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暴光閃閃
二十三日中午,鍾大奈接過一個電話:林柬波已被刑事拘留啦。
打電話的正是張蒙,慌慌張張說完那句關鍵詞后就迅速關機。聽得出,當時環境不利他那麼說電話。看來情況對他、對他們已非常不利了。
電話雖短,卻把正在吃午飯的這幫人一下攪得心慌意亂,個個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鍾大奈卻故作鎮靜,胡亂填飽肚子后,先打發走鍾尚劍回房午休,自己與肖自清詭秘地鑽進“標間”開始商量又一輪新的對策。
說對策,這幫人已是束手無策。不過,肖自清脫身的機會來了。
“可能沒希望了吧?對柬波來說,刑拘就意味着死刑!”肖自清試探。
“那也不能不管呀?”鍾大奈一時不解其意。
肖自清不傻,鍾大奈的意思他何能不解:他已把林柬波的事當成搖錢樹了。
“老吊在這棵樹上也不是個事吧?”他趁機做其工作:“如果我們聯手做個什麼‘項目’,一定比這賺錢,賺更多的錢!”
鍾大奈隱隱明白肖自清的意向,他是要重複林柬波的舊轍,再操毒品“生意”。這倒是個來錢的路子,可是,也是個冒死的活兒。他現在還不值得去冒那個險。他還有比這個更貴重的,共產黨員的外衣已在他的身上披了三十餘年,政府每月發的退休金可夠他一家基本生活費,子孫滿堂,可享天倫之樂。如果不是那個末敢抱回家的私生女兒負擔的話,他簡直可以度過幸福的晚年。
“我老啦,後邊跟着一大串,不比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過,有事找我,與柬波一樣,在所不辭!”鍾大奈想腳踩兩隻船。在法制還不健全的時代,送禮、說情、跑關係,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逃避打擊是完全有可能的。搞這個“公關”,既是鐘的強項,又不違多大的法,即是有違法違紀行為,也會受到得過利益的官員們的保護,受到“人們”的尊敬……
正說著,肖自清手機響了。他感到納悶,沒人知道他剛剛更換過的卡號?他忙起身走出房間,在客房部走廊一端的窗前按了一下話鍵,話筒里馬上傳出萬小鳳尖聲怪叫:“自清,你在哪裏?”
“我在嘉陵市。”沒有思想準備地肖自清脫口而出。
“你不要讓江小姐的奶子把你暖化了。”
“哪會,你有啥子事?”
“又搞了10個(公斤)‘貨’,今天送出來。不過,已有人在家找過你,你要當心啊,儘快辦完事返到我那個新租房來!”
電話說完,肖自清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獰笑。
這是他來嘉陵后的第一次開心,慢慢點着一支香煙,有滋有味地品嘗着含有尼古丁那清涼苦澀的味道,認真思考着自己如何能從嘉陵市脫身的問題。
“我得這麼辦,對,就這麼辦……”
一進房間,肖自清就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一邊掙脫江懷英苦苦挽留的熱手,一邊向鍾大奈說:“鍾哥,我看情況不妙,不能在嘉陵市久呆了,你得安排我們早點離開啦!”
“不,我得去看守所為他們送鋪蓋。”
“那我先走吧!”看看沒有反應,他詭秘地又補了一句:“今後要麻煩鍾哥的地方可能還真不少呢。”
小聰明地鍾大奈哪裏明白肖自清那“金蟬脫殼”的詭計,遲遲沒有表態,只單純從肖自清危險的處境考慮得多一些罷了。作為林柬波販毒集團的“採購員”加“運輸大隊長”,鍾當然知道帶上他的風險性。因此,當初來嘉陵市時,他特為肖約法三章:不準在江懷英家裏住,不準游閑逛街,不準干預“拯救”林柬波的事項。目前,林柬波出“局子”沒有指望了,肖自清留在身邊始終是顆危險的定時炸彈,正想勸其儘早離開,沒想到竟主動提出來了。他來了個順水推舟:“啥時候走?”
“當然越快越好,現在就可以走。”
“那你走吧。”鍾大奈不以為然。
“怎麼個走法?”肖自清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搭出租車趕快走唄。”鍾大奈感到莫名其妙。
“鍾哥,如果雇出租車走,可能不等出嘉陵市就被公安抓走了!”
“為什麼?”
“你想想,‘狐波’出不了‘局子’,說明已被公安發現了實質性的問題,抓進去那麼多人,你能保證他們不把我供出來。為活命,他們肯定顧不上什麼親情不親情,一定會互相咬!”肖自清掃了鍾一眼,繼續繪聲繪色:“像我們這類案件,進去就不要想活命。你也是一樣!如果有一線活命希望,他們都會去爭取的。共產黨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是最有誘惑力的,一咬一招,我不就成了嘉陵市警方將要通緝的對象了嗎!”他感到鍾大奈已動心。“如果坐出租車,一旦讓路卡子擋住,那不是自投落網嗎?如果我被抓,就不怕我把你們的事供出去?”
“你敢!”鍾大奈提着虛勁。肖自清這番話,他何況不明白。這雖是威脅,但卻是事實,只是想少些麻煩故裝糊塗巴了。“看來這個糊塗是裝不下去了。”他沉默片刻,試探性地問:“如果你被公安抓進去了,會咬我?”
肖自清來了個乾脆:“啊,那是當然!”
“我們剛才約定的事還作不作數?”
“當然作數,不過,人的自護能力始終是放在第一位的!”
鍾大奈側目看了看滔滔不絕的肖自清,不禁一愣:“這個災星比‘狐波’更狠,讓他在嘉陵多逗留一天,我就多一份危險,弄不好,還會跟着林柬波進去呢。”
想到這裏,鍾大奈勃然大怒,像送瘟神一樣厲聲:“你說,怎麼個走法?”
肖自清也不客氣,胸有成竹地:“讓張雲升派警車把我們送走不就得了。”
外表樸實的肖自清,這幾天跟着鍾大奈看着,聽着,腦子沒有閑着。他在眾多的關係中,看中了張雲升的作用,作為處長,派個警車,小事一樁。從他接到萬小鳳電話那一刻起,腦子裏就閃現出張雲升那輛上白下藍、頂有紅燈、暴光閃閃的警車。這個時候,他神亂心不亂,很有膽識地向鍾大奈提出早已考慮好的要求。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肖自清這一句話可管了用處,提醒了正在為難的鐘大奈。這個災星出了事,不管從那個角度講,都不好交差。於是,他拿起手機,撥通張雲升電話:“張處長,你好,忙吧……,下午到大龍酒店,咱們再聚一聚!”
待張雲升應約以後,鍾大奈匆匆來到鍾尚劍房間。
這兩天,鍾尚劍在與鍾大奈、肖自清等人接觸中,逐步清楚了他們的所作所為,隨即產生了厭惡感,早有回三匯鎮的意思,只是仗着老同學的面子不好提出來罷了。現在,聽鍾這麼一解釋,他當然高興,也來了個騎驢下坡——順着溜。
下午六點鐘,張雲升像往常一樣,如約來到了大龍賓館餐廳。他今天心情特別的好,昨天晚上,他用鍾大奈賄賂的那一萬元做本,在麻將桌上純贏5萬。一進餐廳門,他先自唱一段順口溜,隱約報出身價:
跨進酒樓,必有所求;
半斤下肚,原則讓步;
包廂耍一天,該簽就簽。
猜拳行令中,鍾大奈有意談天論地,拉遠話題。幾杯五糧液下肚,他趁張雲升高興之際,便慢慢繞到圈子上:“張哥,這次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張雲升不知是套,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夸夸其談起來:“沒啥子,小事一樁!誰讓我們是同鄉人呀?遇事老鄉不幫忙誰幫忙!”聽,這個話說得多“大氣”。
鍾大奈正在半途上等着他這個態度,馬上話鋒一轉,切入正題:“柬波他們已經刑事拘留,我們留在這裏也沒啥子用處,尚劍的水泥廠還有一大堆子事兒等着回去處理。我意思,讓他們今天晚上走了算了,我留下來繼續與你們公安周旋,你看如何?”說完,他賊眼不眨地望着對方,要從其臉部的表情里分析出自己這包葯對他的靈驗程度,從其的言語中測驗出他對要求的認可與否。
爽直的張雲升哪能看得出這些貓膩,簡捷地說:“好,回去吧,留那麼多人也沒啥子用,還白浪費錢。”
鍾尚劍早已反感這種半遮半掩酸溜溜地味兒了,遂直截了當對老同學解釋:“雲升啊,他們是讓你派個警車把我們送回去,你看行不行?”
張雲升突然停下夾菜的筷子,慢慢抬起頭,先看看鐘尚劍,再看看鐘大奈,啊,原來是個鴻門宴呀!遲疑片刻,眾目睽睽之下,礙於面子,他很不情願地拿出手機:“龔局,我老家有點急事兒,讓我今晚趕回去,你看……”
龔然非常欣賞張雲升的“才華”,其新思維、新觀點、新方法很合他的拍子,思想認識上的融合使他們既成為了好搭檔,又是一對好朋友。出於感情與關係,龔未做過多地詢問,也未作過多考慮,爽快地批准了張雲升的用車申請。
瞬間,張雲升成了這幫人的活菩薩,圓桌上的人紛紛舉杯向他撲來。
肖自清藉此機會悄悄地躲進休息室里,埋着頭長長地喘了口氣。
晚上七點二十分,被張雲升呼來的駕駛員按時開來了法制處的桑塔納。車體果然上白下藍,車門上用深藍色塗的“公安”字樣特別惹人注意,暴閃型的長型警燈一閃一閃的,格外耀眼。
車剛停穩,肖自清已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
鍾大奈走近警車,賠着笑臉向駕駛員遞過去500元錢:“小兄弟,辛苦你了,路上加個油什麼的,方便。”
出乎預料,張雲升竟端端正正地坐在臨駕駛員的位置上沒有下車。
肖自清欣喜若狂,有人護駕,他當然泰然自若。
隨着一聲小小喇叭聲,暴閃着紅、綠燈的公安警車一溜煙地跑出了嘉陵市。
警車剛走,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衝進了賓館,為首的是從省廳剛剛回市裏的鮮剛支隊長……
這一切,老狐狸鍾大奈在外面全看清楚了。
江懷英正好回到大龍賓館,只見已被翻騰得亂七八糟的房間已空無一人,自以為“報復”成功,高興得在她剛與肖自清雲雨過的房間裏又跳又唱。
殊不知,鮮剛與警察們早已空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