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復得

第22章 二十二復得

賈敏雖然心中覺得奇怪,代鈺怎地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但因着這女兒素來是個省事的,極少有這麼反常的時候,故此她遲疑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這是不是不大好?”

她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行,而是看向了薛公那邊兒。畢竟,這是人家的地方,到底要如何,還是要問過主家的意見。

薛公乃是個成功的商人,伺候的還是皇家,這察言觀色的能力完全不需要多說。

且,此前這薛公本就對林家這個替自家寶貝女兒解過圍的小姑娘很有好感,現下既然代鈺開了這個口,他又怎麼會不給她這個面子。

故此,他只微笑道:“以前只道如海兄高義,嫂夫人也非等閑女子,想不到連兩位的千金竟也有如此的菩薩心腸,林家如此家風,直讓我輩難望其項背。”

他一面說,已經一面吩咐人下去將人帶上來。這就是給了代鈺,或是說林家這個面子的意思。

賈敏也忙謙虛客套了兩句,說話的功夫,夥計已經將樓下喧嘩的父女二人領上來了。

代鈺只做天真嬌憨狀,並沒多表現出什麼,只因,她這本來也就拿不準,底下那位到底是不是她猜想的那個人。

不過,等到人一上來,她就知道,她這一次的運氣不錯,竟然叫她蒙對了。

那被領上樓來的果然是一個中年男子並一個小姑娘。不過,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父女”。

那中年男子生的一副異常猥、瑣的面相,雖然衣衫襤褸,面容也滿是愁苦之色,但一雙下垂的眼睛裏卻暗蘊精光,似乎永遠在私下算計着什麼。

而那小姑娘看着不過八、九歲,然而生的極其俊俏動人,特別是眉心一點嫣紅的硃砂痣,更是為她平添了一份別樣的風韻。

雖然現在還只是個小姑娘,但也可以想像,她長成之後,會是如何的傾城之姿。

代鈺一看這個,心中對自己先前那個猜測就有了五六分的底氣,再看了看旁邊的甄士隱夫婦,這五六分的底氣就變成了七八分了。

她此前就一直留心觀察着看,那封氏從底下有哭聲傳來的時候就有些出神,便是坐在隔壁桌上的甄士隱,從那個時候起也有些怔忪,好似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而那小姑娘一上來,他們夫婦的眼神兒就不大對了。

封氏的眼淚直接就下來了,定定地看了那小姑娘一會兒,也顧不得一屋子人,忽然便就站起身來,撲到那小姑娘身邊,抱住她連聲喊道:“英蓮!英蓮!我的英蓮啊,娘親找你找的好苦啊。”

甄士隱的眼圈兒也紅了,雖然沒有撲上去,但也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看着馬上就要老淚縱橫。

這兩口子來了這麼一齣兒,在場的人還有誰不明白。

那自稱是這小姑娘“父親”的男子,臉色立刻煞白,連那愁苦的表情也演不下去了,一雙下垂三角眼東看西看,顯然已經在想着退路了。

他其實原本還想着能把這“女兒”賣個好價錢,為此還正在醞釀情緒準備來一番他最拿手的“苦情戲”的。

畢竟,聽說包了樓上雅間的貴客要見他們“父女”,他心中很是激動來着。

他做這等營生這許多年,深深知道,像他們這種人,處置這些“女兒”們,頭一個好的去處,便就是賣給這些大戶人家。

或為侍妾、或作婢女,無一不能賣個大價錢。

次等的就是“嫁”給小門小戶做妻室。

再次的才是轉賣給人家再賣。

而他在這行當中,也是有幾分名氣的人。

只因他便是專做這頭一等的生意的,賺的也是那最頭一份兒的錢。

不過,要賺這頭等的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現在的主顧老爺們,可不是隨便什麼樣的姑娘都看得上的。

也因了此,他拐了那等年幼的女孩兒,必得悉心培養着,原本不該這麼早拿出來“賣”,通常是要養到十二三歲的。可惜近日聖駕南巡,全城戒嚴。且不知道是颳得什麼風,換了極厲害的一批人四處搜尋什麼東西。弄得人心惶惶,雞飛狗跳。

因着風聲實在太緊,且這女孩兒原籍離着金陵本也就不算太遠,他也是一時惶急,恐怕走漏了消息,禍及自身,這才帶着出來踩踩點兒。

不過這女孩兒自五歲被他拐來,眼看着長大,模樣實在是太好了。這沒長成便已經是這樣,若是再過一二年,還不一定如何驚人呢。

故此,他原也並不是非要賣不可的。

只是那夥計出來,說他們家老爺要見他們,才跟着過來的——這些有錢大戶,要買個丫頭,其實差幾歲也不礙着什麼,還有些老爺們,不就好這一口的么。

這麼多年了,什麼沒有見過,越是這樣,越可能賣個大價錢。因着存了這份心思,他上來的時候,原本還頗有幾分期待來着。

誰知道,不過才出來一回,就遇到了這麼個事兒呢。

偏就有那麼巧,這是遇到了“苦主”了。

他一看情況不好,正想着反咬一口脫身,代鈺早就盯着他呢,原想着叫王嬤嬤幾個上去幫忙,沒留神薛家早派人攔住了他,吵吵嚷嚷說要去見官。

那拐子躺在地上,正要打滾撒潑,先給他們安一個“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的罪名,聽說面前的是薛家的人,立刻就老實了。

薛家經商,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讓人開口當然是再簡單不過。薛公抬手吩咐了幾個夥計,將那拐子帶到旁邊一問,他就什麼都說了。

原來這小姑娘果真是他四年前從姑蘇拐來的,還是正月十五看社火的時候“撿”到的。算算時間,可不就是甄家女兒失蹤的時候。

這個功夫,封氏早上上下下將那小姑娘看了個遍。甄士隱也早圍了過去,確定了是自家閨女英蓮,一時間悲喜交加,一家三口抱頭痛哭。

那英蓮先時懵懵懂懂的,在家裏又被那拐子打罵了一頓才帶出來,早就是嚇破了膽的。這會兒被已經不認識了的兩個人抱住,更是害怕得淚流不止。只是到底是血脈天性,總算是被封氏一番哽咽的溫言軟語勸住了。

問她時,只說昔年的事“已經不記得了”,又說那拐子要她說他是“親爹”,不然就要打她。

聽得這話,封氏少不得又要哭幾聲“我苦命的女兒”,那甄士隱便怒氣沖沖地要去跟那拐子理論。

還是薛公並幾個夥計見他已經有了些年歲,怕真撕扯起來反倒把他傷到,故此好說歹說把他勸住了。

雖然勸住了甄家人,但這事兒還是要處理的。

這種拐子單拐人家的年幼孩子,養大了販賣,傷天害理,着實可惡,不知道毀了多少人家,真是萬死都難辭其咎。那薛公見到在座女眷俱都是十分氣憤的模樣,也不待代鈺多言,便使人將那拐子捆了,扭送到衙門去。

甄士隱親自寫了訴狀,跟着同去,封氏拉着英蓮也需要安頓。代鈺想了想,便小聲同賈敏商量,預備放甄家人在這邊休整幾日。

賈敏心中也有此意,便即命代鈺修書一封,跟林如海打了個招呼,然後同甄家人暫別。

說是暫別,其實代鈺覺得,經過這麼一件事,甄士隱之後還肯不肯在林家做幕僚還是兩說了。畢竟他們丟了四五年的女兒才找回來,為了女兒怎麼也要重新打算打算的。跟原先夫妻二人兩個光棍的生活那可就是完全不同了。

那麼,還要不要繼續附在林家這裏生活,就要重新考慮了。

好在林如海也不是那種不知道變通的人,故此,代鈺在替賈敏向林如海寫信的時候,便就順便提了一句。

賈敏見了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心中卻不由得暗自心驚:她家玉兒這還不滿六歲的年紀,居然便能看得如此長遠,真是不可小看,說不了,將來真的有大造化也說不定。只是這個事兒,不好在信中多說,她便想着回頭到了京里,要同自家老爺好生說道說道這個事兒了。

英蓮順利地被解救了下來,同家人團聚。代鈺同賈敏卻還是要帶着林家小弟繼續北上。

這一回因着甄家這個林家的幕僚也不在了,賈敏母子三人便顯得有些勢單力薄了。在徵得了賈敏的同意之後,薛家為了就近照應,令自家的船同林家的船並聯而行。賈敏感念薛家情誼,便常邀請寶釵母女來自家船中小坐。

代鈺作為林家嫡女當然也要負責應酬接待。一來二去的,跟薛姨媽和寶釵也就愈發熟悉了些。

薛姨媽同賈敏在閨中的時候便就認識,後來各自遠嫁,十多年未曾來往,倒是走得遠了些。這一回同去都中,一路上還要蒙薛公帶人護航照顧,賈敏心中很是感激,同薛姨媽的感情倒是更近了。

兩個太太在一處說體己話,代鈺便帶了寶釵回自己艙房玩耍。她年紀雖然小了寶釵兩三歲,但是芯子卻比寶釵大了不知道多少。故此很快地便就贏得了寶釵的“芳心”,被她視為極其要好的“知己”。

這個時候的寶釵年紀還小,思想也單純的多,雖然處事算得上是溫婉大方,但卻並沒有多重的心機。每日裏發愁的事情,不過就是父親的病和哥哥的胡鬧。

她本來不是個話多的人,但是到了代鈺這裏,不知道怎地,就常常是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

先是把代鈺稱病後,伴駕的時候的事兒簡單說了說,無非也就是甄家的幾位姐妹俱都是神仙似的品格兒、同那天見到的甄家弟弟和皇家的幾位爺一處看了回戲等。

另外,又說九公主念了幾回“沒有林妹妹在,總覺得少了幾分熱鬧”。再有她們並甄家幾位姐妹都挺想來探望代鈺,可是聽說她在園子裏頭靜養,不叫旁人打攪,怕過了病氣兒。

如此種種,俱都是瑣碎小事,難為她還挺認真地同代鈺分說,說到動情處,還激動得粉臉微紅,倒是有幾分嬌憨的可愛。

只不過,這種時候畢竟是少的。因為薛公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她臉上的笑容便也就愈發減少。

有一回,甚至紅了眼圈兒,抱着她道:“林妹妹,我家老爺昨兒又吐血了。”

代鈺軟言安慰了她幾句,想着薛公其人,倒也真沒見什麼壞處,且難得寶釵投了她的緣,加上日前甄家的事兒,算起來她們還欠了薛家半個人情——這麼一想,代鈺便動了要出手幫他們家一把的心思。

薛公要是不死,薛蟠至少不會變得更壞,弄不好,還要被他給“矯正”過來。

而薛姨媽和寶釵也不必借居到賈府去,同那破石頭有什麼牽扯。

說實話,唯有那塊破石頭她有些看不上,其他的姐姐妹妹們,能幫一把的就幫一把,原本也就是個舉手之勞的事兒。

想到這個,她便命春纖去隔壁艙房拿了一罐子參片泡的酒來,起身同寶釵道:“寶姐姐,這是我家老爺慣常喝的,乃是個老郎中給的,聽說還是海上方,雖則味道怪了些,但養身最是有效,我家老爺這些時日身子健朗多了,便是多虧的這酒。這一回的才做了來,不如這一罐就給伯父試試如何?”

寶釵忙起身道:“這又如何使得。”

代鈺笑道:“這原也就是個養身的玩意兒,不值什麼的,難為寶姐姐有這麼大的孝心,我就不能也盡一份心了。如此粗陋的東西,若不是沒把伯父當外人,我可沒臉兒拿出來現眼的,寶姐姐若是百般推辭了,倒是顯得見外了。”

寶釵原本還想着推辭兩句,聽得代鈺這話,只得作罷,道了謝之後,便讓金鶯抱着帶回去了。

代鈺鬆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有意無意都提兩句記得要喝那個酒。不知道薛公是真的聽進去了,還是湊巧了,後來幾次寶釵再來,果真就沒有再哭過了。問候她父親的身體時,也說好轉了不少,想必,那罐加了料的參片泡酒,是真的被按時喝着呢。

其實,這話倒不是純粹地忽悠寶釵。將那壹號藥劑勾兌在吃食之中的想法,代鈺琢磨了可不只一天兩天了。

因着這東西是液態的,即便做得隱蔽,總是不加工就放在茶水、湯水裏,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

她家小弟那舌頭便就已經開始不滿這奇怪的味道了,於是代鈺便開始進行了研製。

折騰了這些日子來,她總算髮現,參片泡酒,再加些調味的香料之後,能夠溶解最大劑量的壹號藥劑。

而用恰當比例的壹號藥劑勾兌數種調味的香料,做出來的糕點也能濃縮不少數量的壹號藥劑。

前者是為了林如海準備,後者當然是為了她家小弟。至於賈敏,代鈺親自為她勾兌了人蔘養容湯。雖然味道還是有些奇怪,但是,的確有養身和養容雙重功效——女人,為了美總是能夠容忍更多的東西的,稍微奇怪點兒的味道,根本就不算什麼。

這三樣東西代鈺原本也是沒弄出來多久的。

畢竟此前她一直沒怎麼上心。純粹是在“裝病”期間太過無聊,而且在甄家這個小院子裏伺候的人少,她平時也能夠更多的接觸到廚房,這才研製成功了。

沒想到,那加料的人蔘泡酒林如海才喝了幾天,就被提前拎去了都中。他走得太倉促,什麼都沒來的及帶,代鈺這才多做了幾罐,準備隨船帶去給他。沒想到,才做成了,倒是先給薛公一罐了。

好在聽寶釵的說法,這酒很是管用,那就不錯,反正最精華的部分,對她來說暫時都是取之不盡的,那麼就做個順水人情好了。

因着在金陵稍微耽擱了兩日,途中薛公身子不好,行舟也並沒有一味求快,故此他們一行人從揚州到都中,整整用了一個月。

這一日代鈺正在艙中喂加料糕點給自己和自家小弟吃,便聽得賈敏在艙門口叫他們道:“咱們的船就要靠岸了,快出來收拾收拾,老爺已經派人來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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