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34 心之彼方
花玲看着田莉，竟有一時的語噎。
花玲再呆再笨再傻，看到這自小學起就相識的同學如今以這樣的形態出現，也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何況花玲根本不呆不笨不傻。
“Hi……！好久不見了，恭喜你結婚了。”
田莉落寞地笑了笑，如果她還在生，想必現在，也已是什麼人的妻子了吧。
“你……你是什麼時候……”
“大二那一年，是車禍。你也不必太為我傷心。”
經過這麼多年，她都沒辦法升天，雖然也跟她的存在感稀薄無法被死神發現從而幫忙超度有一定關係，但是，果然還是留戀着什麼吧。
原來花玲和田莉自小學起就開始相識，還同班了九年，真可謂緣分匪淺，直到各自考入不同的高中，這才各奔東西。
聽到花玲跟嘉煜他們這麼介紹她們倆的關係，嘉煜捕捉到，田莉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花玲介紹完，氣氛又變得有些尷尬。
花玲雖然還能認出她來，可是說實在的，她們之前的關係也很是一般，小學開始除了必要的交流二人便再無交情，初中畢業后更是沒有了聯繫，花玲聽到嘉煜說田莉是對塵世心存留戀而滯留在人間之時嚇了一跳，她實在想不出田莉會依附在自己身上的緣由。
“是覺得難以啟齒嗎？”
擁有能夠看透人心能力的嘉煜，這麼問着田莉。
從田莉變得略微慌張的態度來看，嘉煜一語中的。但是嘉煜沒有再步步相逼，適當的壓力不是對每個人都受用，至少對田莉只怕會起到反效果。
繼續站着乾瞪眼也無濟於事，於是嘉煜拉過欣怡，尋了兩個光線充足的座位坐下，自顧自地翻閱起《連城訣》來。
“喂！韓嘉煜。”花玲不滿地走到嘉煜旁邊，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倒是做點什麼啊？”
“嗯？你不是找我解決看見靈的問題？現在已經給你解決了啊。”
嘉煜繼續翻閱着小說，花玲又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欣怡，欣怡也只是微笑着聳了聳肩。
“嘉煜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還真是夫唱婦隨。
花玲於是只好跟田莉沒話找話。而嘉煜完全是放任式，小說看得津津有味，對花玲和田莉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
欣怡悄悄捅了捅嘉煜的胳膊，手擋着嘴巴湊到他耳邊，輕輕地問：
“你是真不打算管還是另有打算啊？”
嘉煜翻了一頁書，眉毛一挑。
“真不管。”
“為啥？”
“她的留戀……十分難搞。”
欣怡的眉毛也一挑。
“……我看你是想趁機整花玲姐吧。”
看嘉煜的態度，似乎是在大一大二的時候，被花玲姐欺負得很慘。
嘉煜“啪”地合上書，有點無奈地看着自家媳婦。
“欣怡你……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嗎？”
“現在不是。”欣怡盯着他，“但沒準很快就是了。”
嘉煜就好像是被人踹了一腳般，表情有點小受傷。
他並非決定插手不管，只是不想在花玲面前“管”，這個大嘴巴已經知道的太多，繼續被她知道下去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麻煩。嘉煜更不想讓世人將韓家，將宏煜集團蓋上“裝神弄鬼”的戳。
但是現在嘉煜發現，比起世人對家族的眼光，他更接受不了欣怡鄙夷的神情。
唉。不得已地搔了搔頭，嘉煜站了起來。
嘉煜試着思考了一下，然後對田莉說：“是跟金庸的小說有關吧？雖然不知道你顧忌什麼，但是一直藏在心裏的話你永遠也解脫不了。而且……”嘉煜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起來，語氣也有一種鼓勵人心的力量，“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被原諒的。”
田莉張大了嘴巴，似乎在認真思考着嘉煜的話。良久良久，她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鼓足勇氣看定花玲。
“你還記不記得，初二的生物課上，你偷偷看《雪山飛狐》，最後被老師發現，沒收了？”
想不到花玲還有這樣的“光榮史”，嘉煜饒有興趣地聽着，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哦”，還故意拖着老長的音。
花玲白了嘉煜一眼，然後托着下巴做思考狀。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雖然是花玲不對，但是心愛的書籍被老師就這樣沒收了，花玲當時也氣憤了好久，她那直爽的性格和火爆的脾氣想必一定在當時的班級里引起軒然大波，不過沒過多久，她就把這事拋之腦後了。
小說可以再買，如果生物老師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她對武俠小說的熱情，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其實，張老師他……最後把書還回來了。”
花玲的大嗓門馬上蓋過了田莉怯生生的聲音。
“老張？！他有那麼好心？”
田莉點點頭，“我去交作業的時候，他順便讓我把書交給你。他還說，課餘時間多看看名家經典也沒什麼壞處，他自己也是金庸、古龍的書迷。”
說到這，田莉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而花玲則是一臉的驚訝，感覺到她連瞳孔都放大了。
這二人的表情讓兩位觀眾一目了然。書，沒有交到花玲的手上。
“對不起，我拿着書剛一進教室，就有兩個男生過來哄搶，與他們爭搶中，不小心撕壞了一頁……”
田莉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低到連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花玲是很愛護書籍的，如果把她心愛的小說撕壞了，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曾經有一個男生弄髒了花玲的書，花玲差點掐死他。
兩個男生自然是不會承認這事是他們乾的，只會推到“笨手笨腳”的田莉身上。
而一向懦弱的田莉，自然是不敢反駁。
她更沒有勇氣面對花玲，反正花玲已經認定這本書被老師沒收而追不回來了，而張老師更不會再過問，索性就一直讓她這樣認為下去，田莉將這件事瞞了下來。
田莉對着花玲，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私心作祟。如果我當時跟你坦誠的話就好了，都怪我，害的張老師的心意也付諸東流……”
時隔那麼多年，花玲也早不把書被沒收的事放在心上，如今田莉又如此誠心誠意的道歉，花玲實在是沒辦法再指責她。
“我……我一直想把書還給你，破損的書頁我也用膠帶紙粘好了……不過……果然你還是不能接受的吧……”
田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這個膽小怯懦的女生，如今敢鼓起勇氣來承認，花玲已經想為她點贊了。而且當時班上是有幾個討人厭的男生，這也並不全是田莉的過錯。
“沒關係，你不用這樣，我已經不在意了。”花玲連連擺手，“書我也會接受的。”
田莉如釋重負，露出感激的笑容。
課桌上留着一根不知道是哪位同學遺忘的圓珠筆，田莉拿起來，然後要過嘉煜手中的《連城訣》，臉貼的很近，右手在扉頁上“沙沙沙”幾筆，寫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小說就放在我的書架上，我父母在家，你隨時可以去拿。”
……沒必要了吧？花玲笑得尷尬，轉頭看向嘉煜，而嘉煜則是對她點點頭，意思是先讓她答應下來。
“……好，我抽空去拿。”
田莉微笑着，而附着在她身上的色彩也漸漸變得透明，直到花玲再也看不見她。
“學姐，你的心事和她的心愿都已經解決，辛苦你了。”
花玲在大腦稍稍空濛數分鐘后，開始訝異地看着嘉煜。
“你、你、你、你真有這種能力啊？”
“學姐在說什麼？這只是湊巧而已。”嘉煜擺出“死神職業微笑”。
“哼，你小子一想敷衍別人的時候，就會露出這種虛假的笑。好吧，我幫你保密，不過，你得用一年份的哈根達斯抹茶蛋糕來換。”
——吃那麼多甜食，你也不怕膩死你。嘉煜真的很想當場這麼說，但是還是忍住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一年份就一年份。
“成交。”
花玲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用圓珠筆在購書小票背面寫上自己的住址和電話號碼。
“送貨就送到這裏，這是我的手機號，回頭你把你的手機號碼發過來，常聯繫。”
嘉煜的嘴角隱約有些抽搐。是常敲詐吧！
心事得以解決，花玲又跟他們閑聊了幾句，抬手看了看錶，便說：“我還要去看看系主任，就不陪你們玩了。Bye-bye！”
目送着花玲瀟洒地走出教室，嘉煜斂起笑容，然後自言自語說：“你放心，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去聯繫你。”
礙事的人走了，嘉煜嘆了一口氣，然後看向自家媳婦，等着她發問。
“看來真的……很難搞呢。”
欣怡看了看嘉煜，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田莉幽靈。
對，田莉並不是被超度了，只是先前嘉煜餵給她的葯失去藥效，她又變成靈的透明狀而已。
時間把握的剛剛好，打發走了花玲。
“嘉煜，這說不通啊。你說田莉姐姐的留戀是因為對花玲姐的愧疚？但若真是這樣，她不是應該在去世的時候就會依附到花玲姐身上了嗎？又怎麼會等到花玲姐結婚後，才會出現的呢？”
嘉煜就知道，欣怡絕對不像花玲那樣好糊弄。
田莉低着頭不肯說話，看着這樣的她，嘉煜又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最開始就問她，‘是不是覺得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