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是場錯誤
張宇波在這個花花都市裏漫無目的地晃蕩着,偌大的空間裏她居然找不到一絲可以令她那顆浮躁的心安靜片刻的寄託。
這是場錯誤。
這場錯誤自昨天開始,又在今天發展,有可能還會在明天繼續。
所以說今天張宇波終於知錯了,她很虔誠地懺悔,一會兒在人潮如海的大街上,一
會兒又在眼花繚亂的超市裏,再一不小心又會跑到人員複雜的酒吧里,坐在吧枱邊的高腳椅上朝調酒師要一杯不含酒精的果汁,卻像喝醉般迷縫着眼睛附和着節奏強烈的迪士高音樂搖頭晃腦着。
張宇波向來討厭午後燦爛的陽光,它總是令她頭暈眼花;她更討厭那張氣派的辦公桌,雖然那是中天集團的老闆蔣中天為了討好她買下的全集團最昂貴的一張辦公桌,據說那是蔣中天托香港的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全市沒幾張。但是她只要一想起那麼大間辦公室一整天就她一個人時她就恨得一陣咬牙切齒:孤獨、寂寞、無聊……所有那些形容一個人百無聊賴苦苦忍受時間一秒秒煎熬的詞彙此刻都適合她。
張宇波是中天集團公關部的部長,董事長蔣中天與她之間應該說有些親戚關係。他是她現任老公王梓的親姐姐王慧的丈夫,只不過現在他們正在鬧離婚,原因是無論外形上還是身家上都絲毫不遜色的蔣中天身邊的女人太多了,多得令本是清高孤傲的王慧為保自己名聲清白恨不得親手殺了這個在女人堆中打滾打得樂此不疲的男人。
張宇波其實根本就不關心他們之間的事情,就算王慧曾那麼信任地將她當作可傾訴心事的知己。她想她自己的事都亂得理不清,哪還有心思替別人分憂解愁。王慧在銀行里做小職員,母親卻是銀行的一把手,只要握筆的手輕輕划幾下幾千萬的貸款就輕而易舉地轉入中天集團的帳戶,所以說蔣中天對丈母娘要比對老婆好得多。當初未結識王慧時蔣中天還只是一家小型電腦鋪的老闆,每天想方設法地搞走私進水貨電腦充裝原裝品牌機坑害消費者。王慧就是其中一個深受其害的消費者,她去找他算帳時他正在同另一個也是來討說法的顧客胡攪蠻纏着,她一氣之下就去消協告發了他。很快市消協、工商所、稅務局、報社電台就像是抓典型嚴打重罰一樣將蔣中天的小店鋪圍得擠不進一隻蒼蠅,幾台攝像機同時對着一臉目瞪口呆的蔣中天。王慧一直忘不了那天蔣中天的模樣,他將自己打扮得紈絝洒脫:頭髮梳得倍亮,西裝顏色艷麗,裏面扎的領帶更是花哨,攤在老闆台上的十個指頭戴了八枚鑽戒,當然那八枚鑽戒含金量究竟有多少她不知道,她那天只是深深感到那是一個窮得只剩下錢的土條。有記者將話筒遞到蔣中天的鼻子底下問他知道自己違法了嗎,他將眼睛瞪到最大限度搖着頭老實回答道:“不知道。”那一刻王慧的鼻子都快不屑地翹上天,心想這樣的人真是素質低到姥姥家:文盲、法盲、流氓……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在經濟專業研究生王慧眼裏狗屁不是的土條最後竟成為王家的乘龍快婿。張宇波就想王家的每一個人都那麼虛偽,想愛不敢承認,想恨又沒有膽量,口是心非,謊話連篇,王慧口口聲聲看不上蔣中天卻心甘情願地嫁給了他,而且還任勞任怨地做了四年的蔣家媳婦,為蔣中天生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蔣治,若不是蔣中天行為太過放縱,小情人能跑到王慧面前命令她與蔣中天離婚,她不定還會多愛幾年蔣中天。現在雖然吵着要與蔣中天離婚,在張宇波的眼裏那只是她失寵后欲擒故縱的一個伎倆罷了。
他們王家的人都會這一套,王梓從高中時代起就跟個哈巴狗似地整日圍着張宇波打轉,與情敵阿稚(大名李大志)鬥爭得難分難解,事過八年至今仍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雖然張宇波迫於各種壓力最終選擇了王梓成了王家最亮眼的一個女人,但也是王家最不安分的一個女人。王母雖天生是個美人胚子,當年也是憑着那幾分姿色被家世顯赫的王父一眼看中,從而由一父母親皆為市井小民的貧家女榮登為高幹家兒媳婦,婚後又賢惠乖巧深討公婆歡心,於是不用王父極力誇獎深諳用權之道的父母親便在臨近退居二線之際將本是銀行小職員的王母調至管理層,很快王母憑藉自己大學本科的畢業文憑和口碑甚好的人際關係進入到決策層直至最後坐穩銀行一把的交椅。
張宇波一直對這個神通廣大的婆婆佩服得五體投地,尤其是對婆婆那雖年過半百卻仍風韻猶存的養顏之道甚感興趣。王慧長相隨王父,平凡普通,除了氣質出眾外外形上別無其他。王梓卻繼承了王母的美貌,張宇波有時就想一個大男人長得明眉皓齒一舉手抬足無不流露出一種讓人回味不盡的風情真是太可怕了,然而這人就是枕邊人。張宇波一直不能完全接受王梓的原因一半就是因為此,每天早上當她坐在梳妝鏡前認真化妝時她就偷偷張望身後正在對鏡摸鬍子岔的王梓,對方一臉悠然的神情,目不轉睛地盯着鏡子,視線卻始終沒經過張宇波那張漂亮臉蛋。張宇波就從鏡中比較兩人的五官,她發現王梓臉上的五官居然長得比她的還秀氣,若是將此刻將張宇波臉上的名牌化妝品一一塗在王梓的臉上,張宇波堅信那一定是現代人妖的經典,不僅女人們喜歡那張臉,男人們也會喜歡的。每每想到此,張宇波便一陣翻腔倒海般地反胃,而這時對方還偏不自覺地上前攬住她欲與她親熱,她迅速站起甩掉他的手問他:“你照鏡子看看你還長鬍子嗎?”說完就拿起皮包轉身離去。王梓在她離去后琢磨了一會兒,搖搖頭,絲毫不介意地在張宇波剛才的位置上坐下繼續照鏡子。
蔣中天一直對他這個漂亮的弟妹饒有興趣,當初張宇波和王梓大學畢業后一起被分配到學校任教,王梓就說我太了解你了,讀了這麼多年的書早就對校園的環境厭惡至極,再說了,你也不是那種能忍受寂寞的人,還是按你的興趣選擇你喜歡的職業吧。於是張宇波就跟搞社會調查似地了解完這家公司的情況又去打聽那家公司的消息,後來她挑來挑去也實在定不下來究竟去哪家,她很清楚就憑自己的條件只要她願意哪家大公司都不會拒絕她,可問題是她挑選到最後突然發現蔣中天的中天集團實力最雄厚背景也最深刻,當然也是最容易進去的,無須看面試經理的臉色而是大搖大擺地走進中天集團那裝璜得豪華精美的大門。
張宇波第一天進中天,蔣中天就特別為她召開了一次集團管理層人員的碰頭會,當時打扮得高貴美麗的張宇波就坐在蔣中天主席位置的右手位,每一個坐在會議室里的人都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董事長身旁的那個漂亮女人,都在暗自思忖她跟蔣董事長的關係。蔣中天只輕瞄了一遍四周便看出了下屬們的心思,他往後靠了靠椅背,臉上有抹得意,他就是要讓大家誤會他和張宇波之間的關係,他現在可不怕王慧的威脅利誘,那個作為他名正言順太太的女人從來都沒有真正走進他的心裏,當初若不是看上了王家在社會上的顯赫地位,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尤其還是一個魅力無窮的英俊小生怎麼會死皮賴臉地纏上相貌平平的王慧。蔣中天現在只要一想起當初數次被王慧嘲諷奚落的情景就恨不得現在立馬養個二房氣死她,所以張宇波絕對有理由相信最終導致王慧忍無可忍終於提出離婚的導火索事件——小蜜找上門就是蔣中天刻意安排的。不過張宇波心想她可不是那種能夠跟蔣中天玩感情和yuwang遊戲的人,她畢竟是他太太親弟弟明媒正娶的老婆,就算張宇波再怎樣與王梓在一起心不甘情不願她也不會愚蠢得引火上身,要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只講究物質的平庸女人,她是一個對生活有相當品位要求的女人,就是趕趕時髦玩玩感情遊戲,對方也不能是蔣中天。
可蔣中天卻始終對張宇波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難言情感,說他深愛這個與他有着親戚關係的漂亮女人也不為過。第一次看見張宇波時是在王梓房裏的相框裏,一頭飄逸長發的張宇波若有所思地盯着鏡頭,眼神含蓄而特別,從那一刻起蔣中天就渴望深入了解她,在他豐富的情感經歷中張宇波該是那個他一直渴望然而卻是始終無緣相識的女人。可是老天有眼,刻意安排他和張宇波的相識,雖然兩人身份目前較為尷尬,但那絲毫不影響他愛她。只要每天在中天集團的公關部的大辦公室里看見張宇波的身影他就知足了,他在集團高層會議上親自宣佈任命張宇波為公關部部長,這樣他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帶着張宇波外出公辦。只要一走出中天的大門,帶着張宇波開着他那輛被王慧諷刺為資本家坐騎的卡迪拉克,他想去哪就去哪,夜總會、歌舞廳、高級酒巴……凡是與公共關係協調有關的一切娛樂場所他都可以大搖大擺地帶着張宇波進去消費。
張宇波心裏也很清楚這是蔣中天打着工作幌子私人消費的伎倆,至於他如此費盡心機安排的目的究竟有多不可告人,她也不急於立刻知曉,反正大家都是無聊的成年人,玩玩捉迷藏的遊戲打發打發無聊時光也未嘗不可。於是張宇波就經常在上班時一個人守在公關部那如同虛設的大辦公室里一邊品味着美味咖啡一邊細細盤算着接下來與蔣中天的交往該如何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