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雨瀟湘
第二章風雨瀟湘
瀟湘湘江河畔,到處都是一片蕭瑟,四處斷壁殘垣,荒草萋萋。
沿着河道,蒼茫的江水翻騰着北去。瑟瑟的風,又涼又冷的在寬廣的河面上肆意吹拂,讓江城的春寒更加的凜冽,細雨不知情趣的婆娑着那裊裊的身腰,似乎全然不知曉瀟湘的百姓此時正深陷衣不裹身、食不果腹的水深火熱之中。
時近公曆三月,一年一季的梅雨,此時還在籠罩着長江流域蒼茫的瀟湘大地。
雨水淅瀝,冷風盡起。
上天絲毫的沒有悲憐世人的模樣。
江城老街的碼頭,人流漸漸的稀少。
也是,時間已經快要傍晚時分了,在外謀生的人們都早已經藏到家裏去了,在這混亂的時局之中,又是這樣寒流肆掠的天氣,有誰願意在外面漂泊逗留?即使是在這俗稱“小漢口”的江城,碼頭上面的人流也隨着降臨的夜幕慢慢的稀疏了起來。
渡口工人們已經收起了渡船的工具,泊好最後一班靠岸的渡船,開始下班,各自的散去回家了。
江水滔滔,碼頭上面一片沉寂。
只有那翻騰的河水,在蒼茫的雨水之中,低語的訴說。
這時候,碼頭邊上,悄悄的靠近了一艘船,若不是有人留心的去探望,決計不會有人發現有這樣的一艘船在朦朧的雨霧之中靠岸。
那船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它此時的到來。
靠岸的時候都是那樣的悄靜,輕手輕腳的樣子,好像是怕驚動了什麼樣的,在船靠上碼頭的瞬間,一個身影迅速的躥下,挽住船的纜繩,快速而又熟練的穩住了船身,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了。
在船穩住之後,一串打扮成尋常百姓的北軍(北洋軍)快速的從船上跳了下來,一邊左右的環顧環境,一邊快速的隱在了碼頭旁邊的凌亂堆放的雜物的陰影下,人要不是下碼頭來仔細的查看絕對不會發現他們的任何影蹤。
那最先下來的人,看到船上的人已經全部下來了,連忙的鬆開纜繩,輕悄的把船往河心中一推,那船也知趣的立馬離開了碼頭,回到了河中的航道之中。
一切行動都是那樣的流暢,那樣的悄然無聲,從泊船,到船上的人下來,再到船離岸,形如流水一般,似乎那艘退到河中央的船隻從來沒有靠上過碼頭一樣。
這時候,那群喬裝好的北軍也快速的竄上碼頭的青石的台階,來到了江城的街道上面,隱在了稀疏的百姓的人流中。
此時的江城,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幽暗的燈光在淅瀝的雨幕之中,也只能點亮邊上丈許,幽淡的光影,讓所有的江城的街道如同詩畫中的飄曳着闌珊燈火的小巷一樣,淡泊靜謐。
在這天氣里,在街道上走動的人們,大家都把脖子縮進了衣領深處,急促的向家裏面趕去。
街道上面沒有任何的人注意這群突然而來的北軍。
整個的江城街道上,除了那滴答的雨水輕聲的叩響着青石板鋪就的小巷的聲響之外,其他的都是無言的,悄無聲息,就是此時的江城的全部景緻的寫照。
不過,在這寧靜的江城之中,還有一個地方不是全然的隱在靜謐的黑夜之中。
那就是江城商會楊敬亭會長的楊家私宅,此時,楊家私宅的門前正掛着點亮的燈籠,那閃爍的燈光在悠然的雨夜之下,彷彿在期待着什麼人一樣,燈籠的下面古舊的深紅色大門虛掩着,不時的有幾個身影竄進,院落的大廳之中,正值燈火通明。
在燈光的映射下,幽深的江城的夜顯得別樣的寂靜。
大廳的中央一盆燒得正旺的火盆,在驅趕着涼冷的濕氣,在大廳的東面的太師椅上,楊敬亭正透過敞開的大廳,看着那扇虛掩的大門,而大廳的邊上,兩邊各擺放着六張紫檀木的椅子,椅子上面坐着的人赫然都是在江城這塊屈指可數的幾個風流人物。隨便的拿出一個人的名頭來,都能讓江城的說書人說出一段精彩的故事。
哪一個不是大名鼎鼎的,赫赫有名的人物?
不過,此時的他們沒有在各自領域之中表現出來的那樣霸氣十足,趾高氣昂,意氣風發。
夜裏的天氣愈加的寒冷,可是大廳裏面的人沒有去圍着火爐取暖,而是都自覺的在大廳之中找的自己的位置,安靜的坐下來,一邊品着着下人陳上來的熱茶,藉以驅趕身上的寒意,一邊和邊上的人輕聲的寒暄着。
究竟是什麼,讓這些江城的豪傑這樣的小心翼翼,眉目間忐忑不安呢?
這樣的情景讓不明緣故的人,沉頭思索。
“吱呀。”一陣門開動的響聲,穿過天井傳到了大廳之上端坐的眾人的耳里。
在聲音還沒有消失在院落深處的時候,一個身影伴隨着急促的腳步聲走進了大廳,那個人滿身透出着一路風塵僕僕的疲憊之態,身上的衣物,也早就被飄灑的細雨打濕了,身上的長衫正滴答着水滴,不過,此時眼前的這個人沒有顧得上自己冷得發抖的身體,而是轉身吩咐身邊上上來接過他帽子的下人去把外面的燈籠取下,把宅院所有的門全部關緊。
“回來啦。”楊敬亭見到楊敬軒走進大廳,連忙迎上去,接下楊敬軒脫下的濕漉漉的外衣,一邊的吩咐下人拿來一身乾淨的袍子給胞弟換下。
此時大廳裏面的人也停止了寒暄,都眼望着正在換衣服的楊敬軒。
大廳之中沒有了剛才的那種等待的安靜,也沒有自恃身份的那種高傲淡定,而是急切的圍在了火盆邊上烤着雙手的楊敬軒的身邊。
“見到譚(廷闓)公了嗎?”
也難怪大家言語神色這樣的急切。
整個的湖南在張敬堯這張毒(督軍)的殘酷統治之下已經快兩年了,這兩年來,整個湖南人民都是生活在人心惶惶的動蕩之中,就是連江城大廳之內這些有實力,有背景,有地位的人都沒有一個過過安生的日子,名下產業屢屢遭到北軍的明搶暗奪。
北洋政府在湖南的所作所為,沒有一絲是為一方百姓牟福利,北軍四處的搜刮財物,明目張胆的燒殺搶掠,中飽私囊。陷整個的瀟湘這個歷史的魚米之鄉的人們於水深火熱之中。湖南各界人士紛紛上北京,下廣州請願驅張一年有餘,而張敬堯的地位屹然紋絲不動,依然安穩的端坐湖南督軍的位置之上,放縱部下魚肉鄉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北洋政府在湖南的對屬下的放任讓所有的瀟湘民眾心寒,張敬堯的作惡多端讓瀟湘民眾紛紛奮起反抗。
楊敬軒也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中受兄長楊敬亭以及江城各界聯合會等人的委託,前去與譚廷闓商討武裝驅逐張敬堯以及北洋軍閥一事。
“見到了,見到了。”楊敬軒搓着冰冷的雙手向大家感慨道。
“真是幸運那,前日我剛到譚公的居所的時候,譚公正準備着出遠門,要是我再遲去那麼一小會兒,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譚公的面了。”
“那譚公怎麼說?”
“譚公現在近況如何?”
大家此時都有些的急切了,紛紛的向楊敬軒問道。
“譚公看上去十分的疲憊,想必一定是近來為我們瀟湘人們的福祉操勞過度所致啊!那疲憊的模樣讓靜軒既是感動又是心揪那!”楊敬軒想起譚廷闓勞累的模樣,不由的感嘆道。
“譚公見到我的時候顯得十分的熱切、激動,不僅仔細的向我詢問了江城各界的情況,還特地的問詢了諸位的消息,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啊,可見譚公雖然此時被北軍驅離瀟湘卻依舊心繫瀟湘,心繫瀟湘人民,真是一心為國為民那!當譚公聽說了張敬堯的作惡多端,聽說了瀟湘人民水深火熱的苦難的之後,譚公都自責得淚流滿面啊,握着我的雙手一個勁的道歉說,過去未能保衛鄉土,是他愧對瀟湘,是他對不起瀟湘的三千萬人民啊!看着那淚水在譚公黝黑的面龐滴落的時候,我恨自己不能為譚公分憂解難啊!”
眾人聽到楊敬軒的話,也不由的被譚廷闓對瀟湘人民的深厚情宜所感動了,都在心裏更加的堅定了驅除張敬堯,迎瀟湘子弟兵回鄉的決心。
“譚公聽說了我等江城各界人士驅除張敬堯,迎回湘軍的決心的時候,說自己倍感欣慰,說我們瀟湘人民對他的支持就是他奔波在外的最大動力,他說終究會有一天會和張敬堯好好的算算這筆賬的。不過譚公一再的囑咐我,要我等小心行事,千萬不能張揚,也不能讓北洋政府有所察覺,不然會招來那群匪軍的報復。譚公告訴我他已經聯繫上的過去散落四處的湘軍兩千餘眾,期望有一天能解救瀟湘人民於水深火熱之境。交流之下我才知道譚公此次出門就是要前往廣西省督署,尋求桂軍援手。我見譚公急切的模樣,也不好耽擱了譚公的行程,耽誤復湘大計,於是急匆匆的與譚公話別之後便迅速的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