家中，和他說明了孫怡平導演對談判專家的請求。墨墨對此非常重視，在詳細了解過孫怡平導演的需求和現狀后，墨墨將此事委託給我和星光影視的法務部、公關部共同處理。並且在第一時間聯繫專機讓我們能夠儘快趕過來，事實上我確實是代表陳墨陳先生來解決孫怡平導演想要跳樓自殺這件事情的。”
楊欽東說完這這席話，在場的媒體記者才發現跟在楊欽東後面的居然是星光影視的法務部和公關部。
請公關部過來還能理解，不過為什麼要請法務部？
一時間，各大媒體記者的疑惑更深，紛紛開口詢問道：“請問陳墨自己為什麼沒有過來？”
“陳墨請星光影視的法務部過來，究竟想做什麼？”
“楊先生方才說已經了解到孫怡平導演的現狀和需求，這是不是說明陳墨已經知道了孫怡平導演為什麼會選擇跳樓自殺，也知道了孫怡平導演想要見他做什麼？陳墨是因為這一點才避而不來的嗎？”
“各位！各位請聽我說”楊欽東再次擺了擺手，跟大家說道：“陳墨之所以沒有趕到滬城，是因為他沒有過來的必要。我們已經知道了孫怡平導演的需求，也針對他的現狀做出了最合適的應對。我相信孫怡平先生會感到滿意的。如果大家不信的話，可以跟我一起上天台，也算是做個見證……”
“……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多了，孫怡平導演在番茄台大樓的樓頂已經等待了七個多小時。七個多小時沒吃飯沒喝水，天氣又這麼冷，恐怕再等下去孫怡平導演也會吃不消。我們有什麼話不如上去再說。不要耽誤時間了好不好？”
圍在楊欽東身前的媒體記者聽的兩眼發光，誰都知道孫怡平跳樓這件事絕對是娛樂圈裏的一件大新聞。可是番茄台為了獨佔直播噱頭，根本不讓他們上樓近距離接觸孫怡平。
如今楊欽東卻主動開口邀請大家一起上樓……且別說直播報道會帶來的巨大關注和點擊率，就是單純上去看一看熱鬧，也沒枉費他們大冬天的在番茄台大樓樓底下等了七八個小時的辛苦。
更何況聽楊欽東的口風，這裏頭可不像是沒什麼事兒的樣子！
弄不好又是一條勁爆的頭版頭條！
看到現場媒體記者被他一個接一個的誘餌勾的兩眼放光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搶播大新聞的樣子，楊欽東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在各家媒體記者的簇擁下走到番茄台大樓的門衛室，說明自己的來意。
門衛室的老大爺立刻給台里領導打了電話，嗯嗯啊啊的溝通了幾句，撂下電話后直接說道：“領導說了，楊先生可以上樓，其他的媒體記者不能進去。”
“為什麼不讓進？”楊欽東還沒開口，跟在後面的媒體記者率先炸毛了。
番茄台的導演在他們自家辦公大樓樓頂鬧自殺，所有媒體都得到了通知，可只有番茄台仗着地主之便，可以在網上獨播現場報道，剩下的各家媒體都被攔在樓底下撿剩料。
俗話說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各大媒體早就對番茄台吃獨食的舉動心存不滿，好不容易熬到楊欽東過來準備帶大家一起上去，結果又是番茄台出面擋着攔着不給進——
“國家提倡新聞自由，你們這樣的舉動是不對的。”
門衛室的老大爺說不過這些記者，也沒打算跟這些人掰扯，伸手敲了敲桌子上那塊“外來人員不經允許不準入內”的牌子，慢悠悠說道：“這是上級領導規定的，你跟我說也沒用。”
番茄台的蠻橫阻擋引起了現場所有媒體的反感和排斥，楊欽東看在眼中，不動聲色地添了把火。“這些媒體記者都是我請去幫忙做個見證人的。人命關天，還請貴台通融通融——”
沒等楊欽東的話音落地，門衛室的老大爺立刻擺了擺手，態度堅決的說道：“說不通啊，上頭只讓你一個人進去，沒說讓記者跟着一塊兒進。這是番茄台辦公大樓，可不是什麼商場公園，誰都能來來去去進進出出的。”
就在一眾媒體和門衛室老大爺積極溝通的同一時間，得到小職員通風報信的番茄台副台長也開口吩咐小職員把楊欽東領到辦公室來。
小職員欲語還休的看着各位領導，在大家不耐煩的催促中才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楊欽東一來，就讓所有記者跟他一起上天台，說什麼要給他和孫導的交談做一個見證。門衛的孫大爺不讓他們進，兩邊正對峙呢！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我要是把楊欽東請過來，別人會不會認為孫導要跳樓的事兒，是我們攛掇的？”
一句話說的眾人啞口無言。
番茄台台長鄭燮冷哼一聲，開口說道：“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就不用多說了。你以為外頭那些人不知道這裏頭的貓膩？真要是跟咱們台沒有關係，他孫怡平想跳樓什麼地方不能選，非得選番茄台辦公大樓的樓頂上？難道說我們番茄台大樓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跑過來跳樓的地方？”
話已出口，副台長孫正德頗為尷尬的搖了搖頭。鄭老的兒子還有些不服氣，梗着脖子說道：“就算他們知道又能怎麼樣？沒有證據的猜測他們還敢說出來寫出來？就不怕得罪咱們台？要怪就怪陳墨那王八蛋做事太損了，好好的一個收視率最高的節目，生生讓他給攪和黃了。弄得台里的年終獎都沒找落了——”
“錢、錢、錢，滿腦子只想着錢！利令智昏說的就是你現在這個鬼樣子！”鄭燮恨鐵不成鋼的一巴掌招呼在自家兒子的後腦勺，開口說道：“放，全都放上去，我倒想看看他陳墨能鼓搗出什麼么蛾子來。”
“走，我們也都上去看看。戲檯子都拉開了，缺了這最後一場，還叫什麼意思！”
隨着老台長一聲令下，所有人都一窩蜂的擠到了天台上。
原本空曠開闊的天台被人堆得熙熙攘攘，孫怡平穿着一身黑色羽絨服，哆哆嗦嗦的站在圍牆上，邁着步子來來回回的走。身後不足兩米的地方，警察和談判專家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孫怡平保持溝通，經過了七八個小時的僵持，警察和談判專家也沒有了最初的緊張和在意。不過在接到對講機的通知后，大家還是精神一振，繼續耐着性子和孫怡平溝通。
談判專家還特別好心的跟孫怡平說了一聲，“你不是想和陳墨見面嗎？陳墨的經紀人楊欽東就在樓下，他是代表陳墨過來的，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他說。”
孫怡平有些激動的站定了腳步，猛地回身說道：“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大概是動作太劇烈失於平衡的緣故，孫怡平的身形猛地搖晃了一下。警察和談判專家下意識的輕叫了一聲，孫怡平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蹲下來穩住身形。
就在這個時候，天台的門猛然被人推開，呼啦啦一大群人擠了進來。還好大家在進門之前就已經被囑咐過，沒人開閃光燈拍照，要不然這麼一個陣仗下來，只怕孫怡平還得被嚇一跳。
楊欽東被眾人簇擁着站到孫怡平面前，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身後有人大聲說道：“這就是楊先生吧？”
楊欽東回過頭，只見一個年紀四十多歲的男人從人群中擠了進來，笑眯眯的向楊欽東握手道：“您好，我是孫正德，番茄台的副台長。今天的事情，勞累楊先生了。”
說完，不等楊欽東回話，又給楊欽東介紹了番茄台的台長鄭燮鄭老爺子。
“鄭老爺子也是剛剛坐飛機從華京飛回來的——”
鬚髮皆白的鄭老爺子擺了擺手，打斷孫正德的話。他目光炯炯的眼眸在楊欽東身上轉了一圈兒，開口笑道：“我們台里的瑣事，倒是累的楊先生兩地奔波，老朽着實過意不去啊！”
楊欽東笑眯眯的說道：“人命關天，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來的時候陳墨也特地囑咐我，在不違背法律法規的前提下，務必要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幫助孫導度過眼前的難關。”
“人生在世，誰還沒點兒困難，有困難想法子解決就是了，動輒就鬧着跳樓自殺，不是大丈夫的行徑。”鄭老爺子說著，轉身向孫怡平道：“你是我台里的員工。如果你在工作上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可以跟台里說。能幫忙解決的我們也都會酌情考量。用不着鬧得這麼興師動眾。連警察和媒體都請來了，還特地叫人從華京坐飛機往這邊兒趕。”
孫怡平有些怔然的看着鄭老爺子，又把目光落在副台長孫怡平和廣告部主任鄭浩然的身上，繼而落在王製片的身上，完全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麼會和自己說這一番話。
他如今的舉動，不正是按照老爺子的意思來么？
楊欽東也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鄭老爺子，想要看看對方有什麼后招。
鄭老爺子沒說什麼題外話，只是建議孫怡平下來，“有什麼事坐下來商量，這麼大的人了，別像小孩子一樣。”
鄭老爺子諄諄善誘的態度，就好像是對待自己的子侄輩。不但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孫怡平連鬧了七八個小時都沒人理會的尷尬，就連楊欽東在樓底下鼓動記者的一番苦心，都被抹平了大半。
行家一出手啊！
因為鄭老爺子的手段，楊欽東在心底暗搓搓的豎起了大拇指。不過此時既然關乎到陳墨的名譽和口碑，楊欽東也不會就這麼束手就擒。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支票，當著眾多媒體的面對孫怡平說道：“孫導的處境，我們也都有所了解。這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是陳墨以個人的名義借給孫導的，希望能解一解孫導的燃眉之急。至於其他的事情，陳墨也是無能為力。”
楊欽東故意把話說的含含糊糊，引得在場媒體一陣猜測。
鄭老爺子是剛剛從華京飛回來的，還不知道孫怡平在外頭借高利貸甚至把自己女兒都搭進去的事情。不過他對楊欽東的一舉一動都報以警惕的態度。
卻沒想到楊欽東一句話落，反倒是戳了孫怡平的肺管子。他神情激動的瞪着楊欽東，大聲問道：“五百萬？五百萬夠做什麼？他陳墨砸了我的飯碗，砸了番茄台的金招牌，就想用五百萬了結這樁事，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我不要錢，我只要他陳墨一句話，究竟怎麼樣才能放過《終極挑戰》！”
楊欽東聽到孫怡平這番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開口說道：“孫導大概是誤會了。這五百萬不是陳墨了結這樁事的錢。而是陳墨聽說你孫導被高利貸追債逼得妻女家小都不得安寧，出於同情，才以個人的名義借給你還貸的！至於孫導口中的砸了飯碗砸了番茄台金字招牌的事情，更是無稽之談。如果我們雙方沒有記錯的話，整件事都是《終極挑戰》為了收視率不顧嘉賓安危，單方面撕毀合同。致使陳墨不得不提前退齣節目錄製。”
“既然孫導對於這件事如此耿耿於懷。那我們不妨介入法律程序，讓法律判斷一下孰是孰非。也免得我的藝人憑白擔負一個砸人飯碗的惡名！”楊欽東說著，立刻示意星光影視的法務部顧問上前。當著孫怡平和所有人的面發出了律師函。
眼見事情急轉直下，鄭老爺子面色一沉，立刻開口說道：“這件事情《終極挑戰》和番茄台已經面向媒體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在發佈會上也鄭重的向陳墨和各位嘉賓道歉。並且一再的保證《終極挑戰》會依照宣傳部的指示進行整改。孫導想必是關心則亂，一時轉不過彎兒來。還請楊先生大人大量。楊先生也大可放心，因為節目組的疏忽致使時各位嘉賓在錄製節目的過程中遭受了驚嚇，我們番茄台會嚴格按照合同的規定，對各位嘉賓進行賠償。”
一席話說得漂漂亮亮，不但把所有的責任推給孫怡平成功摘出了番茄台的嫌疑，還表示番茄台會對所有嘉賓一視同仁的進行補償。話里話外，全都是不會對陳墨另眼相看，也不會因為陳墨一個人的緣故害怕低頭的大公無私。
楊欽東暗暗一笑，也不介意鄭老爺子的小心機，笑容滿面的說道：“那就好。我也相信以番茄台的地位和素質，不會做出為了利益罔顧人命的決定。”
兩人一來一往的交了一回手，對彼此的手段能力都有些摸着了底。鄭老爺子順勢問星光影視的那位法律顧問說道：“按照你們合同上算的，番茄台應該賠付陳墨多少錢？”
法律顧問聞言一愣，下意識的說了個數字：“四百八十萬。”
按照陳墨如今的身份地位，《終極挑戰》給到陳墨的片酬是80萬每天，錄製三天兩夜就是兩百四十萬。因為只是一次性的節目錄製，誰也沒有想過違約的問題，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細節的條條框框上，所以《終極挑戰》在做最終合同的時候在違約金這一塊上沒有特別聲明，這種情況下，按照法律規定如果一方有違約行為的話，違約金就是翻倍賠償。也就是說《終極挑戰》最後應該賠付給陳墨的違約金是四百八十萬。
鄭老爺子聞言一笑，開口和副台長孫正德說道：“叫財務開一張五百萬的支票。”
孫正德忍不住的肉疼，當著眾多媒體的面，卻只能打落牙齒的應了聲是。
鄭老爺子回頭跟楊欽東笑道：“本來這違約金早該打到貴公司賬上。不過我這段時間都在華京開會，台里的人沒有我的允許，開不出大宗開支。所以拖了這麼久，還請楊先生不要見怪。剩下那二十萬，就算是我們番茄台的賠禮。還請楊先生代為轉交，請陳墨先生笑納。”
陳墨剛剛以個人的名義借給孫怡平五百萬，轉過頭來番茄台的台長鄭老爺子就還回來違約金五百萬，這當中的意思，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楊欽東笑了笑，開口說道：“不愧是華夏首屈一指的地方台，番茄台的手筆果然大方。不過當代社會是法制社會，講究的是契約精神。我們還是按照合同辦事——說好了是四百八十萬，我可不敢多收這二十萬，畢竟沒有名目。”
“那就當是我這個長輩給晚輩的紅包。這不是快過年了嘛！”鄭老爺子也有話說，不待楊欽東反應，轉頭吩咐孫正德道：“告訴財務部，開具一張四百八十萬的支票，剩下的二十萬從我的私人戶頭走。”
“這不好吧——”
“這是我當長輩的一片心意。正所謂長者賜不可辭，倘若陳墨執意不收，可是不把我這老頭子當長輩？”
鄭老爺子這句話是笑着說出來的，可沒人敢把這句話當成玩笑。
楊欽東想了想，只好說道：“還請老爺子稍等片刻，我要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