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總隊支援
鮮剛隨廖科長直接來到了江懷英居住地。
廖科長與江懷英僅僅見過兩次面。江懷英當時提供給省廳的身份證住址,即華峰鄉六村一組,現在已面目全非了,被兩所搬遷的大學校所佔用,一幢幢新建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這個村已名叫華峰街了。
一個下午就這樣無果而終。
飯前,心急如焚的鮮剛只好分頭走進了華峰街周圍的兩所派出所,求助他們給予協查。可是,查出來的結果卻令人哭笑不得。這一帶人幾乎都姓江,而且是歷史上一位民族英雄的故鄉,重姓重名太多,難以入手。他們想盡辦法,厲盡辛勞,勉強從排查出來的十餘位同名同姓中,逐步縮小出五名經歷相似的女人。於是,同志們忍受疲憊與飢餓,利用飯時居民家中有人的機會,又展開了逐家逐戶的訪問。
終於在晚上十二時,他們找到了真正的江懷英。
一見面,她首先認出了廖科長。“科長,你怎麼到這裏來啦?”
江懷英早已把他的姓忘了,但是,她那詫異的表情,倒使廖科長有些安慰。
“我們是專來找你的,有要事需你幫忙。”
“是不是為林柬波和肖自清案子上的事情?”廖科長默默地點了點頭。
為方便工作,鮮剛將江懷英秘密安排在一所比較偏僻的賓館。
次日一大早,廖科長、鮮剛、蘇泰生同車來到這裏。
鮮剛率先動員起來:“現在是你為人民立功的最好時機……”
話音未盡,江懷英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躁:“我沒那麼高覺悟,只想報仇!”
“啊……”鮮剛就像聽到了衝天驚雷,不禁有些狐疑。
江懷英猛然感覺不妥,修飾一句:“我要讓他們感到,邪惡還是有對手的。”
蘇泰生感到納悶,正要問其出證目的,廖科長輕輕擺擺手,示意不必與之爭持。對這種人提供的情況,是要通過多種渠道給予質證,需要由此及彼,由表及裏地再調查,以及專案組去蕪存精,去偽存真的分析。
有廖科長“支持”,江懷英膽子大多了,暢快地把她所看到的,聽到的,知道的,既從林柬波在廣州當“雞頭”時參與販毒,到他回廣南、嘉陵兩地進行販毒等全部過程一一介紹了一遍。盡后,她做了一個“總結性”的表白:“林柬波每天指揮着這個以他為核心,以家庭成員為骨幹,網羅了二十多個親朋好友,結成擁有武器和現代交通工具、通信工具的具有黑社會性質的販毒集團的運作,罪孽之大,危害之嚴重,是本市建國以來從沒有過的。他們惡習成風,危害一方,難道我們不應堅決打擊,明示於人嗎!”
殊不知,江懷英這幾句話,是去年她去省廳舉報肖自清參與販毒時周總隊長為開導她而講的一番動員詞。真能下功夫,她竟將此段話倒背如流。那時候,她僅舉報了肖自清,沒有涉及林柬波。為了全面掌握情況,周總隊長動員她再檢舉。沒想到,她竟把這些話當成了政治資本向鮮、蘇二人“和盤托出”,班門弄斧。
這倒使蘇泰生有些不解:“林柬波參與和組織販毒也僅僅三年多點時間,為什麼販毒規模發展那麼快?”
江懷英一語道破:“因價廉物美嘛!”
蘇泰生再動員:“能否說具體點?”
也可能是拘束的原因,她又把投向省廳那份檢舉材料背誦了一遍:“林柬波多精的人,他利用直接在邊境或境外進‘貨’的‘優越條件’,靠着‘價廉物美’這一條打開的毒品銷售網絡,並在很短時間改變了省東省北毒品價格上的格局,搶去了嘉陵、廣南兩地及周邊縣市海洛英地下市場的許多生意。林柬波也因金元帝國夢而貪得無厭,販毒的數量一次比一次多。但他始終記着黃三的一句話:‘點不要太多,寧可不做,也要安全第一。’在眾多販毒人員中,林柬波只選擇了六個網點作為他的銷‘貨’客戶。主要有廣南市的席澤飛、圓圓,順和區的英子和張偉,都京壩區的‘萬駝背’,市區‘咪老闆’等,特別那個“萬駝背”,心狠手辣,快與林老闆平起平坐了。”
蘇泰生微微抬起頭,正要問個明白,被江懷英滔滔不絕的背誦馬上打斷:“林柬波販毒交易的原則與黃三如出一轍——單線聯繫。他把周華、肖紅彬分為一組,負責與嘉陵市英子、‘萬駝背’和‘咪老闆’接頭;把羅長普、羅成志分為一組,負責與廣南的席澤飛、圓圓等人接頭。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毒品吞吐量也越來越大,幾個銷售網點開始是日銷幾十克,現在已是幾百克,甚至上千克的銷售量。林柬波天天電話催黃三,要他把‘貨’送快點,送多點,到後來,他乾脆親自組織貨源,讓肖自清直接去邊境組織運毒……”
江懷英的這份檢舉信是托一位有正義感的教師寫成的,事實清楚,語言嚴謹,很有邏輯性。不久前,鮮剛曾在省廳總隊閱讀過這份材料,現在聽起來興趣不大,乾脆打斷她那背課文式的談話方式:“隨便點吧!因時間關係,我有幾個問題先要詢問,請你如實回答,林柬波父親是否參與了販毒活動?”
這下子又重新打開了江懷英的話匣子:“販!不過,他開始不,後來因毒品‘生意’的擴大,林柬波原來的人手已不夠用了,軟纏硬磨才將父母親從農村接到廣南城裏,秘密為他們租了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除供其居住外,更主要的目的是建立一個財、物保管地。大量海洛英從外地運回來之後,最初都要歸到林元那裏驗‘貨’入庫,再按照各點上的需要分稱、偽裝,送出去交易。”她見他們對這些問題聽得非常專註,更來了精神,“他受黃三的‘真傳’,狡猾得很,從來不與那些毒販子見面。開初,他把老婆張麗麗推到前台主事,後來感到不安全,找了個涉世不深的小女子吳維為他服務,明着是情婦,實際是販毒工具。只要毒販子要‘貨’,可直接撥打她持有的專用聯絡手機1350×××5255。而吳維被他馴服得非常‘忠誠’,每次接到這類電話后,就會直接指揮周華、羅長普、肖紅彬、羅成志中的任意一人找林元如數領出毒品直接去進行毒品交易。所收的錢,全額交到其母親肖慧珍統一存放。官場上的事務,全權交給鍾大奈負責打點。”
“啊!就是林柬波那個姑父?”蘇泰生驚訝得叫了起來。
“就是那個‘攻關’大師。”江懷英回答後繼續說:“林柬波還秘密在邊境購買了一支‘五四式’軍用手槍。去年在還未通車的新修公路上試槍的時候,我是親眼見到過的。他還炫耀說,槍借人威,人借槍膽!”
對於這些重要情況,葉瑛已飛筆記在了筆錄上。鮮剛、蘇泰生等人靜靜地聽着,偶爾插話詢問一兩句。整個敘述基本完整無缺,未出現以往那種一問一答乾燥無味的局面。
江懷英敘述到尾聲時,有些情節已經出現了重複。蘇泰生抓住這個機會,及時引導:“我們收繳了林柬波一個筆記本,有些內容弄不明白,你知道這些情況嗎?”說著,他把早已準備好的幾張信箋紙遞了過去,這上面記錄了他研究“筆記本”時未能弄明白的一些問題。
江懷英看了看蘇泰生遞過來的材料,有些洋洋自得。“這些都是他們的黑話、暗語。”她指着上面的單詞說:“所謂‘菜’就是毒品,‘斤’就是克,‘個’就是零包,‘個’後邊的數字就是多少克的包法和數量。”她揚了揚手中的材料,“林柬波曾自豪地說過,公安局把這個本子拿去也不知是什麼。要問他,一句話,買菜的賬本。”江懷英埋頭看着那份材料,伸手摸了幾次,才把面前茶几上的水杯抓住,慢慢喝下一口白開水,含在嘴裏許久,忽然一口吞進肚子,“他記姓名與電話從不記全,如岳武縣的李四就記‘岳4’,圓圓就記‘圓’。記電話的辦法更絕,把前邊或者後邊的數字空起。如139×××28742,他可能記的是‘139×××2874?’,或記成‘139×××?8742’。他後邊或中間的那個空格數字是用‘?’和‘Y’、‘K’、‘W’代替,你只要數它的筆畫,就知道他所記的全數電話號碼了。”
說到這裏,鮮剛和蘇泰生面面相視了一下,不由得對這位對手智商感到驚詫。
坐在一旁的廖科長看出了他們的心思:“你們對手智商蠻高的嘛。”他放下鋼筆,笑了笑,接過話鋒,“不過,現在是百川沸騰,山冢罕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啦。我們今天不是破解了他的‘密電碼’嗎?”
廖科長引用的這句《詩經》,鼓動得大家頓時情緒激昂。
鮮剛平靜了一下激動的心情,又問道:“江小姐,你剛才把林柬波販毒集團成員中各自的作用和任務已說了一部分,但還不全面,如對他兩個妹妹等人在集團內部所起的作用還沒有向我們交待呢?”
“噢。”江懷英點了點頭,無所顧忌地,“我過去也在他們中間,也幫他們做過事情,所以知道他們不少情況。林柬波是這個販毒集團的總頭子,組織者;他父親林元是保管員和幕後策劃者;他母親是出納員,管錢的;他兩個妹妹是負責零包毒品包裝的;他兩個妹夫及羅成志、肖紅彬是具體發貨收款的;他的幾個親戚如肖家成、肖家發弟兄倆是輪換着‘背貨’的;他的姑夫鍾大奈是負責外交公關的。他的舅舅肖自清,也就是你們前天在大龍賓館去抓的那個人和他的野女人萬小鳳,是專門負責聯繫‘貨源’的。”
鮮剛輕輕搖了搖頭,很愧疚地解釋:“江小姐,肖自清那天晚上溜了,我們晚去了一步。鍾大奈昨天下午還來過我們支隊……”
“什麼,讓肖自清溜啦!”還未等鮮剛說完,江懷英“噌”地站起來,指着鮮支隊,氣勢洶洶地大聲質問:“鍾大奈去你們那裏幹什麼?”
“為林柬波等人送被蓋、衣服及生活用品等……”
性情中的江懷英聽到這裏,高昂的情緒一下子降到了零點,不滿地反覆重複着蘇泰生話中的一個單詞:“還等!……還等!是不是等他給你們送紅包?”她根本不理會廖科長的阻攔。“哎,這麼弄,我這段時間擔驚受怕,向你們檢舉他們,不就白費功夫了嗎?”她已失去了理智,牙咬得“咯、咯”的響。
這下可忙急了廖科長,連連做解釋:“在鮮支隊和蘇政委面前不要這麼說嘛,他們可是我們公安戰線的優秀警察啊!還是人民放心的辦案能手呢!他們的覺悟,是不會輕易被罪犯家裏人拉下水的,你就放心吧!”他趁江懷英冷靜思考的空隙,親自給她茶杯里加了一點開水,“小江,你要相信我們,不但能抓住肖自清,還要把這個販毒集團的所有罪犯抓進監獄。法網恢恢,任何罪犯都難逃人民的審判。”
突然,江懷英眼前一亮,冷冷地說:“我知道他是怎麼溜掉的?”
蘇泰生急忙問:“是怎麼溜掉的?”
江懷英恨恨地說:“是你們公安局的警車送走的!”
“啊!”廖科長、鮮剛、蘇泰生三人同時詫然地叫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