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傾蓋如故(五)
也許是怕周曉接觸到這樣禁忌的關係之後,會沉淪在其中,走上偏路。
也許……更怕她會說:“好像親了也沒什麼感覺嘛。”
在韓悅的整個少女時代,或者應該說在她這將近三十年的生命當中,從來沒有體會過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她總是孤獨的,總是一個人。有時候甚至連性別似乎都模糊了。對於她的職業來說,也的確差不多是這樣。
所以韓悅也沒有認真想過這樣的問題。她始終覺得自己是一個人,而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
直到遇到了周曉。
或許是因為她是生命中首個主動接近自己,不怕她的冷臉,不覺得她無趣,不會逼着她非要她改變的人,也或許是因為她太過靈動,太過鮮活,太過生機勃勃,全都是韓悅自己所渴望的,所以在她的心中,周曉是特別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特別,韓悅沒有深思過。
她也不會去深思,就像她曾經想過的那樣,她跟周曉不是一條路上的人,遲早有天會走散,又何必苦苦去求更深的緣分?
她以為日子就會這麼安靜的過下去,直到離別到來的那一天。
卻沒想到先是被周曉的一個電話幾乎砸暈,像是沒有理智一樣衝過去救人——那一天的表現堪稱完美,外人絕對看不出任何問題,可韓悅騙不了自己,她當時根本冷靜不下來,所做的一切全憑本能,一顆心卻都系在了周曉身上。
她如果真的出了事,韓悅絕不能原諒自己。
好在最後的結果還算是不錯。後來韓悅將歹徒的聯絡工具同城快遞給派出所,那邊順藤摸瓜,倒是揪出了一個犯罪團伙,也算是做了一點好事。
但韓悅自己知道,從那一天起,她的心就再也沒有安寧過。
在後怕的同時,又會被周曉的一言一行牽動自己的心,所有的念頭都圍着她轉。這種情況遠遠超過了對於一個朋友的關心,韓悅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有盛安然和許雲婕前車之鑒,她當然很快就明白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韓悅既不抗拒也不驚慌害怕,到了她這個年紀,即使是喜歡一個人,也不是那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事實上,韓悅反而覺得心頭微暖。好像活了那麼多年,終於有人讓她體味到幸福甜蜜的滋味了。
哪怕很短暫,哪怕很虛幻。
但因為一開始就理智的知道兩個人不能在一起,所以她並不會因此傷心。恰恰相反,她更加珍惜在這之前的每一次相處。對她來說,這些都是將來可以回味的美好回憶。
一切看上去跟以前沒什麼不同,除了韓悅自己之外,沒有人發現她的變化和不對勁。
她沒想過去打擾周曉,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周曉這一天的異常表現,一直在撩撥韓悅的心思,在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她甚至很想說,“如果你想找個人試試,就找我吧。”
但她不能。她希望周曉走在正確的,光明的道路上。她希望她臉上永遠都有那麼快樂有活力的笑容,而不是陷入一段違背道德的,禁忌的感情之中。
就在這忐忑之中,迎來了下一個周末。
見面的時候周曉表現得非常正常,韓悅還以為那天她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一時反應不過來,而後來經過調解已經恢復了,把那天的事情忘記了。
這讓她略微有些失望,更多的則是鬆了一口氣。
但她很快就把自己這個想法推翻了。因為她發現,周曉還是會關注自己,而且格外關注自己的嘴。顯然那件事她並沒有忘記。好消息是,從她的表現來看,顯然還沒來得及去找個人來試試。
等到兩個人單獨在後院裏給閃電和將軍準備食物的時候,周曉的這種觀察,就更讓韓悅難受了。她不能表現得自己發現了,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僵硬,以至於做事情的時候顯得心不在焉。
好在周曉也一樣的心不在焉,所以並沒有發現韓悅的不對勁。
壞消息是……因為兩個人都i心不在焉,今天做出來的食物會是什麼樣子顯而易見。可憐的閃電和將軍,今天的伙食質量是註定要大大下降了。
好不容易弄完了,把食物倒在食盆里,韓悅轉身的時候,忽然被周曉給撲到了牆邊。
周曉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神中的含義讓韓悅心驚。她連忙問,“你怎麼了?”企圖用語言讓周曉清醒過來。
“我……”周曉似乎也偶遇一瞬間的茫然,但她的眼神很快重新熱烈起來,“韓悅,我想試試。你讓我試試……”
然後不等韓悅再說話,猛的湊過來嘴對嘴的貼了一下。
這個動作有點大,兩人的牙齒磕在了一起,除了疼痛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感覺。周曉“嘶”了一聲,努力的回味了一下,“好像有點涼。”
“別胡鬧了。”韓悅終於抬手扣住了周曉的肩,想要把人推開。
周曉怎麼可能困得住她?剛剛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推開,恐怕是自己心中也存了僥倖。也許……也許周曉心裏也是喜歡自己的,也許她親一下就會發現對自己動心了。
但事實證明,無厘頭的幻想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韓悅不允許自己繼續沉迷下去。
周曉抿了抿唇,“再讓我試試。”
“試幾次都是一樣的。”韓悅說,“周曉,你年紀不小了,聽話,別胡鬧。”
周曉順從的鬆開了手。
韓悅以為她終於死心了,放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有多麼的緊繃。
這件事雖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走,但韓悅也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尤其是剛才周月如此莽撞的行動,更是激起了她心中的層層漣漪。
明明甚至算不上親吻,明明感覺也並不美好,她心裏卻還是覺得美滋滋的,簡直沒救了。
韓悅打算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周曉似乎也有些恍惚,並沒有阻攔她,還站在原地發獃。等她回神要去找韓悅時,人卻找不到了。
周曉嘆了一口氣,心裏亂亂的。她當然不可能是惦記着要找個人試試,才特意來找韓悅。事實上,這一個星期,她想了很多。
一開始還只圍繞着自己看到的那個場面,後來就轉到了韓悅身上。不知道為什麼,周曉覺得自己非常非常在意韓悅的唇。
她那天問是什麼感覺,其實只是隨口一說。倒是後來想來想去,覺得非要親一下韓悅試試。也許到時候就不會再那麼在意了。
現在親也親過了,雖然也許是因為太倉促,的確是沒有太多曖昧的感覺,但周曉覺得,自己還是很在意。
嗯……想再試試。
這回她可不會讓韓悅那麼容易就跑走了。
周曉決定等晚上韓悅睡著了,再去奇襲。
這個打算是非常合理的,因為周曉跟韓悅住在同一間屋子裏。——建房子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還會有其他人來住,所以一樓只有一個大卧室,雖然很大,但畢竟只有一個。
好在周曉和韓悅都是女性,而且她之前那麼粘着韓悅,索性就安排她們住在一起了。以前的話兩個人都不會多想,現在就不同了。
等到夜深人靜,周曉在被子裏拱啊拱,來到了韓悅身邊,小聲叫她的名字。
韓悅其實並沒有睡着。跟周曉處在同一個空間,她總覺得心頭煩躁,怎麼能睡得着?但聽到周曉叫她的名字,她下意識的放緩了呼吸,裝作沒聽見。
周曉以為她睡著了,稍微膽大了些,然後湊過來,唇貼在了她的唇上。
韓悅渾身僵硬。早知道是這樣,她剛剛就不會裝睡了。但現在除了繼續裝下去,好像沒有別的辦法。
畢竟是混跡網絡的青春少女,周曉在這方面的理論知識不可謂不豐富,雖然之前因為沒經驗而磕到了牙,但現在有了足夠的時間給她反應,加上韓悅又是睡着的,她膽子大了很多的,動作也更加從容,甚至含住韓悅的唇吸了一下,還試圖把舌頭伸過來。
幸好韓悅十分警惕,立刻咬緊了牙關,才沒有被她得逞。
但舌頭畢竟是伸出來了,柔軟溫熱的觸感停留在韓悅的唇上,久久不散。
空氣里似乎都是甜甜的氣息,周曉屏住了呼吸,在她唇上舔了舔,自語,“好像真的是甜的,真奇怪。”
然後抬手摸了摸胸口,“心跳得好快。”
她又不是無知少女,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又重新抬眼去看韓悅,帶着幾分傻傻的歡喜。怔怔的看了很久,她才伸出食指,在韓悅的五官上快速的掠過,最後停在她的唇邊。
“我好像喜歡你了。”她說。
停了一會兒,她收回手指,聲音裏帶上了幾分輕快的喜悅,“你沒有反對,那就是也喜歡我,對不對?”
韓悅被她的自說自話囧住了。