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紅帽和大灰狼
《天下足球》的專訪讓李天悅對自己僵硬的面部表情有了一個新的認識，球迷網站上有很多人吐槽這一點，而她真的不知道這個該怎麼改善。不過這份苦惱很快就被拋之腦後，因為內馬爾捂着他的腿呻|吟，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
“你確定不要叫醫生來看？”
“我以前也受過這種傷，就是疼一點，真的沒什麼。”內馬爾趕緊安撫她，趁機靠在她身上揩油。李天悅的面上全是關切，一手扶住他的背，問他要不要關掉電視躺下休息。
內馬爾像是只黏人的澳大利亞考拉似的，抱着她不放手，“好的。”
李天悅倒也不喊累，愣是扶着沉甸甸的他旋上樓梯，再小心輕放地幫助他平躺到床上。就在她準備出去拿出自帶的書籍研讀時，內馬爾抓住她的衣角，眼睛裏全是懇求：“痛得睡不着，你能陪我躺會兒嗎？”
這有點像她曾經的大學室友例假來時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的情景，自然帶入一下，李天悅還挺能理解內馬爾此刻的心情。所以她從善如流地坐下，邊回憶安慰室友的技巧，邊拍着他的手臂唱歌：“leballoffur~y，purpurpur~”
內馬爾沒看過《生活大爆炸》，所以也不知道這首歌是劇里催眠一個超級geek的法寶。這個方法當然對他不管用，所以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耳朵豎起，只恨沒有理由把手機掏出來錄製李天悅為他唱的搖籃曲。
“y……看來搖籃曲對你無效。”美妙的歌聲戛然而止，李天悅看了眼自己被拽住的衣角，“疼得連能催眠的歌都無法催眠你，我恐怕你今天下午都沒法睡覺了。”
即便察覺到自己很可恥，內馬爾還是要求道：“你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聊天、唱歌、講故事……都可以。”
李天悅沉默3秒，接着冷靜睿智地提出：“不，我想你最需要的是止痛片。”說完，她輕巧地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衣角，走到卧室里自帶的雜物間去尋找醫療箱。
身上不痛的人吃止痛片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內馬爾體會到作為一個不懂科學知識且zuo的人，和一個理智的心理學家談戀愛需要承擔一定風險。李天悅把水杯和藥盒放到床頭柜上，從靠落地窗的沙發躺椅上拿過來一個靠枕墊在枕頭頂，再把他扶起來，“快吃吧，應該最多半個小時就能見效。”
內馬爾在心裏對耶穌祈禱三遍，才乖乖地吞下藥片。李天悅在扶他躺下以後，拿出手機晃了晃，說：“我給你講兒童故事，這樣你會睡得比較快。哦，對了，忘了說，這種葯有安眠的副作用。”
什麼？難道他會很快睡着嗎？
內馬爾驚恐地望向李天悅，她卻已經按照手機上搜出來的童話故事，輕柔地讀了起來：“從前有個小女孩，她遵照媽媽的吩咐，帶一些麵包和牛奶去給奶奶。這女孩穿越樹林的時候，一隻狼走向她，問她上哪兒去……”
是《小紅帽》。好吧，原來李天悅認為他適合聽的故事是《小紅帽》，《小紅帽》就《小紅帽》吧，重點在於她溫柔的聲音，而不是故事本身。
“於是這狼走尖尖的路，早先一步來到奶奶的家。他殺了奶奶，把她的血倒進瓶子裏，把她的肉切成薄片，擺在盤子上。”李天悅緩緩地讀道。
等等，大灰狼把奶奶殺了？難道不是獵人把小紅帽和奶奶救出來了嗎？
“於是這小女孩看到東西就吃。她正吃着，一隻小貓開口說：‘不要臉！吃你奶奶的肉，還喝你奶奶的血！’”李天悅的聲音依舊很溫柔，大概她沒有管故事情節，只想一味催眠。
等等，小紅帽吃了奶奶的肉，有沒有搞錯，故事的走向好像有點不對啊！
一陣睡意襲來，內馬爾很想問李天悅講的究竟是不是格林童話，但是她的聲音實在是過於柔和，彷彿在告訴你，睡吧，睡吧，睡了我就可以把你……
“說著，狼把小女孩吃了。”
內馬爾再也抵擋不住綿綿的睡意，帶着對睡了可能會被大灰狼吃掉的擔心，他沉入了黑甜的夢鄉中。李天悅鎖上手機，輕輕走出這間偌大的主卧，到一樓去給莊嚴打了個電話。被拋棄的青梅竹馬正在格拉西亞區的美麗街道上漫步，聽說她邀請他去內馬爾家裏共進晚餐，莊嚴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但轉念一想，內馬爾這些天表現出來的小氣充分證明多一個人會讓他很難受。
能讓巴西國家隊隊長難受，從樂觀的方面想也算實現了職業價值，哽死人不償命嘛。
於是莊嚴答應下來。他不管，他就是要讓撞大運泡到李天悅的人不開心。一想到這兒，他連逛街都懶得逛了，直接搭車往富人區趕。他到達時，來開門的李天悅手裏還抱着一沓問卷，據說是她在巴塞隆拿的某住宅區進行抽樣調查的成果，而她目前正處理到一半。
“看來這間屋子裏沒有人可以幫助你完成這個。”莊嚴聳聳肩，接過她手裏的紙堆，穿過種植着樹木的庭院，從游泳池邊緣繞到半開放式的小客廳內。李天悅喜歡在這裏工作，不僅能享受到充足的陽光，還能在樹木包圍中呼吸到相對新鮮的空氣，很合她的喜好。
莊嚴這才知道內馬爾居然傷勢嚴重到要躺在床上靠止痛片睡午覺，頓時感覺很奇怪：“可是恩里克在新聞發佈會上說，他可以在周末對拉科魯尼亞的聯賽上出場。”
“嗯，他也說沒什麼，只是痛。”
“真想像不出你照顧人是什麼樣子。”莊嚴的語氣酸酸的，很有羨慕嫉妒恨的味道。他這麼一說，李天悅反倒陷入沉思。對啊，她應當對照顧別人不感興趣的。如果說在家裏幫父親做飯、做家務，在學校幫老師料理生活是因為敬愛長輩的話，那麼對內馬爾的無微不至難道是因為他撒起嬌來像個小朋友嗎？
說不定真的是因為這樣。李天悅一下站起來，合上社會學參考書，說：“我上去看看小朋友醒了沒。”
內馬爾還睡得很熟，當李天悅推開門走進去時，他的睡姿很安分，只是手伸出床沿，攥緊成拳頭，像是抓着什麼東西似的。她心裏一動，食指伸直湊到拳頭的虎口處輕輕一碰，接着在電光火石之間，她的手指被緊緊地抓進拳心裏，渾然一體就好像天生該長在那兒似的。
“條件反射的極致。”她無奈地評論了一句，在床邊坐下，試圖掰開他的手指。但內馬爾顯然在做一個相當驚險的夢，他皺着眉頭喃喃道：“不，不，留在我旁邊！讓我來！”
“shh，shh，我在這兒，冷靜。”也許看上去很冒傻氣，但李天悅還是認真地和做噩夢的內馬爾對話，而這竟然真的有用，因為內馬爾的呼吸明顯平緩下來，但拽住她的拳頭卻絲毫沒有放鬆。
於是李天悅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盯住內馬爾的臉，把它想像成一面投影儀，接着開始進行自我冥想。冥想內容豐富多樣，從她的博士論文想到困擾加泰羅尼亞人多年的獨立問題。因此當內馬爾醒來時，發現李天悅蹙眉看向他，一臉擔心。
“，你怎麼了？”他揮了揮拳頭，李天悅的食指被帶得隨之上下抖動，迫使她從冥想中驚醒。
“嗯？我剛剛在想事情。”她用另一隻手覆住他的拳頭，微微一笑后撬開他的手指，縮回手問：“你的癥狀好些了嗎？”
為了防止被灌藥的情形出現，內馬爾謹慎地點點頭，隨手摸住自己的頭，“不過藥效還沒過，所以有點暈。”
李天悅表示理解，並且通知他莊嚴已經在樓下了，“我看冰箱裏還有很多儲存食材，我得先下去烹飪，是要我現在把你扶到客廳，還是你再休息一會兒？”
休息一會兒？才不要！讓莊嚴留在一樓看李天悅做飯，不不不！
內馬爾堅定地一手攬住李天悅的肩，假裝自己的腿比先前好多了，一瘸一拐地迅速挨着她走下樓去。見她把自己往半開放的小客廳帶，內馬爾再次提高警惕。那可是李天悅最喜歡待的地方，而她竟然讓莊嚴和她一起待在陽光明媚的玻璃桌上！
李天悅把他安置在椅子上以後便往廚房去了，留下兩個各懷心思的男人對峙。
“你好，庄，歡迎你來我家做客。”一個充滿攻擊性的微笑，內馬爾的鬥志燃燒起來。這種明顯的爭鬥氣場也只有李天悅這樣平時不怎麼接觸男性追求者的人看不出來，莊嚴看他這麼容易就被挑得按捺不住，只覺得讓他難受過於容易，簡直都像是在欺負人似的。
“我想我們可以轉移到客廳去看電視，我可不想弄亂的資料堆，她會像只無理取鬧的小貓一樣生氣得到處亂抓的。”內馬爾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說著，他迅速站起來邀請莊嚴移步。後者張大嘴，遲疑地問他：“你的腿不是受傷了嗎？”
“沒錯！”內馬爾立刻雙手扶住椅背，裝作非常虛弱的模樣。莊嚴無語凝噎，驚訝於這種傳承自拉瑪西亞的拙劣演技竟然能夠唬住會觀察微表情的李天悅，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
內馬爾在帶路的過程中始終想要找傢具撐住自己，但由於屋子面積太大而只能跳着走，再加上有一個莊嚴跟在他後面，讓他覺得十分丟臉。莊嚴已經放棄為難他的計劃，當面對一個zuo到極致、心智年齡等於10歲兒童的男人時，他只需要冷靜地站在一旁看他自掘墳墓就ok了。
李天悅中途因為擔心他們，還切了盤水果出來。莊嚴拿着小叉叉起一塊香蕉，吃掉之後感嘆道：“小悅，真是辛苦你了，他現在什麼都幹不成，不如我去廚房幫你？”他說話的時候指了指內馬爾，讓聽不懂漢語的巴西小天王不寒而慄，生怕他戳穿自己。
“你是客人，這也不是在我家，你還是安心坐着看電視吧。”
莊嚴笑着點點頭，朝巴西人投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等李天悅一走開，內馬爾立刻問：“你們說了些什麼？”
“內馬爾先生，就算是談戀愛，也不能干涉女朋友的言論自由吧。”莊嚴聳聳肩，繼續happy地吃着水果切盤，把巴西小天王的焦急盡收眼底。內馬爾氣得不行，卻只能朝莊嚴乾瞪眼。他一定要請個家庭教師來教他學中文，否則李天悅以後跟她的中國朋友們講話，他一句都聽不懂，真是相當吃虧。
等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因為內馬爾和莊嚴相看兩厭，着實沒什麼共同語言，李天悅終於招呼他們去飯廳吃飯。當她把內馬爾一步步扶到長條飯桌旁時，莊嚴揶揄的眼神讓內馬爾冷汗直流。
李天悅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很是詭異，而這兩個人算是目前除老師和父親外和她最親密的異性，於是她直接問：“你們倆難道是……打過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